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在、在的!”
秦芹支支吾吾答道,此时她隐隐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司机接着笑道:“那你可否给我引见一下陈先生?我有一份很重要的东西要亲自交到他手上。”
秦芹微微侧过身子,伸手摆向自己大门,强行挤出一抹热情的笑容:“可以的,请、请进!”
于是司机打开驾驶座车门,随她一同穿过天井小院,来到了客堂中。
“哪位是陈先生?”他开门见山道。
陈先生?这屋子里姓陈的不就我一个……陈逸疑惑地看向来人:“我叫陈逸,你来找我干什么?”
余南春、余清芙父女二人慢慢放下碗筷,不明所以地旁观这一切。
秦芹则向陈逸走了三步,沉下脸训斥道:“没点规矩!你知道人家哪来的吗?还敢坐着!”
如果陈逸只是一般的租客,她根本不会去训斥。
但一来陈逸在余家“吃白食”已久,二来她在陈逸面前也常常以长辈身份自居,并不是很把陈逸当外人看待,所以也经常会“教陈逸一些做人的道理”,这在她看来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不用,我就是一个跑腿司机罢了,怎么敢让陈先生向我行礼?”
司机笑着摆摆手,接着掏出一份请柬,面朝陈逸九十度鞠躬!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大元帅盛情邀请陈先生,于本周末莅临元帅府!”
秦芹听得“嗡”的耳膜一震,嘴巴也微微张大。
大元帅是什么人?
那是一手埋葬旧王朝,打下新帝国万里江山的开国战神,是亚旭帝国无数年轻人的偶像!
为什么会来邀请陈逸登门拜访?还用了“盛情邀请”“莅临”这种上流社会人士之间才使用的敬语!
余南春、余清芙父女的表情也慢慢凝固在嘴角……
只有陈逸心知肚明,是魏君山的那封遗信起了作用。
当时还在圣仁医院的时候,墨锋就带回了魏重楼的话——说是要找个时间,邀请他上门做客。
司机直起身来,笑着解释:“陈先生,本周星期天,我们大元帅会在府中举办一个私人聚会,并且特别提到一定要邀请您加入。您看看是否方便?”
魏重楼是魏君山的父亲,而“魏君山”是他解锁的第一张名人卡牌,两者间的渊源不言而喻,这场私人聚会一定是非去不可的了。
陈逸点头:“好,请你转告魏元帅,我会赴约的。”
“那请您收下请柬。”
司机将红色请柬递出后,笑着告退。
客堂中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秦芹还是觍起了脸,夹起一根鸡腿往陈逸碗中送去,笑吟吟道:“这几个月你肯定没吃好,人都瘦了一圈……来,阿姨给你夹个鸡腿!”
陈逸伸出筷子拦截鸡腿,摆出了一个老实人的微笑:“不用了阿姨,我已经吃饱了。”
“你不多吃点怎么行呢?来来,别推辞。”
“不,我是真的吃饱了。这鸡腿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陈逸拿起请柬,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去。
秦芹在后面干瞪眼:“得了便宜还卖乖啊你?”
这时,她的丈夫余南春也放下了碗筷,低声训斥道:“我早就跟你说了,不要动不动对人说话那么刻薄,凡事留人三分颜面,你不信!”
……
用过晚饭后,陈逸迅速冲了一个澡,早早回到卧室躺下。
回忆起白天的经历,就像电影般一帧帧在他脑海中播放……
眼下有个幽灵一直在他心中徘徊不去,那就是“机械革命号”集体死亡案。
其实严格来说,“机械革命号”是没有一个幸存者的,506名乘客相继死去。而他之所以获得重生,只是因为在原主行将就木时,他魂穿到了原主身上。
按照沈冰岚的说法,“机械革命号”是因为遭遇了一起严重的“月之迷雾”事故。
但在原主的记忆库中,陈逸却没有找出有关“月之迷雾”任何的信息!
他所继承的这具原身,其记忆库支离破碎,记得很多东西,却也丢失了很多东西。
“月之迷雾到底是什么?”
“虽然我继承了原身……但这具身体中到底有没有藏着什么隐患?”
按照沈冰岚之前的说辞——有相当一部分“伪幸存者”身体发生了畸变,发疯发狂?
“还有我梦到了已故的魏君山,‘他们’和《机械革命号名人录》又有什么关联?”
这一夜,无数的念头和线索在陈逸脑海中纵横交织,纷纷扰扰,让他觉得愈发疲惫,很快就沉沉睡去。
混沌的黑暗的虚空中……
有一个声音在轻轻呼唤……
“救救我……”
像掠过耳畔的微风,又像来自心灵深处的回音。
“救救我……救救我……”
音色十分空灵,十分哀怨,但是很难分辨出呼救者的性别和年龄。
陈逸感到有些头皮发麻,对着黑暗轻声问:“你谁啊?”
话音一落,无边黑暗如潮水退去。
光明如同造物主手中的刻刀,雕刻出万物的轮廓,然后有色彩一层层渲染起来——
依然是狭长的车厢,两边都是高档的真皮卡座,坐满了乘客。
有身着燕尾服打着领带的中年人,有一袭旗袍配网纱花帽的娇媚女子,有穿着马褂长衫、戴着老花眼镜在翻阅黑白报纸的老年人。
还有在列车厢中蹦蹦跳跳的背带裤男孩、麻花辫女孩。
青梅竹马,言笑晏晏。
这时,一名白衬衫系围裙的男服务生推着饮料车走进了车厢。
“小朋友,这里不许打闹,快回座位上去。”
服务生拦住了背带裤男孩、麻花辫女孩的去路,俯下身温柔地说。
“好的,叔叔!”男孩、女孩的声音清脆软糯,他们乖巧地跑回了座位。
陈逸发现自己依然坐在靠窗的位置。
车窗外,阳光明媚,苍穹万里。
有一望无垠的青青麦田,春风拂过,碧浪翻涌。
蒸汽火车正飞驰在茫茫大平原上,车窗外的万般景色都在流逝,仿佛一去不复返的时光。
“陈记者,我们又见面了!”
在陈逸的对面,魏君山面带微笑。他依然是先前的模样,左臂扎着绷带,右腿打上石膏。
陈逸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的同时,嘴角已经牵起了一丝笑容:“魏将军,看来我又梦到了你。”
“梦?”
魏君山的笑容更深刻了些:“我想请问,陈记者是如何看待‘梦’的?”
陈逸低头想了想,回答道:“梦植根于人们的记忆和想象,但梦是不真实存在的。”
“真实?”
魏君山笑得有了几分深意:“我想请问,陈记者又是如何看待‘真实’呢?”
别杠了吧,我知道你是个嘴强王者……陈逸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
“哈哈,”魏君山畅然一笑,“陈记者千万别以为我是在刻意找茬,我可真不是来找茬的!”
陈逸摆出了一个很有风度的笑容:“那就愿闻其详了。”
“在进入今天的正题之前,我想先给陈记者讲一个故事。”
“说说看?”
魏君山双目放空,很快进入了状态:
“从前有一位智者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在百花丛中翩翩起舞,悠然自得,流连忘返——但醒来后,却又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智者。
“所以,究竟是智者做梦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智者?
“真实存在的究竟是智者,还是蝴蝶?”
陈逸心头一震:庄周梦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