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声地看着那张纸,大颗大颗的泪水和着雨柱一起往下坠,貌似比着看谁更激流勇进些。
哭到没力气,哭到上面的蓝色墨迹彻底消失。他还呆呆地趴在积水坑中,痴痴望着墨迹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雨越下越大,半截小腿几乎已经没在坑里。他忽然仰面朝天,捶打着泥水,放声大喊道,“爸爸,你真的要丢下我们?你真的不要我和妈妈了吗?你快回来好不好……妈妈每天都……”
歇斯底里的声音越来越弱,头顶流动的乌云,开开合合,哄堂而散。
“小哥哥,你不要紧吧?”
一个粉嘟嘟的四五岁小女孩,穿着粉底蓝碎花裙子,怀里抱着一盆花,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不知她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一双晶亮的眸子,灿若繁星,忽然对着他兴奋一笑。那可爱的神色自然流露,让他不得不惊叹于小女孩的清雅灵秀。
她用粉嘟嘟的小手戳了戳怀里的绿植,然后奶声奶气地说道,“我爸爸妈妈也回不来了,只有她不离不弃地陪伴着我。”
都说嘴巴是小孩子的晴雨表,心情好的时候叽叽喳喳,不好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但看着她娇小的外形,却一点也没有小孩子特有的傲娇,一副极其坚强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怜。
花虞心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他擦掉挂在眼睫毛上的泪珠,默默看着她。
她蹲在地上,胖乎乎的小手指着花盆说道,“奶奶告诉我,这叫含羞草。不过,它一下雨就要回家睡觉。呵呵呵呵……”
甜甜圆圆的小女孩说完,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她把小花伞放在地上,双手捧着花盆,极其郑重地盯了一会,然后把它摊在花虞心面前,怯生生地说道,“你好,从今以后就由你陪伴小哥哥了。”
她把花盆又往花虞心身旁挪了挪,继续接着说,“妈妈留给我一株很大很大的合欢树,她说花开的时候我们就能团圆了。可是……花一直没开。奶奶说,一定要有耐心的。”
她仰着头一脸很期待的样子,“你说对吧,小哥哥?”
雨点沿着她额前的刘海顺流而下,黑葡萄般的两只眼睛确是澄澈无比,小小的鼻尖上还缀着一颗豆大的雨珠。忽然她又朝着旁边的路灯,甜甜地喊了一声,“你也好呀”,然后抓起小雨伞逃也似的跑开了。
少年低头看看怀里的盆栽,仰头又望了一眼闪闪灭灭的街灯,他在心里也忍不住默默念了一声:“你也好呀”。
那张纸瘫痪在泥坑里,此刻早已分不清哪里是白纸,哪里是泥垢。他爬起身子,脚尖蜻蜓点水般略过了它一角,痕迹瞬间被雨水冲刷的无影无踪,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而,只有那盆花,瞧上去像极了一个看客,望着他和她,以及街灯片刻的交融。
他咧开嘴笑着,眼睛闪烁的星辰像是漆黑夜空的一颗颗珍珠。眼前的水泥路顷刻间变成水路,点点雨花穿梭在溪流里,如大漠里的片片轻舟,心之所向,一苇以航。
……
这一天,花虞心以为再也等不到了,没想到上天再一次垂青于他。
不过,某人可不愿领情。晋琼厌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鼓着腮帮子,理直气壮,无比肯定地说道,“不认得!”
认识你这样的厚脸皮才怪,哼,又似昨晚的那束花,还不知在哪里受了情伤,胡乱找一个人填补。明着人模人样,背地里道貌岸然,最恶心这种人了。
晋琼扭动着身子,提脚就要转身离开。
鉴于吊在脑袋上方的花虞心,她有些气恼的喊道,“让开,神经病。警告你,不要纠缠不休啊!本姑娘可没时间陪你演戏!”
哎,想脱离火海怎么就这么困难了。难道进了如花小妖的盘丝洞,进得来出不去?呵,吃了我也不可能长生不老!
晋琼突然有些后悔来凑热闹了,她以为只是带双眼睛和脚底版就好,没想到嘴巴和俩爪爪都得破费周章地派上用场。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非常时期拳头可能也得抡出来。
虽说现在是法治社会,但是必要时候,遇到那种不讲道理的,他们只认得谁的拳头更结实。哈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豪气了麽!
还没能从第二重围中脱身,忽然,一抹粉色身影走上前来,只见她巧笑倩兮,美目流转。晋琼一眼就认出她来了,这么勾魂摄魄的女子,想要短时期内忘记,可不得消化一番,不信问那俩保安就知道了。
她堵在自己的面前,晋琼有些郁闷,不就前面说了几句她们社长“坏话”嘛,可真够记仇的。晋琼一点也不觉得那是什么坏话,只是她实话实说罢了。不想听,又没贴你耳朵上。
随着大江开合的感慨,觉悟开了,路却堵得更加严实了,她不由地烦躁起来。
一群人呼啦啦的跟讨厌的猴子似的,还指指点点个不停。还好现在舞台灯光效果太好,换做白天,这样的眼神围攻足以杀死好几个自己了。
忽然,她还没搞明白什么情况,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有时候热热闹闹的时候反倒不紧张,安静的如一根针坠地的时候,可能真会发生点什么。
这女人暖暖诺诺的立在跟前,身上此刻还散发着清甜的玫瑰花香味。
她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无语,难道有故事?还是跟今天的主角有一腿,人家不就是跟她说了几句话嘛,晕,这也不许了?要怪也是你家男人,是他主动找我搭话的。
既然本姑娘没错,也就没什么畏惧的了。才子配佳人,郎才女貌,算是登对。她也不想卷入这场无硝烟的战争里,此地不宜久留,还得想办法溜之大吉!
“依——萍——呵呵……”
晋琼嘴巴一撇,什么依萍如萍的,跟姑娘我有半毛钱的关系吗?你们一口一个依萍,要是真的那么喜欢,自己装扮好了,反正你们都会“装”。
她继续拨拉着人墙的防线,忽然被耳边的那句话气得不得不在意。
“原来她就是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呀?”
反正没指名道姓,也没说是谁,她朝开步子继续往前冲,只要不戳本姑娘的大名,我的底线一直就在线。
“晋————琼”
“啊——”,她浑不知浑不觉的应了一声,说完瞬间后悔了,这都什么事儿啊,灵验的真快,一叫一个准,一踩一个坑,感情这些大坑都是提前挖好的么。
泪奔,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