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一切收拾好,蒲子跟姆圆就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
寻月关上门让花灯好好休息,因为走廊是半开放式的,所以往外瞄一眼,就能看见至宝停车场上的两辆豪车。
“到底怎么回事?”姆圆拽着她的衣袖晃了晃,“花灯怎么回来了?”
寻月拉着两人下去,“这事说来话长,我听贝姨说,徐大爷的钱——”
姆圆将一张纸单递过来,“这是我们凑上的一百万。”
然后语重心长地拍拍寻月的手,“我们手上没那么多钱,羊蹄儿那孩子小,家里还有好几口人要他养活,凳儿手上也不宽裕,钱都寄给家里了,她手上也就能凑出一万,蒲子的钱一多半都给汇给阔礼了,她挑一个大头,我手上只有五万,青青跟莲亭他们也就凑上了五万,剩下的一个大头,就向徐大爷借的。”
寻月拿过单子,从包里掏出一个纸袋,“四十万我没动。”
“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出来了?红灯笼放人了?钱还上了?”
蒲子垫垫钱袋,从中点出五万,“徐大爷的钱先欠着,他一没老伴二没孩子,又没债款,至于你——”蒲子把钱塞给姆圆,“快给家里寄过去。”
姆圆推脱,“家里不差我五万块,另外十五万都寄回去了,够他们活一个月的。”
蒲子将钱塞进姆圆怀里,“你胡扯,你妹病好了?不要钱的?”
姆圆接着钱叹了口气,“我这都好说,可她怎么办?九百七十五万啊?或许,是一千零七十五万?”姆圆按着额角,“什么时候能还完啊?”
蒲子推搡一下寻月,“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寻月摇摇头,“别提了,债主换人了,债主花九百七十五万把花灯接出来的,红姨那老狐狸已经收了桃铃一百八十万了,还讹我那么多,桃铃就是推花灯的人。”
姆圆转转眼珠,用颤颤巍巍的手,指着那两辆豪车,“该,该不会,该——”
寻月点头。
两人顿时没了言语。
寻月将花灯的旧宅怎么被盗,到怎么住在红灯笼,再到怎么找桃铃以及遇到白岸的事在小厂房说了一嘴。
那些人跟听戏一样,听得都入迷了。
“合着,你这七天过的相当精彩了?”知地盘着腿坐在椅子上,“你还不如直接从了那白岸,这钱就不用还了呀。”
此话一出,被长兄赏了两巴掌。
展青青指着身后那些分拣出来的金属矿石,“我们打算这个月全盘售出,包括之前攒下的那些一并抛了,估计怎么样也能有个三五百万吧?我们能做的有限,时效也不如你,不过以你的能耐,肯定能还上。”
寻月忙摆手,“那不行,全抛了怎么保障你们的工钱呢?现在人手增多了,每人每月二十万工钱不能少,我自己可以还上的,相信我。”
蒲子将他们的钱一一退回,剩下的就全部给了寻月,“我相信你行,青青的意思是如果看苗头不对,会全部抛出的,那样肯定能补齐你之后的大半欠款,怎么样也会有七百多万吧,你现在是两个人的开销,徐大爷那边先别急着还,先搞定那个白岸少爷,我觉得他动机不纯,可别拖欠太久。”
姆圆捏着下巴点头,“我觉得也是,我宁愿你欠贝姨,欠红姨,乃至欠我们的,都不愿意你欠那白少爷的,他背景太深,如果一个不乐意,你也就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蝉鸣问:“要不这样,全抛,再向徐大爷借点,然后把债主变成我们不就得了?”
姆圆连忙摇头,“那她的任务量可就加倍了,最起码她要一直保障我们每个月能有二十万的收入才行,这样不行,我同意蒲子的想法,看苗头不对再抛。”
十四人商量到天色见黑,团升咂咂嘴问:“要去吃饭吗?”
至宝的食堂分一二层,二层是中高等职员去吃的,像贝姨和徐大爷都能上楼,一楼就只是底层员工的用餐区。
寻月囫囵几口吃完,要来一个餐盒给花灯送饭。
伺候完回来,食堂里没剩下几个人,蒲子他们都回到小仓房继续赶工。
刷饭盒的功夫,脚步声由远及近。
回头一看,是白岸跟关否。
白岸抬手,关否将一张银行卡递上来。
“这是一张空卡,密码六个零,你既然要还钱,就往这里存,跟红姨的契约上写的是一个月一百万,那九百七十五万,就要还九——”
“我会尽快,尽快,按照契约原定的时间会还上的。”寻月拿着那张银行卡,“您方便留个电话吗?我还上了——”
“这卡是以二少爷的名开的,你存上钱会有短信通知,这是副卡,你存够了,主卡就可以把副卡消了,这卡只能存,不能取。”关否解释的明明白白。
随即撤出半步,做了个请的姿势,“二少爷,夫人让你今晚回去,天不早了,路远,该走了。”
白岸抿着嘴,从衣兜里抽出一张名片塞给寻月,“打给我。”
看着白岸离开的背影。
寻月不知为何,仿佛又看见了那种孤寂和落寞的感觉。
他这么顺风顺水的人生,怎么也会有这样落寞的神情?
他也被管控着吗?这也不是他想要的人生吗?
是啊,在凯亚人之下,谁的人生,又是真正想要的呢?
寻月将两张卡揣好,还没等到小厂房门口,就见徐大爷站在培训班门前的门灯下朝她招手。
“回来啦?”徐大爷递过来半块西瓜,“惹祸了是不是?”
寻月咬了口西瓜,冰凉凉甜丝丝的,“谢谢您出手相助,不过这钱,我暂时还还不上。”
“惹了多大的祸?这回是欠了多少?蒲子也没说清楚。”
“九百七十五万,不对,是一千零七十五万。”
徐大爷嚯了一声,“那还真不是个小数目,我这辈子,也没赚够这么多钱,不过你是十分优秀,百里挑一的搜寻手,我相信你,会度过难关的,不过这钱欠了谁的?对方好不好说话?”
寻月将瓜皮丢在桶里,“好说话是好说话,就是身份,哎呀,徐大爷,你说我才出门七天,就欠下了巨债,是不是像您之前说的那样,我锋芒太胜,尽是会惹祸啊,以后可得本本分分的过日子,再不敢出头了。”
徐大爷拍拍蒲扇,摇摇头,“不是,你怎么就确定,这是祸不是福呢?”
“可我只想赚钱,能帮到蒲子,能帮到花灯,可现如今,我谁都没帮到,反倒是帮了倒忙,欠钱不说,还欠人情,我怎么这么倒霉呢。”
“啧,这怎么会是倒霉呢?认识蒲子倒霉了?还是认识我这老头子倒霉了?事情总要一步一步做,未来也是要一秒一秒的来,现在的这点艰难你就把它归到倒霉那堆儿了?那以后再碰见更艰难的事,你那颗小心脏还能承受的了?”
徐大爷说着看向天空中繁多的星星,“在我看来,这点来自钱的束缚,都只是暂时的,渺小的,只要你继续向前,束缚就会迎刃而解,当年,星战结束,也结束了所有崇明星人的未来,可未来无论好坏,还是来了,我们以为不能承受的,都在赶往未来的路上,悉数承受了,我们以为不能释怀的,都在各种束缚中,悉数释怀了。”
寻月听到这儿,想起了红姨落寞的眼神和孤寂的背影,“释怀?真的释怀了吗?我看到的人,都在不同的程度上,承受着这种束缚带来的折磨。”
“束缚是天降的,释怀也是天赐的,不释怀的人早就化成灰,你打火葬场来的?还能让你看见?”
徐大爷哄走从面前飞过的蚊子,“看开点,你们这样的年纪,就别被束缚看透了,你想做的,虽然出了岔子,但最终做到没有?”
寻月点点头,确实现在接回了花灯,完成一个小目标。
“那你想做的,虽然还没有达成目标,但最终会不会为达成目标而努力呢?”
寻月又点点头。
“我们这个年纪的人,都是被束缚看透的人,所以被束缚的服服帖帖,但你,和你们,却让人看不透。”徐大爷眼神狡黠,还特地带上了‘你们’二字。
寻月心下一惊,他是知道些什么吗?
徐大爷抬起蒲扇指着她,“哪,你说过你会还我钱的,你也说过你会赚大钱的,你说过会完成目标,我好一好,还有五十来年的寿命,就努力活一把,要亲见你目标达成的一天。”
看着徐大爷回屋的背影,寻月不禁感叹。
从睁开眼出现在这个世界里,到现在,哪怕是蒲子,都没有这样清澈通透的背影。
不掺杂一点孤寂和不甘,他才是不被这世道束缚的人啊,他才是真正迎接着未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