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奶茶店兼职的事儿，我替你去问，你安心回家才是正事儿。”

　　赵昭通没听顾寒的，轻轻按了按喇叭，让顾寒的脑子更清楚一些。

　　他知道顾寒是近乡情更怯，做兄弟在心中，。

　　有的事情能听顾寒的，有的事不能。

　　今天要是不把顾寒送回家里去，下一次等顾寒鼓起勇气，又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赵昭通不想让兄弟留下遗憾，他看得出来，顾寒挺想回家。

　　“寒哥啊，你是不是太久没回来了？连自己家都不认识了，你看看外边这是哪儿？”

　　一条街道蜿蜒向前，路面有些许陈旧，两边的房屋整齐排列。

　　街道上的一些细节稍有变化，但整体格局依旧。

　　视线移到一栋老旧的教职工楼，那就是顾寒的家。

　　楼体略显破败，墙皮有些剥落，窗户的玻璃也带着岁月的痕迹。

　　周围的树木在风中轻轻摇曳，树叶沙沙作响，与这老楼相互映衬，过去和现在的记忆就在这场景中不断交织、重叠。

　　“呼——”

　　长吐一口气，顾寒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曾几何时他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就连回家也要鼓足这么大的勇气。

　　走上这条走了无数次的路，步伐竟是那么沉。

　　赵昭通开走了顾寒的s300，顾寒家是老旧小区，楼下没有规划停车位，停在这里容易挡到其他人通行。

　　另外，顾寒已经很久没有自己开过车了，他也用不着。

　　顾寒家是四楼，原本白色的楼道墙面，已经被不知什么气体熏得又黄又黑，尽显老楼的年代。

　　各种开门开锁，物业装修的小广告也重叠着填满了两个入户门中间空档的墙面，几乎没留下多少缝隙。

　　站在门前，顾寒稍作犹豫之后，咬着牙硬头皮敲响了房门。

　　“咚咚咚——”

　　在等待有人开门的间隙，顾寒的心又悬了起来，他不知道古板的父亲见到自己会说什么样的话，是奚落，还是不言语，还是……

　　心咚咚咚的跳着，顾寒的右腿又开始麻木，他的渐冻症时刻提醒着他，看望完了父母得赶紧去搞定奶茶店的兼职了。

　　大约一两分钟的时间过去，没有人来开门，顾寒说不出来是什么心思，总归是有些失落。

　　大约是父母不在家，那不如干脆去一中旁的奶茶店看一看好了。

　　正要转身离开身后的防盗门，咔嚓一声打开了，防盗门里，一个白嫩嫩的小手臂从里边探出。

　　紧接着便是一个圆头圆脑的小脸蛋儿探头出来，肥嘟嘟的，看起来很好捏的样子。

　　两只眼睛很大，像一汪清泉积攒着灵气，水汪汪的。

　　“叔叔，你找谁。”

　　说话也带着几分软萌，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只有顾寒的膝盖这么高。

　　她踩在一个很小的板凳上，身子还有些不平衡，想必是费了好一番力气。

　　或许是亲人之间血脉的联系，又或许是小姑娘那双标致的眼睛，顾寒一眼就能看得出。

　　这应该是自己的外甥女吧。

　　她和自己姐姐顾婷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而顾寒一时间却不知道，“舅舅”这两个字该怎么从他的嘴里吐出来，从小姑娘出生为止，他从没有出现过。

　　顾寒这个经历过这么多的成功男人，竟然罕见地在一个小女孩面前结巴了起来，一时间竟有些无措。

　　“我……我是……”

　　“小囡，叫舅舅。”

　　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小女孩身后，两只手放在小女孩的胳肢窝，将女孩抱起放在自己怀里。

　　望着面前这个简单衣衫，头发微蓬，面容有几分干瘦，脸上不施粉黛，又多了几分雀斑步入三十岁的女人。

　　望着这个已经完全没了当年靓丽气质，多了几分妈味的亲姐姐，顾寒没来由的鼻头一酸。

　　顾婷曾几何时，也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来着。

　　“妈妈，叔叔他怎么了？”

　　囡囡不懂，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叔叔，为什么会莫名的站在自己家外面红了眼眶。

　　顾婷轻轻的用手捏住囡囡的小脸蛋儿，“因为他回家啦。”

　　“为什么回家了要哭啊？回家不是天底下最开心的事儿嘛。”

　　“舅舅就是因为开心才哭的。”

　　……

　　进了屋，家里面没别人，姐姐顾婷说老两口一大早的都去跑步锻炼身体了。

　　家里的布局依旧和几年前毫无二致，一入户仅仅走两步便直接是客厅。

　　甚至连个像样的玄关都不曾有。

　　一个破旧的塑料制玩具车就那样突兀地横在鞋柜口，致使顾寒进门时不得不费力地踮起脚尖儿。

　　那种别扭感简直难以言喻。

　　顾寒以前还真没觉得自己家有如此的拥挤、狭小，可这阔别三年之后再度归来，这种感觉却变得格外清晰和强烈。

　　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就像一堵矮墙似的挡在那儿，让他连腿都难以伸直，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束缚住了。

　　再看向阳台，那里胡乱堆放着一堆杂七杂八的纸盒子，被粗糙的塑料绳胡乱地绑在一起。

　　有的盒子已经变形，有的还沾染着灰尘和污渍，整个阳台仿佛被这些杂物给霸占了，只留下窄窄的一条缝隙供人勉强通过。

　　让人感觉连呼吸都变得不那么顺畅了，那逼仄压抑的氛围好似要将人紧紧包裹起来，无处可逃。

　　顾婷给顾寒煮了鸡蛋，熬了小米粥，做饭的时候透过阴台，也在楼下看了几眼。

　　“你怎么回来的，怎么楼下不见车？”

　　“那我可没时间和你闲唠了，我得去送顾囡囡去上幼儿园了，咱这老旧小区没规划，得去三四公里以外的大光明。”

　　“费劲着呢。”顾婷吐槽一句，手胡乱的在围裙上抹了两把，便打算换上外套去送孩子上学。

　　顾寒小心翼翼地剥着鸡蛋，生怕自己剥的鸡蛋丑了，这个可爱的小丫头会不吃。

　　可是顾寒出乎意料，这个小家伙似乎没有自己当年那么挑食，被剥的如同月球表面的鸡蛋，她小口小口也吃得很香。

　　看见了老姐的变化实在也有些感慨，时间真的会不知不觉的改变太多东西。

　　老姐居然不臭美了，有了孩子之后，连洁癖强迫症都治好了。

　　“家里放这么多纸盒子干嘛？这摆着多占地方。”

　　“我回来跟你细说吧，真的要去送顾囡囡上学了，不然来不及……”顾婷看一眼阳台的纸盒子，眼神有些闪避，挥手招呼吃鸡蛋的顾囡囡动作快一些。

　　“没事儿姐，你今天就休息一天吧，我待会儿去城中心还有事儿，我送囡囡过去。”

　　顾寒捏一把顾囡囡的小脸蛋，越看这个外甥女越喜欢，尤其这么大的小女孩不挑食的可少见。

　　“诶？不过怎么叫顾囡囡啊？我记得姐夫不是姓杨嘛……”

　　顾婷的回答漫不经心，“早离了，孩子一直跟我，不叫顾囡囡叫什么……”

　　顾寒手里的动作梗住，一时间腿麻的厉害。他竟连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心又开始刺痛了。

　　“怎么没人跟我说。”

　　“你不是忙吗？过年都不回来，再说也没必要给你添堵，再说了，我这不是也过得挺好的嘛。”

　　顾婷没把话题停留在自己身上太久，她也不想让弟弟过份担忧。

　　“你刚才去厕所，我看见你手机上传来一条新的短信，是赵昭通给你发过来的奶茶店招聘……”

　　“你什么情况？”

　　“待会要去城中心办事儿，说的不会是这事吧？”

　　“你这趟突然回来是不是公司遇到什么难处了，实话跟姐说，你车……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