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又像是快要生气了，林凌笑着放软了语气。

　　“好了，你开口让我去，我肯定得去呀。可我既然要去了，今晚你就不准看书了，好好休息。”

　　裴沛沉默片刻后，轻轻点头。

　　“好，你也早点回去睡。”

　　林凌笑着相应，晶亮的眸子却一直盯着他，也没有离开的意思。裴沛微微皱起眉，露出看似气恼的模样，瞪着她瞧。她一笑，终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裴沛抿了一下唇，要笑不笑的，不知是不是高兴她顺着他的意。

　　她尽管常有惊人的言行，却还是让着他的，裴沛暗想。

　　第二天，他直接带着林凌一起去了廷尉府的停尸房。

　　廷尉府有两名的仵作，都是犯了事的犯人出任。资历较长的叫跛叔，以前也是名大夫，因为失手伤人才被投入狱中，因赔不起伤者的药费后来就在廷尉府里当杂役出任仵作。这行当一般人都不愿意干，不管天下哪个教派都觉得尸首阴邪不能靠近，没入教派的也这样想。

　　跛叔充为杂役的年数已经满了，但是当过仵作的一般都不好找活，尤其是他这样只有看病这一门手艺的人，无奈之下只能继续在廷尉府任职。好在他役期满后，薪俸也提上来了，日子倒比他当大夫时好过。

　　跟五通教相关案子的死者都是由他来处理的，听说裴沛又带着人过来看，他也不意外，就是想不通好好一位贵公子竟然肯吃这样的苦头。哪怕五通派被抓的余孽死了也没有几天，尸体却已经有腐烂的迹象，气味并不好闻。若不是裴沛说过不能动，他们早就把尸体下葬了。

　　廷尉府的停尸房在衙署最角落的地方，林凌跟着裴沛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一路上，遇着的人都会停下来向裴沛行礼，也会好奇地打量他身边的林凌一眼。

　　怎么好像她跟裴沛在一起的时候，别人都很惊讶，她想，莫不是惊叹于她的美貌？还是惊叹于她的气质？总不能是惊叹于她的灵气吧？他们又看不出她身上有灵气。乱想了一通，她和裴沛总算进了一个没有旁人在的院落。

　　院中只有一间大通间，里面一个个木板架子上放着一具具尸体，上面盖着白布。屋里的气味有些难闻，就算所有的门窗都开着，里面的浊气也像是凝在一块儿飘不出去，但是外面的人只要一进院子，就能闻到屋里的臭味。

　　林凌淡淡看着，在鼻下轻轻一抹隔绝了尸气，这味道就算是她也是忍不了的。

　　跛叔自林凌进来时就注意到她，与美貌气质无关，实在是敢进到停尸间的女子太少，进来一点反应也没有的人更少。

　　“看这个吧。”裴沛指了指中间的尸体跟林凌说。

　　林凌点头，待跛叔上前帮着掀开了白布，便见底下的尸体是那日在城外骂裴沛的那一个。他穿着里衣躺着，脸色一片青灰，已经无法从脸色上判断他是不是中毒。林凌看了一眼后，歪了一下头，又看向裴沛。

　　“你们这里都是不剖的吗？”她问。

　　这样整具的没外伤的尸体她又能看出什么？要是他还活着她还能用灵力探探他有没有中毒，现在他就是一具尸体，她都没法用灵力查。

　　“你是说解剖？”

　　前朝倒是有仵作会解剖尸体，本朝信道，连碰一下尸体都觉得不祥，哪里还会把他剖了，一般人甚至都不敢提起。也不知她信的到底是什么，裴沛暗想，倒是好声跟她说明白，顺带也问了一声。

　　“你想剖吗？”

　　她当然不想，林凌不知裴沛是怎么看她的，怎么会生出这样的疑问来。

　　“我只是个药师。”

　　“前朝有名的华神医也剖过尸体。”

　　“我不是大夫，是药师。”林凌又强调了一遍，然后淡淡地说：“也不是不能剖。”

　　这种腐烂程度的尸体也没什么吓人的，她以前通过世情楼见过某个世界里有许多会行走的尸体，活着的人称他们为丧尸，许多都已经烂了一半了还能动，咬人的时候又凶恶。跟他们一比，眼前躺着动不了的尸体可爱多了。

　　若是现在躺着的是其他受害人，裴沛也许会拦一拦，毕竟有些死者的家属接受不了官府动尸身；但是五通教的人，呵呵。

　　“你随意。”

　　“那我试试，我也没有剖过，应该跟处理猎物差不多。”

　　她把背着药柜放了下来，从里面拿出一包工具，略微打开后从里面抽了一把尖刀，拿在手里挥了一下，感觉还算称手，便把剩下的放了回去。

　　“真要剖呀？”

　　在边上只想当背景的跛叔弱弱地问了一句，前面一个是清贵公子，一个是妙龄佳人，怎么聊不了几句话就要动手剖尸了呢？他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呀喂！

　　“剖。”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她工具都拿出来了，上面也覆盖了灵力隔绝污染，要是不让她剖，不是浪费了吗。

　　诺大的停尸间只剩下林凌一个人在解剖尸体，跛叔等人早就退了出去，裴沛本来想在里面陪着，可是尸体打开后的气味实在太难闻了，林凌看他撑不住，就让他站在屋外。

　　裴沛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可是他依然站在门口最靠近屋内的地方，在他的身后是跛叔等人，再往后躲在柱子后面的是来瞧热闹的廷尉府官吏。他们听说裴沛带了一个女子来，本来生出几分旖旎想象，后来听说这个女子在剖尸时，他们什么想法都没了。

　　果然像是裴沛会带来的女子，让他们半点不好往其他方面想，他们是真服气。

　　“哇，她在闻！”有人惊呼道。

　　“刚刚她还把肚子里的东西掏出来了。”另一个人感慨。

　　“这算什么，她还把脑壳打开了呢。”又有人加了一句。

　　林凌默默看着被她打开的尸体——嗯，开得也差不多了吧？她又不是专业的，就是想打开看看人体的构造跟书上学的一不一样，要她说病理她也说不出所以然。她就是个药师，只知道修士的哪些骨头也可以用来炼丹，别的她也不太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