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霉味直逼呼吸,趴在草屑上的魏雨意识回笼。她甩着脑袋昏沉沉地用手肘撑着地支起上身,迷蒙的视线环视着牢房。
艰难地爬到墙边靠着,她吞了口唾沫摸着钝痛的脑子。
夜半惊梦而起来,内心的恐惧在拉开门看见电闪雷鸣下,孙嬷嬷那张枯老沟壑的脸时,迎来了黑暗。
太后想趁着夜渡默出宫,抓住她以此拿捏他。
魏雨盯着脚上因被拖而留下的血痕,抿唇无声的冷笑。
如果他会因为一个人而被胁迫,那他就不是夜渡默了。他没有心,只有利。
牢房不知还有其他人在与否,魏雨仰头看着灰黑的墙体,再望着漆黑的过道,安静的只有水滴的滴答声。
一滴一滴的,听的心里闷的慌。她揉着心口,神色透露出一丝灰白。
又饿又渴,现在还又冷又潮湿。真是糟糕极了!
痛苦地捂着喉咙,她缓缓站起却一顿。眯着眼睛分辨她才清楚情况,地上的血迹清晰地告诉别人她的行动路线。
“我说怎么使不上劲,”因失血过多的唇泛出难看的白,白忆篱扶着墙壁往地上看,鼻尖迟钝地传来腥味。
敲了敲墙,坚实的触感让她放弃把凿出去的想法。牢房里除地上的草外没有其他东西,白忆篱还瞥见一直老鼠从堆起的草里钻出去。
来到木头做的墙柱上,她用力地推了推,纹丝不动。
“这倒是,遇到难事了。”看来只能等死后被抛尸才能出去了。
大雨过后,空气中漫着土腥气。
由翎起了个大早,正坐在院里的石凳上吹着风看古籍。
“国师,您带来的客人求见。”府上的侍卫上前禀告。
由翎眼皮撩起,淡漠地应了声。随后漫步走去前厅,他望着来人清瘦的背影,道:“林公子来的可真早。”
听到声音,男人转身露出一张清秀的白脸,一看就是常年呆在屋里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加病秧子。她掩住唇低声咳了声,在由翎的示意下落座。
侍从为二人添上茶水,男人皱着眉喝了一杯。
由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这几日我也帮着你在宫里找过,没找到你说的那人。”
“咳咳,”听到这话男人激动地咳了出来,“不可能啊,我费尽千辛万苦托人去掌司楼找来的消息。”
由翎眉头一动,放在腿上的手收了收。
确实,掌司楼的消息不会出错的。但由翎没有撒谎,没找到就是没找到。就连夜渡默带回来的人他都考虑在内过,只不过今日派去的人回来说魏雨不在殿里。
怕不是夜渡默带走了,毕竟太后在,留着这么一个人难免做事会有些顾虑。但他可不信夜渡默会有顾虑,估计单纯想带着罢。
“小妹脸上的那颗痣,在左脸上,国师,”
“我还会诓你不成?”由翎捏着眉心,这几日郁闷的根本睡不好,还要被这人烦来烦去。
男人知道自己让由翎不高兴了,可他实在担忧小妹,“听闻王带回一位贵客。”
“噢?那里听的?”看来是有花路子去宫里打探,“林公子,奉劝你一句,宫里可不是能打探的地方。”
这是警告,他这个国师还在这里呢!
林和抿唇,他垂着头令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宫里左脸有痣的女子,能画像的都给你带过去了,许是你要找的人离开宫了。”
除了魏雨,他不愿意让人画她。一是夜渡默知道了定会发狂,而是,那相貌让他不愿意用笔墨玷污,就算不是本人。
垂着头的人眼里溢出困惑和烦躁。
好不容易把林和背景都做的滴水不漏,可白忆篱不见了。未完成任务的情况下,她不可能离开王宫的,只能说明她遇到什么事情了。
单纯瑾磨着牙想骂人,他是知道掌司楼这神机妙算的本事,先不说大逆不道算在自己祭司大人身上,再者,这算的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可不能让白忆篱出事,不然她妈妈可就伤心了。
“国师,我知道这确实挺难为人的,”林和红着眼看向她,开始信口胡来,“家中父母因小妹不见已经担忧成疾,为了找小妹家里也花了一笔不小的财,”他瞄着无动于衷喝茶的由翎,心里唾弃了下,“哎,也不知道司使大人会不会怪罪下来。”
茶杯轻微的发出开裂的声音,由翎放下茶杯问道:“司使?”
表里不一的伪君子,这何行舟怎么收了这么个品行的徒弟。单纯瑾腹诽,面上露出苦恼,“是啊,说是什么祭司要让小妹去找她,说什么事情来着?”他挠着脑袋,怎么也想不起来。
祭司大人要林和的小妹做什么?他小妹有什么用处?
“那我再帮你在宫里找找,要还是找不到,真就爱莫能助了。”由翎说这话的时候存了什么心思,谁也不知道。
林很感激涕零地看着他,说找到小妹后定要好好报道他。
从国师府出来,单纯瑾马不停蹄的地往王宫赶。他是真没有骗白忆篱,掌司楼确实算出她有一劫在这段时日,他也确实是来帮她的。
眼下由翎没找到人,那证明人被算计了。暗香是夜渡默留下来保护魏雨的,不会害她。这宫里众人,与魏雨相处的少之又少。盯上她的,只怕是那位与夜渡默暗中针锋相对的太后。
“这老婆子,要是表姐有什么个三长两短,我非扒了她的皮!”
盘子上的琉璃盏摔在地上,碎片滑过坐着人的裙摆。孙嬷嬷立马上前为太后挡住飞来的碎屑,唤人清理地上的狼藉和失职的宫女。
太后捂着额头,眉心郁结难以消散。孙嬷嬷上前给她按摩着头,见太后眉头松了不少,道:“娘娘,今日也还是不给吃食?”
太后拍拍她放在太阳穴的手,睁眼望着窗外飞过的一对白鸟,“给,给多一点。可别在那小子回来前死了。”
“是,”孙嬷嬷派人去准备吃的送去暗牢。
暗牢里静悄悄的,孙嬷嬷派去的人提着食盒缩着脖子跟在暗卫身边,忽然出现的老鼠吓得整个暗牢里回荡着凄惨的尖叫。
“喊什么喊!”
耳朵嗡嗡的,暗卫不悦地盯着宫女,那眼神如蛇般粘腻,后者捂着嘴不敢在发出任何声音。
来到牢门口,暗卫拿着钥匙开门。宫女在暗卫身后伸着脖子朝靠在墙角的女人身上看。
不知道是饿昏了还是睡着了,他们的动静都没有让她有任何反应。宫女把食盒放在魏雨身边,伸手探在她的鼻息下,半晌紧绷的肩膀松垮,呼出一口气。
“这些都是吃的,放这里了。”她小声的说着。
“行了,说什么有的没的,赶紧走!这里味道难闻的要死。”暗卫见她絮絮叨叨地要跟魏雨说什么,打断道:“赶紧回去,跟一个快要死的人多呆一会儿都晦气!”
宫女被他说的有些害怕,提着裙摆连忙离开。
暗卫说的没错,魏雨快要死了。不是饿死的,是失血过多。
她已经睁不开眼了,隐约听到有人在跟她说话,她也没力气去回复。
似乎是闻到什么香气,口水都分泌不出来。她垂在地上的食指动了动,有老鼠从她手上爬过,撞倒食盒,替她尝着食物。
“呵呵。”真是,便宜了这老鼠了。
白忆篱呼出一口浊气,觉得自己一定是伤口感染发烧了。如果就此死掉,后续她要换个身份混进来。竹简上没有说明魏雨这个未曾出现人的死因,也没有说她何时死去的。
只告诉她,这个人是夜渡默一生难忘之人。
好像单纯瑾说要来帮她的,可她都快死了,都没有见到人影,白忆篱暗道不靠谱。
先睡一会,等醒了再说吧!
猫着腰在王宫里不知转了几圈,单纯瑾皱眉盯着太后的寝宫,目光从一位脸色苍白的小宫女身上停住,鼻头微动,他从怀里拿出一只绿色的虫子丢在她身上。
虫子咬了口宫女头皮,她害怕地扒拉着把虫子弄到地上,想要去踩,可虫子溜得快,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从地上爬回单纯瑾的手里,虫子晕头转向地打了几个圈圈,最后把头垂到地下。单纯瑾低头看着树,“是暗道。”
那入口在那里呢?他又从身上掏出一块白净的手帕把虫子丢上去。虫子在手帕上欢快地跑着,单纯瑾看不惯,控制力道地拍了拍。虫子从树上爬下去,不知道去了那里。
寻了个隐蔽的高处,他又拿出一只绿色的较大的虫子。那大虫一出来,头朝着西南角望着,发出极为细小的咯吱声音。
大树挡着太阳给底下乘凉的众人好生休息着。萧伍从河边洗好刀回来,身上的血腥味浓郁的散不去,“王,”
夜渡默靠着大树闭目养神,萧伍出声他睁眼看去。前者肩膀上落着一只白鸽,他伸手。
萧伍取下信鸽腿上的布卷呈给夜渡默,后者漫不经心地把卷翘的布拉直,读者上边的内容。
萧伍不清楚里边写了什么,只见夜渡默的脸一点点地黑沉下去,周身杀意紊乱。他让萧伍准备笔墨,捏着布的手收拢。
在殿里站的跟柱子一样的暗香伸手接着飞下来的鸽子,取下布卷,看着内容。
几许,她微微扯着嘴,把布卷烧掉。
怎么能觉得薄情之人会有情呢?暗香摇头,“只是饵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