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命在城中排查了一遍后，庞英回了京兆尹府复命，听说裴沛也来了，正在敛房外等人，便好奇过来看一眼。

　　什么把尸体切成一块块的验毒他是不信的，在廷尉府里的熟人早就把事情告诉了他，听说解剖尸体的是个黑衣女子，他便想到了那日在街上差点被廷尉府底下差役带走的女子。不会真是她吧，瞧长相颇为不俗，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来，胆了也太大了些，他暗自猜测。

　　待天色稍晚，他也不能一直在这儿等下去，便想先行告辞，却见京兆尹府的差役领着一个背着药柜的黑衣女子前来，还就是他先前在街上看到的那个。

　　“裴监正，各位大人。”

　　她抱拳拱了拱手，算是行过了礼，只是态度上不见有多恭敬，目光只在看向裴沛时眨了眨，眼中还闪着促狭。看来两人关系匪浅的传闻是真的，庞英暗想，又见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一下似认出他来，倒不由挺直了腰杆。

　　“昨天京城有二十五人在不同的地方遇害，死因成谜，你且来看看他们是不是中毒。”裴沛正经跟她吩咐道。

　　“是，裴监正。”

　　林凌应得响亮，像是觉得在人前跟他装成上下关系也还挺有趣的。只是验尸这活有点为难了她，早知道她就多备几样不同的武器每次下杀手都来换一样，免得旁人想到别的地方去到时候还要麻烦她。

　　京兆尹府的敛房比廷尉府的停尸房大上不少，如今里面地面上放满了尸体，才半天的功夫，隐隐的尸臭味便传了出来。林凌知道他们的死因，心知只是来装装样子，便封了嗅觉，蹲下身站在其中一具放在草席上的尸体前。她伸了伸手，又觉得不对。

　　“来个人，帮忙把尸体的衣服扒了。”

　　她喊了一声，她就是个来客串仵作的，总不能所有活都让她干。

　　站在屋内的赵仵作一听便应了一声，显然有点不适应林凌的彪悍作风，上前小心地问：“全都要扒吗？”

　　京兆尹府的仵作是个三十左右的瘦弱男子，林凌看他这样子也是没法把所有人的衣服都扒了，便说：“你挑几具，检查一下全身有没有什么伤口、口鼻有没有异味。”

　　等赵仵作查了三个人，林凌也跟着查了这三人的全身及口鼻后，感觉已经能应付过去了。

　　“从身上和口腔都查不出中毒的迹象。”林凌对院中等候的裴沛等人说。

　　“不用切开看看吗？”庞英戏谑问道，他还等开眼界呢。

　　“再仔细验验吧。”

　　裴沛也说了一句，想到她也不是正经的仵作却被叫来验尸说不定心下并不情愿，只是上次她在廷尉府验尸的事已经传开了，这次的案子又蹊跷，又发生在中元祭之前，他不得不找她帮忙。

　　林凌见天色渐晚，要是现在解剖，剖完了天也该黑了，要是把所有尸体都剖了那得剖到半夜去。

　　“我剖个两具看看情况，你先回吧，这儿味道怪难闻的。”

　　林凌劝道，心里也存着趁他不在偷懒的念头。裴沛要是在，她总得装装样子仔细检查，心累不说还浪费时间。

　　“不碍的。”

　　他总不能把来帮忙的林凌一个人留在这儿。

　　林凌正要再劝，庞英却抢在他的前头。

　　“裴监正还是回去吧，这种地方哪里是您能呆的，我们这些武夫不怕脏臭呆着都难受呢。”

　　这话听着像是好意，林凌还是听出了讽刺的意味，看向庞英的目光便带了几分审视。

　　这人谁呀，打扰她跟裴沛说话，还这么不客气，她暗想。

　　裴沛倒不在意，还要说什么时就见长流在边上点了点头，像是有什么事，他当即改了口。

　　“那我让长源留下来，你有了结果便回吧。”

　　“好。”林凌笑眯眯应道，目送裴沛出了院子，感觉心都落下一半。

　　他绝对没想到他在查的凶手就在他的面前，林凌也不知要是他一直查不到凶手会不会受什么处罚，这明明不是跟五通教有关的案子，怎么交到了他手上？

　　想不通其中关窍的林凌回了敛房，到了要解剖的尸体前面时，又转头看向跟进来的庞英。

　　“这位大人，你也不如去吃个饭再来？”林凌好心建议道。

　　“没事，我正好想观摩林药师的手段。”

　　这都是什么兴趣，林凌笑了一下，也没有回绝，要看就看吧，难受的又不是他。大概早就知道会有人进来解剖尸体，敛房的一侧已经准备好了案台，估计他们也不知该准备什么样的，只在一张桌子上加了一块长门板应付。

　　林凌叫了人帮忙抬了一具已经检查过的尸体过去，也把身上的药箱解了下来，从里面拿了一套刀具。

　　“林药师的刀子倒挺别致。”庞英盯着林凌挑出来的柳叶小刀说道。

　　这小刀一看就锋利异常，上面还闪着寒光，瞧着不像凡品，庞英是个武人，见着锋利的兵器就想把玩，可是他伸出手时，林凌已经侧过了身。

　　“这位大人，要么你还是去吃饭吧。”她有些不客气地说。

　　“我叫庞英，还不知林药师叫什么？我们也不是头一次见了，不必如此生疏。我就是想看看你的小刀，不是还有其他几把不用的吗？”

　　“师门秘宝，不容外人触碰。”林凌搬出处处适用的借口。

　　“我不碰，看看总行吧。”

　　“还是别看了，要是看进眼睛里拔不出来了怎么办？”

　　“林药师说笑了，又不是什么美人，哪里还有看进眼睛里拔不出来的道理。”庞英打趣道。

　　“这可难说。”

　　庞英也不是个好打发的，哪怕林凌明言相拒，甚至语气越来越不客气，他也没打消向她借刀子看看的念头。只是渐渐的，他说话的声音就小了，倒不是林凌的拒绝产生了作用，而是她剖尸体的场面着实震撼到了他。

　　敢主动进来观摩，他心里也想过可能出现的血腥场面，可是那种鲜血喷溅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在昏黄的烛光下，一切安静的有点诡异，简直像是什么邪恶的仪式现场一般。看到林凌把死人的器官一个个拿出来的检查，还把胃给切开了之后，庞英再也忍不住去院中干呕起来。

　　小样儿，还治不了你了，林凌嘴角翘了翘，继续她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