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娘娘走进后，见宇文艳跪在地上哭泣，陛下站立一旁。

　　山奈看到惠妃娘娘，不敢大声招呼，只能点点头。

　　惠妃担心陛下找自己来，是要问卷轴之事，毕竟此事曾害得他失去太子之位。而惠妃也时刻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她先拜见陛下及太后：“陛下，太后。”

　　张彻难过，并未看向惠妃，也未说一句话。

　　宇文艳见惠妃已来，她停止哭泣，用巾帕擦干泪水：“我现在就当着陛下和惠妃的面，承认我犯下的罪行，医圣大人就当做个见证。”

　　惠妃问道：“太后何出此言？”

　　宇文艳说：“惠妃，我骗了你，其实明妃是我害死的……”

　　惠妃立刻明白陛下此时已知他是明妃所生：“此事我早已知晓，要不是你抢走明妃诞下的皇子，她绝不会撒手人寰。”

　　“不！不是这样！是我亲手给她灌下毒药，她是被我毒害而亡！……”

　　“什么？”惠妃不敢相信。

　　张彻背对着众人，努力掩饰和压抑着内心的情绪。

　　山奈看着张彻的背影，从背影都能感受到他此时有多难过，她想从背后抱住他，给他些安慰，但还是努力控制住。

　　“她被我抢走儿子后大吼大叫，还说要到先皇那里告我，我只能出此下策，让侍女控制好她，给她灌下毒药，没过多久，她就咽了气。齐妃难产生的小公主在一旁哭得惨烈，我心烦意乱，让丽娘把她亲手掐死……”

　　“没想到，你竟如此狠心！连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都不放过！”要不是陛下在此，惠妃定会狠狠打宇文艳两记耳光。

　　“我当时不受控制，只想杀人，接着给知情的宫女和稳婆些好处，骗她们出宫，又买通杀手在宫外悄悄杀了她们。然后趁陛下回来之前处理好一切。本想着天衣无缝，没想到郑妙西知道此事，偷走我的病札，于是趁她出宫，让杀手抓了她要回病札，再将她杀死，可病札已不在她手中，那些杀手见她颇具姿色，将她先奸后杀。再后来我听说她在被杀前找过启明，便怀疑病札在启明夫妇手中，派杀手去医圣府，结果他们已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孩子逃走……”

　　宇文艳扭头看看山奈：“没想到他们的女儿成为今日的千年医圣。”

　　惠妃惊讶，走近山奈：“你是春华月的女儿？”

　　山奈点点头。

　　“当初是她把卷轴亲手给我，要不是她，我又怎么会知道明妃姐姐是被太后害死的。到冷宫看望太后娘娘时，知道陛下是明妃姐姐的孩子，我万分后悔自己的计谋竟然害了恩人的亲骨肉。都怪你！宇文艳！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宇文艳哭了起来：“呜呜……，我今日说明一切，亦是忏悔，我不求陛下与你原谅，要杀要剐任由处置。”

　　张彻这才转过身，他的眼圈微红，眼中含着泪：“你杀死明妃，却养着她的儿子，难道你从来没有自责过？”

　　“正因为我杀了明妃，悔恨不已，才更加爱护你，希望明妃看我把她的儿子养得这么好，泉下有知，能原谅我。彻儿！母后虽杀了你亲生母妃，可对你的感情丝毫不假，我一直把你当亲生孩子对待！呜呜……”

　　张彻狠下心说道：“你既答应郑妙西，今日就离开皇宫，到清静寺削发为尼，好好忏悔自己的罪过。”

　　这话从她养大的儿子口中说出，宇文艳感到心痛的同时，更清楚他们的母子关系到此为止，以后恐怕难以修复，谁让她做下此等错事，削发为尼已是最大的恩典。

　　“谢陛下不杀之恩。”

　　被母后如此跪谢，张彻内心更加难过。

　　惠妃突然也跪下：“陛下，卷轴之事害得陛下离开京城，我悔恨不已，不该让我妹妹柳如初勾引平王，然后与武家联合，她如今也受到惩罚，被平王一纸休书遣回京城，她的终生就这样被毁了，呜呜……”

　　卷轴之事已时过境迁，现在回忆起来，不过是他走向皇位过程中必然要经历的坎坷，其中多多少少也与元和帝有关。

　　“惠妃娘娘不必自责，凭柳如初的心机，想要留在北芝应该轻而易举，平王休她，估计她并不难过，也许求之不得。至于卷轴之事，朕不想再提及。”

　　张彻最后看一眼宇文艳，他发誓从今以后不再看她一眼。

　　他走到山奈身边，拉起她的手，拽着她向外走，经过外厅，宫女们弯腰行礼。

　　百花溪站起来，“陛下”的称呼还未出口，张彻头也不回，拽着山奈从她眼前穿过。

　　百花溪倍感失落。

　　她拐进里屋，见宇文艳和惠妃都跪在地上，甚是不解。

　　“母后，惠妃娘娘，快起来。”

　　丽娘扶起宇文艳，她擦着泪：“皇后，以后不要再称呼我母后，否则陛下会不高兴。丽娘，随我去清静寺，我要在那里度过我的后半生。”

　　丽娘眼中也不由流下泪水：“奴婢遵旨。”

　　宫女也将惠妃扶起，她什么都没说，拜别百花溪，匆匆离开。她决定搬离后宫，去乐王府居住。更庆幸自己有个安于到当王爷的儿子。

　　百花溪目送丽娘搀扶宇文艳出了栖凤殿。

　　她们什么都没收拾，看样子太后真的是放下一切。

　　百花溪不明白，为何太后生了一次病，就搞得如此收场？既想不明白，她懒得再去想。

　　刚才陛下拽着女医圣的样子，难道他们要死灰复燃？难道陛下不顾及女医圣已与亦非泓拜过天地？真是疯了！

　　她迅速坐上轿撵，赶往长清宫。

　　达到门口时，被小太监拦住：“皇后娘娘，陛下吩咐，谁都不能进。”

　　“医圣大人可在里面？”

　　小太监点点头。

　　百花溪心想：“这可如何是好，如若陛下与女医圣死灰复燃，岂不是会影响后宫？太后已指望不上，后宫就剩我一人管理，要维护后宫的秩序，岂不是更困难？”

　　她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最终只能不进。继续乘坐轿撵回坤凰殿。半路上，给百合使了个眼色。

　　百合立刻领会，又折回，来到小太监跟前，掏出银子，小声说：“这是皇后娘娘的心意，拿着买酒喝。”

　　小太监立刻领会，接过银子，也小声说：“让皇后娘娘放心，里面有什么动静，我一准汇报。”

　　“感谢公公。”

　　“不用谢。”

　　百合放心离开。

　　张彻拽着山奈出了栖凤殿，又直接把她拽上陛下的轿撵。

　　山奈其实可以挣脱，但她知道张彻内心很苦，不忍心在此时继续伤害他，乖乖陪他坐着。一路上，他紧紧拽着她的手，仿佛怕她立刻消失一般。

　　直到进入长清宫，张彻再也忍不下去，他抱住山奈，哭了起来。

　　她觉得张彻虽贵为天子，其实很可怜。亲生娘亲被养母杀害，他竟然把仇人叫了这么多年的母后，甚至还跟仇人产生了深厚的母子之情。

　　她没有说任何话，紧紧抱住他，希望用自己瘦小的身躯，给他些许安慰。

　　张彻哭够后，说道：“奈奈，你别离开我好吗？母后没了，我不能没有你。”

　　山奈不忍心拒绝，又不能答应，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张彻放开山奈，看着她的脸。

　　看到张彻哭红的双眼，山奈很想立刻答应他，还是忍住。

　　“我不嫌弃你在天界喜欢过医仙，也不嫌弃你跟亦非泓行了洞房之礼，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亦非泓由我来解决。”

　　他竟然什么都不嫌弃，山奈感受到他真的爱她。

　　可她也爱他，不想他将来因她消失变得更加痛苦。

　　她推开张彻：“可我介意，珠水阁那晚我永远忘不了，我们已不可能。”

　　张彻又上前抱住她：“我错了，你原谅我，那时我对你又爱又恨，因为望月亭上你说的那些话伤我太深，我才用这种极端的方式伤害你。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我不会再宠幸后宫任何女人。”

　　山奈不敢再沉迷下去，否则前功尽弃，她挣脱开来：“陛下，你清醒一些，你我再无可能！”

　　张彻靠近山奈，失去母后的痛苦，让他想要紧紧抓住他爱的人：“怎么不可能？如果不可能，为何在我拽着你时不甩开我？还乖乖跟我来到长清宫，刚才还主动抱了我？”

　　“我看陛下可怜，心生怜悯而已，陛下不要想太多。”

　　“心生怜悯？我不信，依我看你还爱着朕。”

　　山奈被张彻步步紧逼，她向后退去，不小心撞倒一旁的花架，上面的花盆掉在地上，“咣当！”

　　外面的小太监听了，小声嘀咕：“陛下与医圣大人弄得响声还挺大，嘿嘿！”

　　张彻怕山奈被花盆砸到，一把把她拽入怀中，深情地看着她：“朕这一生只爱你。”

　　他向山奈吻去……

　　山奈顾不了其他，只能狠心伤害张彻。她启动紫荆花印迹，用紫色光芒的神力，将他推到榻边。

　　张彻不由倒在榻上，当他爬起来时，透过屏风，看到山奈推开长青宫的门，仓皇逃了出去。

　　“你就这么嫌弃朕？朕真的很可怜，被所有人抛弃……”

　　山奈逃出长清宫，深深吐口气：“多亏逃得快，否则……否则……一切都前功尽弃。”

　　小太监故意问道：“医圣大人怎么是跑出来的？难道陛下是老虎，把您吓成这样？”

　　山奈才意识到门口站着小太监：“没有，没有，我急着回国医署，告辞。”

　　她说完，迅速离开。

　　又一名小太监从一边走来，被这位小太监抓住：“你在这里替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被抓住的小太监同意后，这名小太监匆匆往坤凰殿而去。

　　百花溪正担心，百合引着小太监进来。

　　“拜见皇后娘娘。”

　　“起来说话。”

　　小太监站起来：“奴才听到陛下与医圣大人在里面搞得动静挺大，可很快，医圣大人就出来了，看上去像是逃出来的。”

　　“逃出来的？”

　　“奴才看医圣大人出来时衣衫整齐，不像是……”

　　“好了，不必再说，回去吧，以后有什么消息及时来报。”

　　“是。”

　　小太监走后，百合说道：“娘娘，看样子女医圣与陛下没发生什么。”

　　百花溪点点头，叹道：“陛下与母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得而知，可女医圣尽知！既然陛下不想让我知道，我也不去打听，只是以后母后不在身边，这后宫更需我操心。”

　　京城清静寺是女子出家之地。宇文艳到达后，由清静寺主持为她剃度。

　　每一缕青丝落地，会让她感觉到罪恶减少一些。

　　她曾用尽全力保住身份和地位，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彻儿不可能再称她母后，他们的母子之情走到今日算是走到尽头。

　　以后她要老实面对青灯古佛，用心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