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虞心抱着一捧合欢花,横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看上去格外扎眼。
他依身而立。身侧拔地而起的大厦,层层交错穿插,幢幢高耸入云。
从不同的角度来看,都算是一幅效果极好的背影图。
白净清秀的面容,酒红色的缎面织锦西装,再加上修长挺拔的个头。在门口擦玻璃的清洁大妈,时不时多看了几眼,这孩子是怎么了?
抛开他秀雅的外观和西装革履的装扮,大概哪个路人看到,都会忍不住脑补一番吧?男生表白失败,被女孩子直接丢在马路?不过这般猜想,也极其正常。
他依旧杵在那儿,一动不动,像是车水马龙中镶在建筑物上的一枚静物。
路人有仔细端详抿嘴不语的,也有捂着嘴巴在笑,还有些在他的身后指指点点,甚至走远了还在回头遥望。
花虞心坚毅的脸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淡定,似乎并未在意他人的评头品足。
忽然,口袋里传出几声急切的“嘟嘟”声。花虞心赶紧去摸,点开屏幕的刹那,他白皙的脸上瞬间晕出几朵羞涩的桃粉,应和着胸前的点点花蕊,悠有香入衣巾粉未融,公子微笑腻春风之态。
“白蕊蕊,你看到我了吗?”
“花心,你抱得什么东西啊?丑死了,我不要。”
听筒里的余音未消,花虞心就倾着身子在人群中寻找。
环顾一圈后,他又把目光抛回怀里。
待再次鼓足勇气抬起头,花虞心眼睛忽然为之一亮,那双居高临下盯着自己的目光,不正是白蕊蕊吗?
他的脸上闪出一丝欣喜,温柔的嗓音穿过无线电波,“蕊蕊,你下来说,好不好?”
“嘁,你知道什么叫花吗?凤仙花,鸡冠花,矮牵牛,太阳花,月季花,都如花……”
花虞心仰着头,阳光反射在玻璃上的光线刺得他眼睛睁不开,有些灼痛,还有些酸楚。
抱着一团火红花束的白蕊蕊,此刻正站在高处的写字楼上,一副胜利女王的姿势俯瞰着他。
哎,他轻轻叹了口气。也许,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自认为她喜花,爱花,跟自己心有灵犀,雅趣相投,无话不谈。现在看来,不尽然也。
他微微低下头,“好吧,我知道了。”
“知道?你知道什么?知道你如花?还是似玉?”
听到这里,花虞心有些语塞,“我现在去买,行吗?”
“如花,啧啧,你这名字取得,好,好呀,好!你不觉得恶心嘛?”
听筒那边,夹杂着几声拍手的脆响。
不知何时早已换做,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花虞心愣了片刻,他怒气腾腾地盯着玻璃后模糊的影儿,幽幽说道,“你想干嘛?”
“想干嘛?就你,也配问我?哎,对了,你知道娘炮是什么意思吗?”
“哈哈哈……”
花虞心眼睛有些湿润,他喃喃自语道,“不是你说喜欢阳光明媚,花儿一样的少……年……”
“真把自己当明星了……”
“走了,走了。”
……
不耐烦的声音,直至渐渐模糊的人影儿消失,花虞心还在不死心地仰头望着,他在等待什么?等她下来,还是回心转意?都说男儿有泪不轻掸,可是不争气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儿的往下掉。
过往的八年,就像在蒲公英跟前许下的心愿。粒粒用心浇灌的种子,被风一扬,呼啦啦散得无影无踪。可是,它终究还有根呐。根在哪,家在哪儿……
他摇摇晃晃,失魂落魄地拥着那束花,喃喃自语,又裹足不前。
下雨了,花虞心伸出手指,雨滴吧嗒吧嗒地砸在掌心,水迹顺着皮肤上的纹理,沟沟壑壑的蔓延,融入血液,冷至内心,直至无迹可寻。
竟然下雨了!花虞心,“呵呵呵”笑了,声音极小,好似只容得自己听到。
混到这个份上,还矜持个什么劲儿啊!骗子,都是骗子,什么狗屁的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去他娘的文质彬彬、气宇轩昂,那些个词:阳光明媚,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花虞心一下子扯出一大团,他感到讽刺极了。
当下的情景,让他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琼瑶剧:倾盆大雨要么现场演绎悲欢离合,要么连根拔起主角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而雨,只不过穿凿附会的充当了一下情感道具,实实在在地做着一个冷眼旁观的看客,罢了。
雨,哗哗的下着。
那抹被雨浇灌的红唇,在雾气的弥蒙下分外妖娆,犹如一朵血色曼陀罗砰然绽放,花虞心突然放声大笑,“您,好好看着吧!”
小巷的拐角处,路灯明明灭灭的闪着,像一只灵动的眼睛,又像在对他说:“你好”。
无意识间的臆想,花虞心也真是服了自己,这盏灯可不就每天都这么闪着嘛。
他忽然心情大好的站直身子,掌心扶着怀里的花蕊,左手向着腰际后倾,微微欠身,提着步子蛮绅士地说道,“您好。”
待起身提回右脚时,眼前的一个急刹车已经横冲直撞朝他碾压过来。花虞心默默看着来不及躲的“一劫”,朝着那盏灯又笑道,“拜你所赐啊,您看,‘依萍’真来了!呵呵,这次是编剧改得好,还是你指引得好?没撞着主角,反倒路人如花中枪了。”
本以为自己要死了,不想却是姿势极为不雅地卧在一滩泥水里。
花虞心刚想说些什么,又狠狠地啐了一口痰。矜持,矜持,又是矜持,如影相随,鬼魅一般的存在。
此刻,他脸上交织不清的不知是坑里的水还是之前的泪,咸咸涩涩,冷冷冰冰。
花虞心左手按地,一手支着身子,生怕蹂躏了无辜的合欢。接着,他闷哼一声,这一跤摔得有些猛烈,竟然有些疼。
扭头去看“依萍”时,一道被灯光拉得老长的影子,劈头盖脸的向他砸来。
“你走路不长眼睛吗?”叉着腰的女子背靠着光,第一话就让他暗暗叫道,“这个‘依萍’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