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漾之笑了。
顾娮见到他以来,他就很少笑,大多数时间都是摆着一张臭脸,眉梢微微挑动的时候总带出一副似笑非笑的可怕样子。
然而,他此刻笑了,就像是一个浑身都是刺的人突然露出了柔软的一面。
顾娮愣了一下,敏锐地察觉到刚才的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然而她说不太清楚,只能朝江白和闻人罡看过去。
江白脸上笑意加深,“啊,好事情,好事情。”
顾娮感觉风从远方吹来,带起她的头发丝,飞扬的发丝糊住了她的眼睛,她感觉自己突然腾空而起,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处洞府之外。
顾娮转头看了看,青玄和闻人罡都站在一旁,而江白站在她的身后,手还搭在自己的肩上,刚才应该就是江白把自己带出来的。
顾娮像洞府里面看过去,他们全部出来了,而季漾之还在里面。
漫天的灵气向里面涌入。
顾娮反应过来,原来刚才并不是真正的风,而是灵气聚集形成的压力流。
江白已经收回放在顾娮肩膀上的手,他缓缓地摇了一下扇子,扇面转瞬滑过一道流光,季漾之身处的洞府被一道白色光芒掩盖住。
青玄展开笑颜:“三师兄真厉害,又顿悟了。”
江白:“这顿饭吃的是值了。”
这样说着江白却看了闻人罡一眼,闻人罡面色不变,眼底却柔和了一瞬,那道微光转瞬即逝,他点了点头,“走了。”
一道火红的流光从天边袭来,顾娮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那道光稳稳停在闻人罡的面前。
闻人罡突然转过头。
“今天老三这里结束了以后来玄静峰一趟。”
顾娮指了指自己,闻人罡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我?”
闻人罡点头。
他面前那柄剑“嗖”地飞来,围着顾娮转了一圈。
顾娮甚至能看见剑尾带出的气流。
“我住在峰顶之上,你便乘着万流剑上来。”
顾娮楞了一下,“我...还不会御剑。”
“无碍,”闻人罡弯了下身子,手从顾娮的脑袋上略过,像羽毛一般几乎没有重量,撸了一把顾娮柔顺的头发,“万流剑会带你来的。”
顾娮仰面看着闻人罡,目光如星,面容俊朗,却没有一开始看见的那样高不可攀令人畏惧。
顾娮心中安定了几分,“好。”
闻人罡离去之后,青玄和江白也依次离开。
唯有顾娮坐在门口的大石头上等着季漾之,从天明等到日暮,日光逐渐黯淡,顾娮昏昏欲睡,单手撑着下巴仍然止不住地头一点一点,像一只啄米的小鸡似的。
季漾之解开江白设立的结界后,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他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又收起。
顾娮觉得自己在被人搬动,好像被什么东西包裹住了一般,暖意洋洋的让人不想醒过来。
直到暖意逐渐散去,风吹来,带走身上的热度,顾娮打了个寒战。
她惊醒,发现自己被泡在了一个池子里,池子里是一汪黑不溜秋的水。
而季漾之就坐在池子外的空地上,见顾娮终于清醒过来,“怎么样?感受一下。”
感受什么?
顾娮迷迷糊糊的伸手,却发现自己身上的伤痕变得淡淡的粉色,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她试着唤了一下周身的灵气。
不像是之前在筋脉中很快就流失,这一次,顾娮感受到灵气真正地在自己的筋脉中留存。
即便只有一点点,然而却足以引起顾娮的兴奋。
她骤然抬头,看向季漾之,“我...能够吸纳灵力了。”
季漾之压下眼底的笑意,换了个姿势坐着,“嗯。”
顾娮眼底弥漫出雾气。
三山海上的众人对她的恩情实在是太大了。
她也幻想过若是筋脉修复成功会怎样,可是当这真的成为事实的时候,弥漫在心头的不仅有狂喜还有感动。
季漾之眼尖,立马捕捉到顾娮那眼睛里要落不落的眼泪,身子都僵了半边,他连忙想了个话题打断:“先前你修炼山阴道人的功法会筋脉寸断,除了这法子本身的问题之外,你自身对灵气过强的沟通能力也是一个原因。如今你的筋脉比以前更强韧几倍,若是想再修行此法便不成问题。”
说着说着,顾娮便要憋不住眼泪,低下头,泪珠一滴滴的打落在水池里。
明明是微不足道的声音,却好像惊雷一般在季漾之耳边响起。
季漾之加快语速,“不过若是修炼上有什么问题,记得及时来问我。”
“咳,毕竟你是我治疗的病人,我肯定是要对你负责到底的。”
季漾之偏开头,余光打量着顾娮,见她乌黑的小脑袋重重点了点,好像终于没有泪珠往下坠。
季漾之松了一口气,施了道法术,顾娮身上的衣物被烘干。
两人走出洞府,流光剑乖巧地竖立在大石头旁边等着顾娮。
顾娮踏上火红色的剑刃,抬起头,咬着牙没让眼泪再流下。
季漾之的心口仿佛被撞了一下,这...比泪流满面还要糟糕啊。
顾娮没有说话,一开口就好像要决堤一般,她泪眼朦胧地对着季漾之鞠了一躬。
季漾之沉默片刻。
最终递过一块纯白色的干净的手帕。
顾娮攥紧手帕,流光剑不负其名,只留下一道尾光便消失在天边。
季漾之留在原地,看着天边皎洁的月光。
还是去查一查小孩子爱吃些什么东西,顺便看一看最近流行什么样式的衣裙吧。
嗯,要做的事情还是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