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吃完,绕着学术问题,谁也没提秋娘的事。
等陈词要刷碗了,周平突然就做了一个让她惊掉下巴的举动。
只见一个闪着微光的人行字体,正随着周平指尖的移动,所过之处,皆洁净不惹尘埃。
她转头看着周平,惊讶得合不拢嘴:“这,这,这……”
“这是“净”字决”
陈词乍眼一看,还真是个拉长版的净字!
“老,老师!”
结结巴巴的好像是在和周平求证眼前的事实。
“在你的认知里或许这是匪夷所思,通窍修道你是知道的,而我现在所用的,是文意九品的捻字成形。”
捻字成形,听起来很神奇啊!
陈词想了想,所谓修文意道,应该就是和文字有关……
她是真没想到文字可以这样用啊喂!
“原来这就是文意……”陈词喃喃,她已经三凝了,通了九窍学的是双修。
武攻道先不说,她觉得文意道自己似乎能慢慢摸到门路了!
“是。”周平收起“净”字决,入眼所见皆是光亮如新。
“我原是不打算叫你修文意。”
陈词抬头看他:“为什么?”
“若是以前,你本身是个女子,你娘亲又是你脱不开身的羁绊,按寻常女子的婚假年龄,你再过不了几年就要成婚。”
“婚后你要经营家庭,照拂子女和长辈,而学文意光是通窍,我能给你最好的条件到三凝境也要五年,你在年纪上也已经耽搁两年。”
???最好的条件到三凝境也要五年?
卧槽原来是我孤陋寡闻了啊!
早知道老师有腿却没想到您腿这么粗啊!
“那时候你早已成婚,对于你而言,修行就不合适了。”
陈词明白,对于一个普通的家庭,修道反而是累赘。
如果人人都去修道,且不说最后能不能成,但就对于成婚的女人而言,就是不现实的。
而女孩最终也会变成女人……
“那老师现在是……”
“我原就可惜你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好苗子,说句不该说的,你娘亲的离开,对你是好事。”
说起这个,陈词默然,她倒无所谓,照顾秋娘的同时,她一样可以自学。
只是过程相当复杂一些。
这些年来两人相依为命,不能说谁离开了谁就是好事。
周平看她不言,到底还是亲母女,他没再多说,只道。
“过几日我要离开,届时你便随我一起,作为你的老师,我也有责任教你作为老师该教的。”
陈词听在耳里,只觉得从周平嘴里吐出两次老师二字,似乎一次比一次庄重了些。
只是随他离开,说实话,她以前也打定过主意,若是修道有成,她是可以带着秋娘一起出去看看。
但长安县这个地方,她生活了这么多年,如若跟着周平离去,真的还有机会回来吗……
还有秋娘,若是一别,真的有机会相见?
“老师,我……容我想想……”
周平看了她一眼,叹气摆手。
回到家中,天色被墨晕染,漆黑的大院,头一次觉得这么空旷,这种沉闷的寂寥一下子冲没了陈词步入三凝境的喜悦。
两行清泪就那么毫无预兆的淌下来。
秋娘不在了。
陈词抹了把脸,按设想,她应该是不会觉得难过的……
走了几步,坐在中午吃饭的那张石桌旁,脑子里空白了许久。
许久后,敞开的大门闪现微弱的,昏黄的光,随着光来的还有脚步声,
陈词茫然抬头,她如今眼力极好,一眼便看见提着灯笼的婳儿自黑夜里来。
离近了,婳儿将灯笼置于石桌面,随后在她身边坐下。
“在想什么?”
熟悉的气息紧紧将她包裹住。
陈词缓声:“从没觉得一个人会这样孤独。”
说完看着那忽闪得再普通不过的灯笼:“大半夜的来做什么,不怕啊?”
婳儿轻声细语:“一直等你,才听到门响就来了。”
才听到么?
陈词抹了把脸,还以为过了很久……
“你等着,我先把灯点起来。”
说罢她起身,提着婳儿带来的灯笼将院子里两盏油灯点起来。
黑寂的星空伴着暖黄的光,院中一下子就不那么空旷了。
“小词”婳儿喊她:“今天我看到秋姨了,她很漂亮,但我觉得她一点都不好!她不是个好娘亲。”
所以你也不要因为她走了就这么伤心,不值得!
陈词笑了,走到石桌旁坐下:“我就是有点不习惯,放心吧,今天谢谢你哦,这么晚还来陪人家。”
后面两句,完全是撒娇着说出来的。
陈词很少撒娇,对着外人也从不撒娇。
就是作为手帕交的婳儿,陈词跟她撒娇的次数数都数得过来。
但只要陈词撒娇,她的每一次撒娇都能让身为小孩的婳儿心软着趴着扶都扶不起来的那种。
微嘟着唇,眼睛像猫儿般慵懒的勾着你,既无辜又可怜,语调更是从清脆转为娇气,听着就完全只剩下满腔的。
你好可爱,好想拿个麻袋套回家,你这么可爱当然你说什么都行啊!
两人嬉闹了一阵,婳儿这才鼓足勇气说起呐呐说起来
“小词,如果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怪我吗?”
陈词看她,小妞还想做对不起她的事?
忽然倾身凑近,眼波流转:“喊小词,命都给你。”
婳儿冷不丁对上陈词既做作又黏腻的目光,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她拍了拍陈词胳膊:“别闹。”
“说吧,做了什么对不起小爷的事?小爷原谅你就是。”食指勾起婳儿的下巴,陈词痞痞的像个流氓。
这一闹,倒是把婳儿紧张又担忧的心情搞得无隐无踪。
“今日我爹途经县衙,发现他们在广贴告示,要全县的所有十岁孩童明日午时都去衙门口集结,说是择优一些资质好的前往京城进学,作为往后报效大夏的人才。”
嗯?
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按照她前世今生的经验来看,京城那绝对是一砸一个人才的地方。
勋贵和书院军营里那更是人才济济,长江一浪推一浪韭菜一茬割一茬,就这样还需要后备役吗?
还广大召集,十岁孩童,咋听着这么不靠谱呢?
跟小说里童男童女献祭似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所以你要去?”
陈词语气有点严肃了。
婳儿眼眶一红:“你别生我的气,爹爹也说了不想我去可十岁孩童都在府衙有登记的,我也知道你娘亲才走我现在又要走……”
原是为这个?
陈词听了好笑又心疼,这傻妞!
“行了行了,我没怪你,是明日就去集结吗,明日我也看看,看我们婳儿资质如何呀!”
说起来,老师也说了过几日要离开,后备役的人选要是定下来了,离开也是这几日的事。
日子倒是碰到一起了。
陈词打定主意,明日跟着婳儿一起,若是婳儿选上了她再去问问老师。
老师如果和这件事有关系,那她就可以微微放心了。
毕竟以老师的品格,是做不出来伤天害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