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发兵的,就在明天,哥哥莫要担心了”
我嘴上虽然说着,可是心里,我自己也品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没有君上的命令,他不能随意调兵的,景瑜,要不我们……”
“哥,听我的,这次没有错,也没有什么后果”
景睿动了动嘴,却没多说什么,紧闭房门直到晚上的时候才听说他已经回江州去了,我心开始提起来,我不希望哥哥出事,更不希望梁珺有事,我这是,在叫梁珺去送死么?
我在想着,提早发兵一事我大可以向君上挑明,现下我对于君上还尚有利用之地,他暂时不会把凤家如何,考虑到权利制衡,他也不会把梁珺怎样。
一连几日我都在从爹爹那里打听着东海那边的战况,梁珺真的很优秀,他的精锐守住了江州,收复了梓州,渤海国的人也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东海一带可算保住了,而仅仅只用了十天的时间,仅仅十天,爹爹说,从未见过任何一位将军能够在十日之内收复这么多城池。
盛京之内皆传梁珺为战神。
午夜,我坐在窗前,看着天空的星子,不知什么时候子娴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一股凉意涌上心头
“你还在担心他?”她问
她说得对,我这几日心中着实担心,是怕他受伤?还是别的什么我不知道,总之都是一些不该有的情愫,我默默的摇了摇头
“他是战神,我没什么可担心的”
“非也,我从未见过一个男子可以轻易的成为战神,这期间总有些缘由,你自己早该知道”
我看了看子娴的眼睛,那里面的目光很幽怨,或许她想起了她曾经的故乡也说不定。
“或许吧”
我自叹,东海战事虽平,可是,那些难民闹事的总要去平一平,怕是一时半会儿他还回不来。
第二日,路过于记茶楼的时候,二楼的方向正巧有人在朝我放口哨,我抬眸正想着是哪家的浪荡子在这挑衅,正欲张口要骂回去,谁知道抬眼便看到额十三一脸的坏笑。
“多日不见怎的变得如此清瘦?”
他在楼上喊着,这么多人流我着实不想搭理他,于是顺便往前走了几步
“喂喂,你等等我”
还没走远,十三跑下楼便已经追了过来
“我说,你着什么急,不上去坐坐?”
我回身往他身后看过去,他将我的脸扳正道
“三哥才不会那么无聊跟着我下来”
“三哥也来了?”
他双手环胸颇有玩味的看着我道
“当然,还有二哥,你不想见见湛王么?”
我推开他“谁说我要见湛王了”
“啧啧啧,是没说要见湛王,可是摆明了是要见三哥啊,这不,都写在脸上了”
诚然,对于他这种毫无诚意的挑衅若在平时我肯定会狠狠的还回去,如今有件正事要办,不得不把这厮晾在一边。
“今日着实不巧,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完事儿,等做完了就回来找你”
他一脸不情愿的说道
“这样也好,改日提两坛子好酒来赔罪”
“你这个酒鬼!”
我今日是想去看看念萱,这么久没见着实有些想他,不知道他现在吃的好不好,睡得又如何。
拐过街角,我远远的看了一眼于记茶楼的方向,对于像湛王这样的英雄我是很想见一面,可是见了面又能说什么呢?英雄只适合在心中敬佩就够了,眼前不免浮现出梁珺的样子,我笑了笑转而出了街口,可就在那一瞬间,一股异香充斥在鼻尖,那块捂住我嘴的布不知道上面有什么,只是我的所有挣扎全部变成了徒劳,我很想回头想知道那人是谁,可是,我没了力气,没了意识。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睁开眼,便看见了满眼的绿色,那样的有生机,可是我浑身摊软,就像是将死之人,仔细看看前方有个人的背影,确切的说,是个女人,一个很熟悉而又陌生的女人。
“你,你要做什么”
我虚弱的开口,身上一丝力气也没有,我猜想,定是被她下了药
“你若再不醒,我就要将你扔进这山谷之中了”
她转身笑着向我走来,此刻的她,就像是修罗,又像是魔鬼。
“岑鸢?”
我渐渐的恢复了知觉,坐了起来
她抽出了腰间的软鞭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手上打着,缓缓的走向我
“你倒是没能把我忘记,看来,我在你心里还挺重要”
我冷笑,你的确很重要,阿姐的死,难保和你们没有关系!
“带我来这做什么”
我侧目看向一旁的牵牛花,还未吐蕊便已盘绕在树枝上依附着。
“知道了也没用,早晚都是个死人,不过,我一向喜欢让人死得明白,你落在我的手里是你的幸运!”
很奇怪,我并没有惊慌,也没有害怕,因为在敌人面前,你越是害怕,你就会暴露出更多的弱点。
“我幸运?那么,遇见我也是你的幸运?”
她话峰一转,脸上似乎有着怒意道
“可若不是你,我岂会落得今天的下场!”
她鞭子抽在地上,激起一片沙尘,我仍是坐在地上,我的
双腿还是没有恢复力气。
我看着她,不知为什么,她对于我好像是积怨已久的宿敌
“我与你无怨无仇,连面也不过是见过几次,你就与我这么大的仇怨,我到真的想听听你的意思”
她冷哼一声,背过身去
“你一直在调查我”
我知道,是君上在调查,当然也不排除三哥,但是此事多少都与我有关系,我恩了一声
“那你早就应该知道一些秘闻,比如,西戎的战事,还有这次联姻”
“谈不上知道,可以说是了解”
她顿了顿
“可是这些都与你无关,你何必搅进来,叫我不得安宁?”
我着实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只见她继续说道
“你早就知道联姻是岑冀和西戎大王的交易,你更知道我留在盛京更是为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你既然知道,但你不懂得自保,你却一步一步被那个昏君牵着鼻子走,被当刀使,甚至如今过来破坏我的计划,这就是你的可恨之处。”
她依旧背对着我,我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我也很惊讶,我认为自己什么也没做可是却好像做了很大的事情一样更让我奇怪的是,她竟然直呼他父亲的名讳。
我还是不明白,在所有事情中我究竟担当了一个什么角色?
她继续说道
“之前你好几次出现在回春堂的门口,我就已经发现了你在跟踪我,一定是有人叫你探我的虚实,可是我没想到那个人便是那个昏君,可是你太笨了,你觉得我会那么轻易叫你发现么?本来第一次我就想把你杀掉,可谁知我竟然发现你与邑南国的世子们交好,这就值得成为我手中的筹码”
她冷笑,我心中一震动,原来,这么多天她一直都知道。
“可是这些,不足以让你想杀了我,告诉我,为什么?”
我的态度很明确,她的态度也很坚决,她忽然看着一旁,我看不到她谋子里的神情,我想,此刻大概也不会太好。
“终于你问出了事情的关键,我本想留着你,日后总也会有需要你的时候,可是后来,哼,梓州战事一出,你竟然叫梁珺提前调兵,导致我的计划失败,现在好了,昏君有了削藩的念头,本以为会因为梓州而暂缓,可都是因为你的出现,让昏君提前了他的计划,而我,就是因为你,沦落到被通缉的地步,你说,到如今,我还该留你么?”
她缓缓的走了过来,她的脸凑到我的面前,阳光下,不知是我一时的恐慌,竟然发现她的眼睛是蓝色的,好像一个人,一个我身边的人,可是谁?究竟是谁,也就在此时她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刀,我一时慌神,想要逃走却依然因为这药性而不得动弹
“现在,我就送你去见你那长姐”
可是我的脚还没有恢复知觉哪里跑的过,刀起下落却因为我的一躲偏离了心脏,扎在了我的左肩,我听得到刀割破皮肉的声音,我闭上眼,似乎等待着死亡的到来,或许,我如今真的做错了。
没有预想的更深的疼痛,只听岑鸢闷哼一声,我睁开眼,竟是三哥,紧接着十三开始和岑鸢纠缠。
“三,三哥”
我微微抬了一下手臂,却因为这一动弹流出了更多的血。
他按住我的肩头眼神示意我不要动
“三哥,这里交给我就行了,你带着她先走”十三开口
“恩”三哥转而看向我
“十三……”
我开口想说几句话,谁知三哥一把将我抱了起来
“十三的武功你放心,他不会输的”
他的声音在我头顶上响起,我实在是没有力气去说什么,只好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凤景瑜,只要我在一天,我就与你不共戴天!”
临走时,岑鸢的话依旧响在耳边,她恨我,为什么我只是做了这些便与她有了不共戴天的仇恨,岑鸢,你究竟为什么。
我其实怕痛,这一次,竟然痛的昏了过去
“阿瑜”
这是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凤景瑜你不得好死”
是谁,谁在说话
“凤景瑜你破坏我的好事”
我迷茫的走在黑暗的隧道,我害怕,我恐惧,我用双手捂住双耳我不要听,不要听!
我猛地睁开双眼,面前是三哥的俊颜,直到手上传来的力道我才明白,三哥的手一直握着我的手,里面估计已经沁出了汗水,可我,为什么舍不得放开?
“你做噩梦了”他开口
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他嘴角一笑道
“那究竟是做了,还是没做?”
我松开了他的手,松手的瞬间肩上穿来的痛楚更加清晰了一分,我不禁咧开了嘴。
“已经找人包扎过了,还好,没有伤到筋骨,只是……”
“只是什么?”我开口,却没想到,声音有些沙哑
“只是,这样深的伤口可能会留下疤痕”
我侧目看了一眼受伤的肩头
“这样也好,时刻提醒我不要忘了某些事情”
“倔强”他开口
“什么?”
“我说,你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这样倔强”
他起身,去桌子上倒了一杯水,递到了我面前
“女孩子为什么不能倔强”
估摸着他本来是想要扶我起来的,可是听了我这句话他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他看了一眼我之后,还是慢慢的将我上半身扶了起来
“可是有时候这样也不是太好,即便,那真的能让你记住什么事情。”
我淡然一笑喝下他递过来的水
“这是哪里?”
“我的别宫,你已经睡了三天”
三天?我三天没有回凤府,会不会……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道
“凤府那边我打理好了,还记得雅阳么?”
我笑了笑,这个借口都要用烂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被岑鸢绑那里的”
“茶楼的视角很好,我可以清楚的看到你的一举一动在人流中,十三与你交谈过后他回来的路上,你离开的时候我才察觉出异样,有人跟着你”
他将杯子收起继续将我放平躺下
我刚想开口说话,谁知那边响起了阿灼的声音
“殿下,汤熬好了可以喝了”
“进来吧”三哥道
阿灼小心的端了一碗汤放到我面前,我闻着很香
“尝尝吧,阿灼的手艺是不错的”
我看着他顿时笑了出来
“你去休息一下吧,这两天多谢三哥了,这样算来,你已经救了我三条命了”
“不知道,我还会不会救你的第九条命”
他打趣道,最后也离开了
“姑娘现在在殿下心中可是重要的人呢”
这话听得,我擦点一口刚喝进去的汤吐出来
“这又怎么说?”
只见阿灼有一股子说书先生的气质开始说道
“那日殿下抱回了昏迷不醒的姑娘你,然后就去叫了家丁找大夫,要知道,殿下可不是那种不会处理刀伤的人,只是这次换做了姑娘你,殿下还真的有些慌神了”
我面上一笑道
“怎么?找个大夫也叫慌神?”
阿灼赶忙辩解道
“姑娘不知,殿下几乎找来了全城有名的大夫”
我面上一紧
“全城?”
只见阿灼认真的点了个头道
“是啊,就是因为姑娘你的伤口比较深,殿下怕你日后会落下什么不好的病根儿,想替你一次性解决呢,全城之中,有名的十几个大夫都来了呢”
“十几个?要不要这么多”
“只是那满园子的大夫却没有一个敢独自进来说给姑娘诊治的,但却也没有一个走的”
阿灼见我喝的差不多了,替我擦了擦嘴角上的油渍。
“那又是为什么?难不成怕殿下不给他们钱不成?”我打趣道
阿灼的脸忽然沉静的下来
“他们见殿下对姑娘如此上心,想必定是个重要的人物,在这里谁敢忤逆殿下呢?再者说那日姑娘你血流不止,估计是伤到了重要的脉里,血水一盆一盆的端出来,哪个大夫敢走,殿下也不会让他们走的”
三哥如此待我,我心中不免有些压力,我对于他又是何种身份,一次次的相救,我时而在想,若是我先前爱上的不是梁珺,会不会我早已经爱上了他,这想法不免得引来我心中一阵苦笑。
我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估摸着是黄昏了,黄昏本就是一个令人忧郁的时刻,我无聊的靠在床边上,右手轻轻的附上左肩被包的臃肿的伤口,不禁想到了之前围猎的时候他用锦带给我包扎的手,一样的蠢笨,我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他多次救了我的性命,或许他真的是我命中的贵人吧。
一阵迷糊过来,我想睡,却不太想躺回去,就这么半靠着眯着眼,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将我轻轻的平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我嘴里咕哝一句,那人的手明显顿了一下,渐渐的只听关门的声音,世界就这么安静了下来。
第二日一早,阿灼伺候我洗漱,几日未下床,她扶着我下床,脚尖刚碰到地面的时候不禁一阵酸软,阿灼没扶住我,我一个踉跄倒在了桌子跟前,阿灼吓得哭了出来,我笑她是傻丫头,摔一下又没什么。我刚要坐起身来,一个怀抱将我团起,鼻尖瞬间就萦绕着一股子松香,很清新,我知道那是他身上的味道
“身子不好还着急下床?我看你真是倔强的够可以”
“我就是……”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阿灼
“你怎么也惯着她”
只见阿灼的泪珠儿在眼眶里面打着转转,我赶忙打圆场
“我只是闷的慌,想出去走走,阿灼一直是扶着我的,只是她那么瘦小,我还想说你呢,是不是你府上的伙食不好人家才这么瘦小的”
三哥没有说话,权当我是无聊过过嘴瘾
他扯下床上的锦被团住我
“你要做什么”
“我带你出去走走”
我没想到的是,他抱着我一路穿过回廊,来到了后花园,这一路上下人们都在看裹在被子里的我,我羞的将头直接埋在他的肩膀,在外人看来却是无比亲昵的动作。
他将我放在斜塌上,伸手替我拢了拢被子,此刻真是活脱脱的一个人肉粽子。
“我不冷,这几日在被子里窝着,都出了好多汗”
他刚要开口我便知道要说什么,于是我抢先一步开口道
“好了好了,这次是我倔强”
我面上虽不情愿,可是心里还是觉得暖暖的。
我看着周围的景色,他却坐在一旁默不作声,良久,他幽幽的开口
“我现下,很不喜欢你再提到他”
他倒了一杯茶水径自饮下
声音很小,很像一个孩子痴怨的语言,可是我却听得真切,难道昨天我又说梦话了?还提了他?我看向他,他脸上有些猜不透的情绪。
我点了点头道
“可能是我做了一个噩梦,我也不想……”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毕竟我的婚事算是被梁珺退的他应该知道,所以,梁珺对我来说的确是噩梦,避之不及的噩梦,他看着我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
我冲他微笑,告诉他我没有事。
这几日三哥忽然变得忙了起来,每日都是忙到很晚才匆匆来看我一眼并且和我说说凤府的事情,可我总觉得这些日子的他眉头就没打开过,我见着他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这一日我终于忍不住去了他的书房,只是没想到在书房门口就听到几个人在和他议事,我本不是那种听墙角的人,索性就在他书房外的园子里等他。
“伤还没好,就开始出来逛?”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身后,我转过身看着他今天气色好像不大好
“怎么这两日这样忙?从未见你这样过”
说完这话我忽然嘲笑自己,我何时天天这样见到过他呢?想来我在他这府邸也住了有十日了。
他顿了顿仿佛是下了决心一样
“岑骥逆党仿佛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只留下五万大军依旧在他的驻地,君父不敢贸然派兵,因为西北情况不明,所以只能一直靠着探子的回报”
我心中一震动,怎么如今落得现在这样?难道岑骥知道自己跳进了君上要削番的想法的圈套?若真是如此,岑骥不见了,岑鸢也消失了,还有他们带走的大股势力,那么将来必定会引发一场腥风血雨,邑南国还是岌岌可危啊。
“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想让你老老实实养伤,我知道你这性子,八杆子打不着的事情你也要顾上一顾”
“我想我该回去了”
我必须要回去了,我要见一见那个焦头烂额的君上,我想知道现在究竟发展到了什么情形,毕竟梓州的战事刚刚太平况且我听说,梁珺依旧在东海一带,若是此时岑骥和他的大军进攻盛京的话,岂不就是等于大门四开?
他嘴上动了动
“也好,只是,你回到凤府也要严防死守,切不可落入贼人的圈套”
原来,他为我考虑了这样多的事情,我不准备继续打扰他,当日下午他派了一辆和宫中规模一样的马车将我送回了凤府,名义上是,从宫里回来了。
本想着去和爹爹说说话,编个谎儿什么的,可是如今看来就先免了吧,肩上的伤虽说已经长的七七八八,可是还不能做太大的动作,侍女要伺候我洗澡,说什么我也把她们摒退了,可不能让他们瞧见我这副样子。
我缓慢的脱下中衣,对着镜子,我看到了那条丑陋还未完全结痂的伤口心里想着她出现在我面前最后一次时的那句
“凤景瑜,只要我在一天,我就与你不共戴天!”
氤氲的水汽漫过我的小腹,我半个身子伏在木桶的边上,伤口是不能碰水的,所以这澡洗的并不怎么解乏,我呆呆的坐在梳妆台前,这几日虽说受了伤,可是在三哥的别宫吃好的,喝好的,这身子倒也丰腴了许多,不像之前因为琐事而消瘦。
在药匣子里乱翻腾,手指尖触到了那只画着墨兰的瓶子,上次受伤还是用的这样的伤药,而如今我怕是不想见到了,视线所及之处,那红色的瓷瓶微微泛光,我取出来,打开,一股清凉的味道萦绕鼻尖,涂上之后一扫疼痛,果然是好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