她对沈长安道：“你把他们都带走得了，算是超额完成今天死人的目标。”

　　沈长安不答应：“我干嘛超额完成，又没加班费。”

　　还真的都是有良心的人。

　　翠禧楼的人对他们这么有良心的对话充耳不闻，甚至把沈长安这个不是人的人完全当空气。

　　璃璃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把“隐藏大佬”四个字写在了额头上忘了擦。

　　直到翠禧楼的赵妈妈颤着脸上的肥肉，慈祥的对她说：“今天我们想听歌？”

　　她眼里露出痴迷的光，“关雎。”

　　璃璃到这时才发觉，这些人竟然都是为了一首歌来的。

　　只听过嗑药上瘾，没听过为一首歌这么上头的。

　　当我有病么，我又不是旁边这只鬼使。

　　璃璃这么想的时候，已经打定主意要拒绝了，毕竟现在大白天的，是翠禧楼的非营业时间。

　　用沈长安的话说，又没加班费。

　　“好啊，现在唱。”沈长安开口应承。

　　璃璃想打死他。

　　算了，他原本就是个死的。

　　沈长安摊开右手，除了被璃璃戳出来的血洞，还有一层淡淡的蓝色薄冰。

　　又有幽冥那边的人来了。

　　璃璃能听见沈长安和虚空之人的对话：“你又来加班？”

　　方才太平湖上那个喑哑的嗓子像个怨种一样回答：“生死簿的死簿上突然厚了一沓。我带人提前来候着。”

　　来她在的地方候着。

　　听着好有道理的样子。

　　璃璃问赵妈妈：“我最近天天唱这首歌吗？”

　　原本一口气骂她两个时辰不含糊的赵妈妈，用一种去庙里求签的表情看着她，“当然了，我们翠禧楼就靠你了！”

　　是了，天天唱，难怪刚才白无常说最近加班特别多。

　　可是，她明明在雾船上待了一整夜，而且只待了一夜。

　　于是她又问：“那我唱了多久了？”

　　赵妈妈含不含糊的回答：“半年了呀！自从去年你在天平湖上新学了这个曲子，哎呦，她一说话，职业特征特别明显，“咱们翠禧楼的生意真的是，啧啧啧。”

　　又是了，难怪刚才在湖畔觉得那么冷，现在已经是春三月了。

　　璃璃叫白无常：“你得公事公办啊！”

　　白无常在她面前完全不想现身，谁的舌头谁知道疼，回答她问题也尽量言简意赅，“啥？”

　　璃璃道：“这半年不能算数。虽然人间已经过了半年，但我人只在雾船上待了一夜，这个时间差不能算在我的阳寿里面。”

　　白无常：……有良心到你这份上也真是太难得了。

　　花船上第一次张嘴就唱来了雾船，唱翻了花枝一票人；方才第二次张嘴，连鸟都不放过。

　　现在居然把时间差算的这么明白，真的是。

　　白无常觉得自己说她不是好人，用词有点不准确。

　　她就不是人。

　　“唱吧。”沈长安用手肘轻轻碰碰她，“你放心，我在。”

　　璃璃轻轻笑起来，脸颊上的梨涡盛满了淡淡的阳光。

　　我在。

　　这句话真好，完完全全就是一句……废话！

　　你在有屁用啊，白无常这次是码了多少小弟来的！

　　人家还有一个亲生的好兄弟也是战斗力爆表的。

　　刚才在雾船上要不是有柒小姐罩场子，你猜你现在还能在这里表演晴天打伞雨天冒泡的绝技么！

　　璃璃闭嘴不开口。

　　她莫名不想在他面前，弄死人。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的。

　　“唱吧，我在。”谁知他怎么想的，总是觉得这两个字能说服她。

　　璃璃被说服了，“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沈长安伞不离手，往她旁边靠近了些，将两人都笼罩在伞下。

　　地上二人的影子都融在了一起。

　　一曲终了，在场的众人都露出餍足的表情，不再围着璃璃，僵着步子三三两两的散了。

　　“怎样？”沈长安笑笑，倾了倾手里的伞。

　　璃璃：“我有点想杀人越货。”

　　白无常忍不住出声：“你这是一什么女的。”

　　璃璃：“我去跟黑无常说你在这里，嗯！”

　　白无常：……我再跟你说话我自己把舌头剁了。

　　“璃璃我的儿，”赵妈妈没走，肥厚的舌头在唇边蹭了一下，说道，“你穿这么少，不冷么？”

　　她冷不防抓过来，一把把璃璃从沈长安身边带了出来。

　　璃璃和沈长安都不是反应慢的人，沈长安手中的黑伞瞬时变成了一把黑色长刀，抡圆了起势，却又一直引而不发。

　　璃璃的银刀嗖的一下就戳在了她手上。

　　赵妈妈痴痴呆呆的仍然抓着璃璃不放手，她手上淋漓的血顺着璃璃的衣襟下摆一路淌下去，一直淌到了璃璃脚下的影子上。

　　璃璃觉得好像眼花了一下，那影子似乎是向上跳了一下。

　　沈长安的长刀已经挟着呼呼的风声劈了下来……

　　白无常在一旁凄恻恻的开口：“真是可怜哪。”

　　“可什么怜，丑人多作怪。”璃璃看着迎头落下的刀锋，不过这次她就是在心里默默的想了一下，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