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别离篇(叁)
想到这个可能,木浅歆不由打了一个寒战!这么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看到楚若漓一身白衣,柔声对安娘说话时,她会觉得非常不舒服了!
那分明就是穿了白衣的陆离!
然而,湛空对她的诧异不以为然,摇了摇头道。
“不完全是这样。姓名只是巧合……带你去一个地方,你自会明白。”
若安娘真的将楚若漓当做陆离的影子,那么陆家酒坊早就改姓“安”或者“楚”了。
而楚若漓那样的人,相信也不甘心做一个替身吧!
也许从始至终,把楚若漓当作陆离的,只有一个人……
湛空带木浅歆来的地方,竟是一处义庄。
义庄的老板是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
老人似乎有眼疾,看人的时候,黑白分明的瞳孔直直盯着人,半晌不挪地儿,直教人心里发毛。
“老先生,近来生意可好?”
湛空笑着向老人拱手行礼,丝毫不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何不妥。
“好……好着呢!世事无常,世事无常啊……”
老人亦笑着回答。
木浅歆躲在湛空身后走进义庄,唇角抽的厉害。
疯了!
这一老一小的,也是一个敢问,一个敢答。
谁家正常人会问一个义庄老板生意好不好?敢情他们一会儿走的时候,那老人还得来一句“常来”?
太惊悚了!
走进义庄,触目所及之物,皆是棺材和纸人。
人界有一句古话,入土为安,死者为大。于生死,他们是最为敬畏的。
“掌柜,我们来此地做什么?”
木浅歆看着周围那些肖似真人的纸人,莫名心中发怵。
想她君邪身为魔界之主,在下边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唯独对这纸人,一看到就犯怵。
“你来。”
湛空站在一尊一人高的纸人面前,然后回身去唤木浅歆。
“可觉着眼熟?”
眼熟?
木浅歆走过来,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纸人,初看时倒不觉着有什么,但越看越觉得诡异,越看越惊悚……
纸人乃是女子的模样,身穿红色的长袍,被精心刻画的五官栩栩如生。朱唇鲜红,眉间一点朱砂,眼角处……如血的丹砂一直化到鬓角,最后没入身后披散的长发中……
这是?!
“她……她是……”
木浅歆猛然一惊,如梦初醒,手指指着纸人,不禁发出一连串叠音,身体早就窜到了湛空身后。
“安娘。”
湛空平静地道,声音微沉。
在陆家酒坊的时候,他便心有猜测,现在看到这尊纸人,他内心的震惊并不比她少。
得到了湛空的肯定,眼前的纸人在木浅歆看来,竟是越发肖似黑暗中的安娘。她不明白,为何安娘要将自己装扮成纸人的模样?
木浅歆问湛空,他摇头说不知。
他也是以前偶然在这义庄中见过这样的纸人,才会将安娘与其想到一处。至于具体的,他并不清楚。
最后,还是那位老人为二人解了疑惑。
“这尊纸人,名为‘冥妻’。”
冥妻,亦称鬼妻。
在人界,有一种婚礼,唤作冥婚。有的人家,家中有少年故去的儿子,便会为其子寻上一位“冥妻”,令其与那位早逝之人拜堂成亲。名为冥婚,实为守“死”寡。
这种事,在民间十分常见,有钱人家买了身世清白的姑娘来作冥妻,穷苦百姓家,则以纸人代替,选了日子,拜堂成亲之后,烧给已亡之人。
五年前,陆离与陆家夫妇于二人的新婚之夜故去,死因不明,凶手未察。
三年后,安娘与楚若漓成亲。
据老人回忆,那场婚礼,宴请四方宾客,大摆三日流水宴,可算是临江城独一份。
自那以后,安娘深陋简出,鲜少出现在人前。
“那老先生可见着新郎官了?”
“自然是见着了!老朽记得,那新郎官也叫什么‘离’,那面容看着,倒是与之前的离哥儿有七分似……”
然而事实上,楚若漓年长陆家独子陆离五岁,二人相貌没有半分相似。
如此说来,那便没错了。
两年前同安娘成亲的,根本不是楚若漓,而是已故的陆离!从始至终,楚若漓都只是一个局外人!毫不夸张的说,在安娘那里,他连做陆离替身的资格都没有!
湛空同木浅歆拜别老人,返回水行涧。
但是陆离为何会魄身有损,至今都无从查起。
按民间的说法,举行冥婚时,需请回已故之人的魂魄,附着在一个人或物上,以此完成婚礼。
“所以,两年前,安娘请回了陆离的魂魄,使其附在楚若漓身上,并与他完婚?”
如此说来,安娘还是将楚若漓当作了陆离的替身,可是为何后来陆离又离开了楚若漓的身体,并且还魄身有损?
“可以这么说。但完婚后,陆离的魂魄定是又被送走了。死魂上身,于活人而言极损精元,若非如此,楚若漓想必活不到今日。”
湛空放下手中的茶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想必是楚若漓有所察觉,做了一些事情。陆离魄身有损,同楚若漓脱不了干系。
听到这里,木浅歆更糊涂了。安娘究竟想怎样啊,请回来又给送走?她若想留住陆离,多的是咒语术法,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那我们该如何做?”
湛空看了一眼窗外渐沉的天色,殷红的薄唇轻轻勾了一下。
“什么也不用做。……去睡吧。”
?!
木浅歆瞪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着白衣出尘的少年朝她笑了一下后,径直走上楼。
真的睡觉啊!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木浅歆坐在桌前默默地抱着茶杯喝茶。桌上的烛台烛火摇曳,映着她绝美的容颜。
仔细算一下,她上界也有一年了。这一年里,找齐了四块九幽石碎片,跟着湛空满临江城跑,也算是尽尝人生百味,倒是比她之前那么多年都活的精彩。
她好像有些,乐不思蜀了……
这时,一阵阴风吹过,桌上的烛火摇曳了几下。
“进来吧。”
“是,大人。”
只听喑哑的声音响起。跪在地上的黑衣人正是多日不见的司夜。
木浅歆没有看他,身体慵懒地靠在窗前,一双细长的凤眸轻轻眯起,平白多了几分魅惑。
“萧九芝飞升了。”
“属下知晓。”
司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