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打坐
浑天监的职务接职,并不是你任什么职,来接替的人也就跟着任什么职,而是要从底层重新做起。就算你当的是监正,来接替的人也得从漏刻博士做起。一般有新人任职后,上面空出位置,底下的就往上升一位,只要在浑天监时间活得够久,说不定轮着轮着就能当上监正。
五通教把持浑天监时,当监正的五通教道长一退,监内其他教派人员也得跟着退,这样正好全都换一轮,监正又是五通教的人出任。
周化也算幸运,他来了浑天监没多久,好几个教派的人都找同门接职,他很快就是从九品的漏刻博士升到了从七品的五官灵台郎。
来浑天监的几位新道士年纪普通都比较小,周化是里面最小的,今年也才十五岁,但各教派人都知道他极有天赋,甚至觉得正阳教会在他手里再度兴盛。不过有裴沛压着,教派的日子都不好过,要想兴盛还得掂量掂量,别又被说成是邪教给铲助了。
周化年纪小,从小又被教中师长保护得很好,一心只想修道,甚至连来浑天监也是百般不愿意。可是没办法,谁让他本是名门子弟,当个挂名弟子还行,要想当正式弟子,他父母也是不肯的。后来他师父去谈了谈,说是会让他入浑天监,好歹能浑个官职,将来说不定还能当个监副,他父母这才同意。
监正旁人可不敢想,裴沛还这么年轻,除非他想开了去别处任职,但所有人都觉得卫阳大长公主府里出来的人怕是想不开的。
“林药师,喝水。”
被派来照顾林凌的侍从李宝这会儿有些忐忑,早前他说林凌不吃不喝的时候,长源就私下说了他,让他时不时提醒林凌吃点喝点,不然坏了身子就是他的罪过。他本就是裴府的人,自然听长源的,问题是他就是提醒了,林凌十次也就答应一次。
偏不管她答不答应,边上其他道长都会皱眉看着他,好像他坏了什么事一般,让他越来越不自在。浑天监里疯子好多,女人看个书都来围观,他害怕,想回家。
林凌正好看完一个章节,听到了声音便接过了茶,顺带朝边上看了一眼,她感觉四周好像有很多人。抬眼一看,还真有,她看了看左手边白发白须的老道,再看看右手边眼眉俊透的少年,还有不远不近围观的人,一时有些愣神。
她也没有摆摊卖强身丸呀,他们围观个什么劲?
“这个位置是不是以前有人定了?”她问李宝。
“没有。”李宝也不知道不知道他们围过来是做什么。
好吧,也许人家比较玄,走着走着忽然就入定了呢,林凌暗想,刚巧她看的一本书就说某个高人在树下看到花落然后就悟道了,而且这里把“道”形容得很缥缈,但是关于怎么炼体却写得很简略,林凌看到小半天也只看到修行用得到的最最基本的一些呼吸吐纳的方法,她启蒙的时候学的都比这个难。
再看看吧,说不定会有一些记录修行法的书,她暗想。
换了一本书,她继续认真看了起来。本来在远处观望的人看她这么淡定,也有在原地开始打坐的,当然还有一些跟李宝的想法一样,不懂他们在做什么。
到了傍晚,裴沛正好要去书库拿一本书,也想看看林凌是不是还在看书,结果到了书库门口看到里面的情形,他就不由皱眉。
开源朝李宝招了招手,等他近前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丘炎道长先坐到林药师边上打坐,后来周化道长也来了,其他人也就跟着照做。”
“林药师没说什么?”
“就问是不是占了别人的座,小人说没有,她就继续看书了。”
开源问罢,转头看向裴沛。
“要不要小人去提醒一下各位道长上值期间注意言行?”
“罢了。”
裴沛挥手,朝林凌看了一眼,见她也不抬头,便进去拿了他需要的书。
安安静静的也挺好,他想,就是不知丘老和周化是不是打着什么主意,好好地怎就非在林凌边上打坐,观星台那么多地方不好吗?
好在两人在浑天监里名声挺好,周化就不说了,丘炎道长年轻时就是个暴脾气,硬是敢以一人之力杠五通教,他所在的拜火教教众虽然不多,但是个个脾气都挺硬,还会一身外家功夫。
五通教覆灭后,丘道长的脾气倒是好多了,上回有杂役不小心把水洒到他身上他也笑呵呵的,要知道年轻的时候他曾为了同样的事把对方一顿暴揍。
若是这两个人带头,应不会是抱着什么目的特意接近林凌。哪怕林凌医术精绝的事外人估计打听不到,但她作为一个药师在裴府颇受礼遇,别人多少能猜到点什么,尽管也有人说裴沛是因为她的容貌才把她留下来的。这样说的人还不少,看来是有人在外面见过林凌了,有不少人盯着裴府这也不奇怪。
他觉得以林凌的机警当不会吃亏,当初在幽州也是她最先发现有人跟着他们。
可是现在她却专注在书上,别人叫她吃饭她也听不见,要是有人此时要对她不利,也不知她防不防得住。
裴沛担心了一番,眼见日近西斜到了下值的时间,便让长源去叫林凌回去。监正的办公房在浑天监最里面,书库却在前院,等裴沛走到门房时,林凌还没有从屋里出来。他探头朝里面看去,见长源有些无奈地在边上站到,看到裴沛都到了,不经露出愧色。
“公子,林药师想再看半卷书。”
裴沛自己也不喜欢书看了一半被人打扰,对林凌的这个要求倒是能理解,可是等她把手里的书卷看完又无意识地拿起另一卷时,他就感觉她的话并不可信。
“林药师,该走了。”他亲自进去说。
林凌点头,片刻后又加了两个字。
“快了。”
裴沛倒是很有耐心地站着,只是等她看完手中的书卷要再拿其他时,被他伸手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