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战后
黑岩林一战已经结束,南梁军队大获全胜,西晋主帅那塔罗被俘,此刻的的南梁军营,正处在一片欢欣中。
“这是我鲁元驹参军十年以来,打的最漂亮的一仗!”鲁元驹和其他领军一道聚在主帐中,对着坐在桌前的宗月歌说,“这都是宗主将的功劳!”
宗月歌也被他们的气氛感染,眼角弯起:“我这个主将,只是提出了方案,具体实施,还是得靠大家的帮助。所以,我们每个人,都是大功臣!”
“主将,您可是答应我们了,等打赢了仗,就告诉我们游循战术的道理,”孟信起哄道,“这下时机到了,您可不能藏着掖着啊!”
“就是,主将,也让我们长长见识!”
“好好好,”宗月歌笑了起来,“这就告诉你们。”
“往常打仗,往往都是两军对峙,不仅各自都对敌方的兵力一览无余,而且大多要求地形平坦空旷,这片大漠,沙丘连绵,显然不是此等战术应用的好地点,更何况是乱石林立的黑岩林。我们之前的战役,就是吃了这样的亏,想必那塔罗也是如此想,这才将军队驻扎在黑岩林中。”宗月歌有些不适,缓了缓继续道,“而游击战术,讲究的就是一个分散,将大军分成无数小队,同时进攻,便可让他们应接不暇,况且我们战术就是见好就收,绝不恋战,借着黑岩林的地形,和黑夜的自然条件,很方便每个小队隐匿身形。敌方打完这边,还有那边,循环往复,永无止境,不仅会消耗体力,心理上更是折磨。这般,我们很快就能取得胜利。”
众领军早已听得目瞪口呆。宗月歌看着他们一个个惊为天人的眼神,心中没有任何骄傲和开心,有的只是对擅自用了伟人战略的愧疚和不安。
“你们......也不用以为我是什么谋略家,”宗月歌忍不住道,“这不过是,额,我之前从一本兵书上看的方法......能胜仗,还是得多亏了三军将士!”
帐中每人脸上都带着笑,就连平日里不太说话的宋裴仪都主动开了口:“小姐可不要自谦,昨夜我可是同小姐一道对战那塔罗,小姐的英姿可堪当主将!”
“你小子这可就算是拍马屁了,”孟信笑着打趣,“还不快同我们说说,咱们主将,是如何击败那塔罗的?”
“快说!”
宋裴仪年纪小,终是抵不过这些如同自己兄长一般的人的要求,在宗月歌无奈的笑意中,将昨夜的情景娓娓道来。
宗月歌看着他们聚精会神的模样,心中划过一片暖流,却终是没有驱散阴霾。
不为其它,她往常使出落雨刀法,虽是会透支灵气,可都会在第二日回缓回来,可这次,却始终没有恢复灵气,此刻她的丹田,空空荡荡。
“好!我们真不愧是我们的主将!”
鲁元驹的叫好声将她从思绪中拉回,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宗月歌忙扬起一抹笑,道:“好了好了,听过就算了,快去干自己的事吧。”
众领军笑声不断地出了主帐,只剩孟信一人,面上担忧地看向她。
“小姐,您方才......”孟信刚才就注意到了她暗淡下去的脸色,这会儿趁着人少,问道。
“呃......”宗月歌不想将自己灵力尽失的事告诉他,只得找了一个合适的借口,“汤安翔那边,还得请你多去劝一劝。”
“原来是为了这事。”孟信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小姐放心,经此一役,汤安翔哪还敢肖想迎娶小姐,成为将军的乘龙快婿,他应当早就明白自己的斤两了。”
“那便好。”宗月歌笑了笑。
孟信也退出了营帐,一片安静中,宗月歌的心思重新归于沉重。她席地修炼了片刻,还是不见半分灵力的影子,只好睁开眼,走出了营帐。
昨夜的战役,只有少数人受了伤,此刻账外也是喜气洋洋,每人见了她都是欢天喜地的模样。
宗月歌在一个个帐子中巡视着,终于来到了战前,她遇到那个给自己爹娘写信的小兵帐中。
“主将!”众人见她进来,纷纷行礼。
“各位不必多礼,”宗月歌忙说,“我只是来看看而已。”
“主将......”一道嗫嚅的声音,在账外欢天喜地的庆贺声中,显得格外突兀。
“怎么了?”
“小方......还没有回来......”
宗月歌刚想问小方是谁,环顾了一圈这帐中的士兵,唯独不见那日写信的少年。
“这孩子只有十五岁,我想着,哪怕是他......死了,也得把他的尸体带回来......”那人说着,站了起来,宗月歌这才发现,他的腿上,绑着厚厚的绷带,显然在昨夜的战役中,受了不轻的伤。
“你先休息,”宗月歌赶忙阻拦了他的动作,道,“你们昨夜都辛苦了,我去黑岩林找找小方。”说罢快步走出了营帐,朝着不远处的鲁元驹喊了一声:“鲁领军,跟我去一趟黑岩林!”
“什么时候?”
“就现在!”
打了胜仗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路上。鲁元驹的马策得飞快,数次将宗月歌甩在身后。
眼前就是高耸的黑色岩石,此处已经不适合骑马前往,二人将马安置好,徒步走进了黑岩林。
“小姐,怎么这就要来黑岩林?”鲁元驹边走边问,“清扫战场,并不需要主将亲自来啊?”
宗月歌转过一块黑石,道:“我来找一个失踪的小兵。”
“不对啊,”鲁元驹疑惑起来,“今早士兵都已经清点完成,不应还有遗漏的啊?”
宗月歌也不知为何小方失去了踪迹,走过一道又一道黑石,没有回答。
随着二人的脚步,周遭的尸体越来越多,宗月歌起先还能安慰自己,这些都是为国捐躯的有义之士,可最终,她还是停住了脚步。
眼前是一片空地,营帐或是被掀翻,或是被划得破破烂烂,篝火未完全熄灭,有的还在风中冒着热气。
沙地上,帐布上,都是断肢残尸,这些西晋的士兵,或是被一剑穿心,或是被斩下了头颅。空气中弥散着血腥气让她透不过气。
宗月歌终于难忍地靠在了黑石上,头边就是一大片喷溅出的血迹。
“咦,西晋的军营中,怎么还有舞女?”鲁元驹忽然看到了什么,好奇地问,
宗月歌强忍着心中的恶心,走到了他身边看去,正逢鲁元驹用剑尖将那穿着暴露的尸体翻了过来,一张死不瞑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两人。
是那日,拉她进营帐的舞女。
她还等着攒好钱,给孩子读书啊,她的孩子还在等她回家。可现在,她却像一条被晒干的鱼,死在了这漫天的大漠中。
宗月歌不敢再看一眼,匆匆移开视线,入目的只有满世界的尸体,满世界的死亡。
这些人,有的已经为人父母,家中有孩子在等他们归来,有的还是十几岁的少年,对未来有着无限憧憬,只等以后做出一番事业。可这无数的期盼和宏图,却仅仅在一夜间,就戛然而止......
如果不是她,提出了什么游循战术,打了这一仗,他们现在还不会死。
自己,来到这个大陆,就只带来了灾祸......
“主将!”
鲁元驹本已经找到了一个躲在黑石后,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南梁士兵,刚要回头报告时,却正好看到宗月歌长喷了一大口鲜血,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