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言谨大师
“要你何用!”正当众人为之怔愣之时,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山野散人一抬手,将呼仁律的灵魂和猫眼灵石又一并打飞了出去,呼仁律的魂魄直直撞入天魔教教主的身体中。
沈如意震惊地看着山野散人,不知这是怎么回事,抽出霍承尹的刀就要朝山野散人冲去,被霍承尹死死拦住。
“也好,”黑白无常却道,“这呼仁律本就是五百年前你的灵魂碎片转世而生,现在也算魂归主人了。”
更令人愕然的是,但见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山野散人一抬手,众人竟眼睁睁地看着蓬莱画卷从镇国寺直直飞来,在众人头上铺展开来,并兜头坠下,众人用处招数齐齐抵挡,却抵挡不住内中又出了乱子。天魔教教主与他人气息逆向而行,将蓬莱画卷直直吸了下来。众人的身子顿时被另外一个世界笼罩,这个世界还算美好,霞气氤氲,远峰近岚,风起尘香,恍若入仙境。然而随着画卷迅速铺展,山野散人、沈如意、霍承尹也进入了画卷,四周开始骤风过野,碎草纷飞。远处的战火,流离的百姓,喊杀声、哭嚎声……一切的一切尚且在继续的动作、声音,被蓬莱画卷笼罩之后,便因为周围景物的怪异变化,迅速消失了,四周开始凋花折柳,倒树催林,黑烟四起,鬼哭狼嚎,山谷叠栾,幽暗深邃,烈火焚烧,许多正在砍杀的士兵跌入了山崖之中,幽魂四处寻找着亲人,一只怪兽只黑影一闪便叼走了一个孩童。
沈如意被吓得瑟瑟发抖,霍承尹一把将她抱在怀中。
“在这里,我就是永世不二的魔尊,你们谁敢不听号令!”天魔教教主抬起手,只稍稍用力,就将一个仙家弟子高高地吸起来,抛了出去。更别说百姓、士兵,说已经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再合适不过。放眼望去,所有人都没了打仗的性质,全都停下来惊恐地望着四处,甚至原本敌对的士兵都互相搂抱在了一块儿。妇孺被吓得不敢哭泣,不知天下怎的就突然变成了炼狱模样。忙着逃难,被战火逼得已然家破人亡的许多男人反而发出了豪放大笑的声音,这些声音在布满乌云和闪电的天空中回荡,显得格外诡异。这些男人们近乎发狂地呼喊着:“好,好啊,打啊,全都要下修罗地狱,没有例外。”
达官贵人们,皇族子弟原本或胜券在握,高高坐在宫殿之中饮酒作乐,比如南疆贵族,他们与中原对阵没占太大便宜,可也没输过。北疆更是小菜一碟。南疆待北疆出兵后,与中原交战正酣时,突袭北疆战队后方,令北疆士兵大乱。又趁中原士兵疲惫之时,趁势攻击,算盘打尽,只待得胜。可是突然,宫殿不见了,歌舞没有了,连酒菜也消之无形,这些贵族们突然发现他们身处一个可怖的世界,与百姓、士兵一起。除了穿戴华贵,与百姓、士兵无半分差别。就连卫兵也只顾慌乱与自保,顾不得他们。
最初大家还自处奔袭,寻找出口回到原来的世界,可是很快就发现尽是枉然,没有食物,不见湖泊,且不说恐惧与不安,就连如何在这里生存下来都让人茫然无措。世界安静下来,苍生渺小,无一人例外。
“你究竟是何人?”云剑派掌门问山野散人。
“言谨师父。”山野散人答道。
众人搜肠刮肚,不知言谨师父为何人。
“你,你竟是活了五百年的妖怪?”大禹国太子的声音道。只见太子从一堆因刚刚的暴乱而阵亡的士兵中走出,旁边还有北疆王,他们拿着几卷画卷。
又是画,众人心想,眼见那几卷画卷微微泛黄,看起来颇有年头。
“太子殿下,这是你盗墓所得?”眼下这种状况,皇室已形同摆设,能不能活命还不知,所以自然有知晓内情,又与太子有龃龉之人敢于当众说出这样的话。
太子不置可否,只与北疆王命人将那几卷画卷一一打开,这些画卷来自大禹国各处著名公孙贵族的古墓,排成一排描绘了一个故事。正是五百年前醴族覆灭前后的故事,其中一部分与魔手派施术时看到的一样,另外一部分虽残缺不全,但众人隐隐约约看到其中言谨师父的画像,正与现在的山野散人一模一样。
“言谨师父,彼时镇国寺的言谨师父啊。”
“那七位大师为何身陨,只你一人活了下来?”
“自然天命使然。”
此时,天魔教教主闭目,额头上冒出一缕金光,直直照着人群穿插而去。这样一缕金光对于身在此等境界的人们来说,不啻于救世主的光芒,众人发现后,统统朝这边跪拜而来。“请救救我们吧。”
然而那缕金光穿过人群,不知从何处带来了皑皑白骨。霍承尹突然很想笑,爆发式地笑,这便是当年那些冤死的醴族人的尸骨,霍承尹也真的笑了出来,响彻整个世界带动天雷滚滚。他的心里一瞬间被悲伤、压抑、讽刺塞满了。这样的笑声终还是感染了其他人,复仇之心在人群之中涌动,既然天下已经变成了让人绝望的模样,那不如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人群又蠢蠢欲动起来,心中有恨的人眼睛都像挂了一层灰蒙蒙的布一般。
当年镇国寺高僧创蓬莱画卷的意图本是为了抚平人间的不祥气息。那时猫眼灵石凝聚着深重的怨气诞生,不知所踪。这让高僧们意识到,一旦这样的不祥之气凝聚,会带来怎样可怕的后果或隐患。所以他们联手创造了一个可令人陷入唯美唯妙之幻境的蓬莱画卷。只求生活在苦痛的人们可以在梦境中舒展心胸,领悟禅境,有面对或改变灰暗生活的勇气。蓬莱画卷作为意识画卷颇富灵气,八大高僧用出全部功力和灵识创建它伊始,它便感应到了原本就无限怨恼,身居乱葬岗边儿上更添低沉气息的莫纥,那时他还在被师父照顾着,整个人整日里身心都在昏昏沉沉之中,蓬莱画卷还未完全做好,八大高僧还在施法中,它就开始进入莫纥的梦境中影响他,让他慢慢平和。但突然,蓬莱画卷似乎在梦中向他发出了求救信息,它化作了一个人影,哭喊着向他求救,然后便永远地从他的梦境中离开了。
后来,莫纥得知当真有蓬莱画卷这样一幅画,且有七位高僧为此身陨,一位高僧下落不明。它被藏于镇国寺舍利塔中,没人动得了它。也没人知道蓬莱画卷中到底画了什么,八大高僧作蓬莱画卷的意图。众说纷纭,有人说那是一幅宝藏图,有人说那是镇压妖邪至宝,也有人说通过那画可上得天堂。后来莫纥去镇国寺寻过那画,每当他走进,那画便会与他产生感应,微微颤动、发出微弱的光芒。也许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与这画产生过联系的外人吧,莫纥想,试着伸手去触碰,它并没像别人说的一样排斥他。甚至像在睡梦之时一般,又将他带入了一种幻象,让他幻听到一种声音:天下无间。日后,蓬莱画卷现世三次,第一次世间瘟疫横行。第二次现世,洪水滔天。第三次现世,妖兽出没。每一次过后,莫纥去感受蓬莱画卷,都会感受到其中的晦涩阴暗气息又多了些,原来不是蓬莱画卷现世带来了不祥,而是它在吸纳不祥气息,带给人的幻境也变得可明可暗。
有人在控制这幅画卷,是那一位下落不明的高僧,言谨大师。莫纥心想这有关我什么事,再一世,我要一世自在。莫纥一直都知道猫眼灵石的下落,也只有他能接近,只不过他不愿去碰触而已,徒留怨念,本无意义。他知道自己转世的那一魄应也是可以的,而那一魄这一世生在皇族。既然言谨大师在想方设法将蓬莱画卷带向黑暗,猫眼灵石怨气汇聚,可助力良多,想必他也会对猫眼灵石动心。那不如就利用那一魄,找出这个同自己一样同猫眼灵石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利用术法和猫眼灵石的力量,阴差阳错活了五百年的言谨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