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脑勺的钝痛让单纯瑾疼的龇牙咧嘴。
他摇着脑袋大力晃开头上的布,吐出嘴里的抹布,试着挣开捆手的麻绳。
“真是没料到我的一世英名竟然毁在一碗汤上,失算失算。”
耳边隐隐响起压低的询问声,“爹,镇长他们怎们还不出来,是不是反悔了?”
一想到可能要被投河,徐英莲的脸上布满恨意和害怕。
她年纪轻轻的,长得也好看,村上好几户人家都有意跟她结亲。她不要祭龙王,再说了,龙王也没有管过他们镇,不然就不会一年都没下雨了。
“不会的,村长他们收了钱,如果他反悔,我就告发他。”徐起皱眉,安慰着瑟瑟发抖的女儿。
看着身边大红的轿子,紧皱的眉头才舒缓一些。
幸亏捡到了个没什么关系的替死鬼。
“爹,我饿了。”
因为怕那些人临时反悔,徐起一大早就把徐英莲藏到后山,方才才偷偷接回来。
心疼女儿的徐起牵着徐英莲,躲着村里的人去找吃的。
单纯瑾轻手轻脚的蹦出轿子,看着前方拥挤的人群,默默地蹦回去坐着。
悲愤的倚着轿子,一脸生无可恋。
他昨日睡不着出去蹦跶,有些渴的他遇上徐起,他邀请他回家一坐。想着没什么怕的,就跟着他回去了,还编了一大堆假话去搪塞徐起的问题。
结果翻车了。
离轿子不远的几间屋里,醒来的镇长和村长们皆是一身大汗淋漓,脸上还余未散去的惊恐。
方才他们做一个惊魂未定的梦。
梦里因为他们用人祭龙王,惹怒了神明,神明便拉他们入了炼狱,让他们受尽无尽折磨。
几位村长与镇长聚一起后,不知是谁说起自己的梦,惹得镇长和其他几位村长纷纷震惊。
交谈一番后,在座的几位都面无血色。
东村村长犹豫许久,看着镇长的脸色小声提议,“镇长,要不还是不要人祭了。我等的那一场梦,指不定是神明给的警告。”
“对啊!一个人梦还好,可我们都梦到了同样的梦境了,就有些邪乎了。”
西村村长觉得东村村长的提议很好,他不要去那种炼狱一般的地方,他的富贵还未享受。
南、北村长也同样附议。
“......可大师说人祭方可救的了镇子,还是问问大师的意见吧。”镇长心里有些动摇,可事关镇子的安危,他不得小心考虑。
几人起身走到河边,早已等候镇长多时的下人连忙跑上前,小声把道长他入定的事告知。
镇长派人喊醒道长,道长睁开混沌的双眼,嘴里喃喃道:“神明怒了!”
“神明什么?”走来的镇长耳朵灵敏的听到几个词,心里紧张。
道长起身见过镇长,说道:“贫道入定之际,神明显灵。告知贫道他对人祭一事异常愤怒,且言如人祭,那就让镇子永无安乐之日。”
听完道长的话,在场的几人心慌至极,纷纷告诉道长有个梦境的事。
还未等道长说什么,人群突然躁乱起来。
镇长烦闷的找来下人,“发生什么了?怎地如此躁乱?”
“老爷,祭祀的新娘跑出来了,村民们抓住她,正准备扔到河中祭龙王。”看着镇长黑沉的脸色,低着头。
“简直胡闹!赶紧拦住他们。”镇长大袖一挥,带着道长他们挤入人群。
而一月带着白忆篱赶到时,看见徐英莲狰狞的把被村民腰绑大石的单纯瑾推入河中。
随着一声巨响和漫天水花,安静一秒的人群爆发出欢呼声。
“一月,救人。”
“是。”一月飞身入水。
站在树上的白忆篱,冷着脸看向那些庆贺的村民,手脚有些发冰。
这些人,是因为一个无辜的生命死去而感到开心吗?
真是,天真的可怕。
徐英莲看着渐渐平静的水面,激动的捂着想要尖叫的冲动。
这下,她真的不用在担心她会被祭龙王了。
可庆幸终归是庆幸。
徐英莲脸上的笑容在一月捞出死鱼一样的单纯瑾时凝固。
她凑上前,露出尖锐的指甲抓向一月。
捞着单纯瑾的一月站定,木讷的眼睛看着她,盯得徐英莲直发毛。
去给徐英莲拿番薯回来的徐起看见河边人潮涌动,一心想着饿肚子的女儿,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回到躲藏的地方却找不到徐英莲,担心的他忐忑地走向人群,没想到看到的,是一向乖巧的女儿出手打人。
“莲莲!你怎么......”
徐英莲低着头,退到徐起身后,泪水连连,“爹,我害怕,她,她想害我!”
“什么?!”害自己女儿?
徐起挺直腰板,一脸正气地对跪坐在地上,想方设法救单纯瑾的一月说道:“这位姑娘,还请你给我个说法,为何无缘无故要害我女儿。”
一月一眼都没有赏给他,看着咳出水的单纯瑾,默默舒口气。
“姑娘这是无言反驳吗?那就休怪我。”
说完,对着身后的父老乡亲大声说道,“乡亲们,莲莲也是你们看着长大的,什么性情你们也是明白。如今,有人欺负人欺负到我们村头上了,这分明就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你们说该怎么办?”
对付这些没读过书的村民,煽动情绪是最好的办法。
村里那几户想要娶徐英莲的人家都纷纷站出来声讨一月。
赶来的镇长立马喊人制止。
看着徐英莲和徐起,太阳穴突突起。
怎们又是这一家人?
选新娘时闹,现在又闹,就没完没了了!
“徐起,你在干什么!”
“镇长,这没见过的生人欺负莲莲。”徐起义愤填膺地指着扶起醒来单纯瑾的一月。
“......你是何人,为何在这里惹事?”镇长摁着眉心,压住烦躁想要骂人的性情。
因为道长是外人不好插手,因此一直都背着手放空。
直到一月转过头来看,清样貌的道长吓得腿软,还是被镇长扶住才站稳。
“道长?”道长这是怎么了?
“大,大人。”道长给一月行礼后,拉住镇长低声告诉他一月的身份。
得知是祭司司使身份的一月后,镇长不知该说什么。
这,司使闹事,他不好插手啊!这事根本没法管。
徐英莲晃着徐起的手,对爹爹发呆表示不满意。
听到道长话的徐起,没有理会徐英莲,脸色苍白的徐起抿唇,眼神带着敬畏。
敢问祖宅里谁不知道祭司的名讳!能当上祭司的,都是神人指定的下凡维护祖宅和平的天人。
刚刚他那么对祭司的司使,会被老天记恨的,会连累莲莲的。
其他没有听到的村民,还嚷嚷着让一月偿命。
毕竟她救了要祭祀的人,害了全村全镇人的收成,没有收成就吃不上饭,交不了税款。
偿命都算轻的。
“呜!“
短促的笛声响起,但除了一月外,似乎其他人都没有听到。
一月提着单纯瑾掠过人群,在白忆篱身旁落下,”大人。“
单纯瑾被一月安置在座椅上,他看着眼前把玩着果子的人,脱口而出,”老女人。“
疯啦!
虽然是这个板脸的女人救的他,但是谁下的指令他还是知道的。
“抱歉!”还是赶紧认错,抱紧大腿。
白忆篱还在营造着漫不经心,不食人间烟火等等之类气氛,听到单纯瑾的话,抿唇从牙缝里吐出“臭小子。”
站在对面的村民发现有人坐在他们的席位上,许久没有吃的上饭的人们都眼红起来,猜想白忆篱是不是偷吃了他们辛苦弄来的菜。
一月拔剑站在白忆篱前,毫无感情的扫视着他们。
而发现一月脸上血痕的白忆篱,惊怒地捏爆手上的果子。
“靠靠靠哦!”被红色果汁溅到脸上的单纯瑾,敢怒不敢言,默默地抹去。
“一月,转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脸。”
白忆篱端坐着,眼里映着那道血痕。
见道长和镇长走出来后,一月转身半跪,任由白忆篱捧着自己的脸。
“一月,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