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一夜凉过一夜,失去孩子的林瑶青像是得了癔症,时不时做出怪异的举动。
白玉和林石将他们的担忧报告给叶雪岩,并猜测大小姐的可能因为失去孩子的事魔怔了,最好能尽快想办法打开大小姐的心结。
叶雪岩问白玉可有什么好办法,白玉觉得大小姐刚刚小产不宜再次有孕,不如让白瓷把之前的那个孩子抱来瞧一瞧,也好让大小姐心里能稍稍安慰。
叶雪岩虽然不痛快,但也没有制止。
于是白玉和林石便做主将白瓷请了过来。
*
秋分之日,林瑶青本一个人孤独地坐于庭院之中,忽闻一阵热络的问候交谈之声。她扭头一看,只见白瓷抱着一个婴儿在一大群张家丫鬟和林家丫鬟的前簇后拥的走了过来。
白玉笑着扶起林瑶青道:“大小姐,你看,白大小姐带着小少爷来看您了。”
莫名地,林瑶青一看着那孩子就想逃。
无奈众人已将先一步走到她的面前,林瑶青已然无处可躲。
白瓷微笑道:“大小姐,我看今天天气挺好的就想带着孩子出来转转,提前也没通知你一声,你不会介意吧?”
林瑶青连连摇头,说话也有些结巴:“不、不会。”
白瓷逗哄着怀中的婴儿:“冲儿快看,这是你的娘亲,你不是一直想找娘亲吗?这就是你的娘亲啊!快亲亲你阿娘呀!”
林瑶青紧张地望着那个孩子的反应,只见婴儿一点也不认生,天真的笑容很是纯粹。一双黑眸又圆又大,睫毛很长,眉目里都是张彻的影子。
这还是林瑶青自和离之后第一次看见这个孩子,心中难免百感交集。
如果自己第二个孩子没有出事的话,也能像这个孩子一样可爱吧!
林瑶青僵硬地站在原地,两手有点不知所措。
白瓷主动将孩子凑到林瑶青身前,话是朝着婴儿说的,确是对林瑶青听的:“来,冲儿,不是一直想让阿娘抱抱你吗?阿娘马上就能抱抱你了。”
林瑶青望着塞过来的孩子,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伸手抱住哪里,只得暂且托住小家伙的两边腋下,勉强将其悬挂在空中,动作极为生硬。
在场的丫鬟和奶娘都被林瑶青的姿势笑坏了,白玉和白瓷连忙体贴地辅助林瑶青换了位置,并柔声笑道:“大小姐,孩子要这样抱。”
林瑶青这才茫然的点点头,稳稳将孩子抱在怀中。
“酿酿!酿酿!”孩子一边握着小拨浪鼓,一边发出奇奇怪怪的叠音,然后望着林瑶青不停的笑,还时不时吐出几个泡泡。
林瑶青的双臂略微有些颤抖,原来这就是抱住自己孩子的感觉啊。林瑶青还是第一次真切体会身到为人母亲的真实感,发自肺腑地朝众人回笑着。
一个林家丫鬟道:“大小姐,这孩子的长得可真像您啊,尤其是那个小鼻子。”
另一年长的老奴道:“老奴以前见过大小姐小时候的模样,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而林瑶青的心思全都长在这个小家伙身上,生怕自己手松摔坏了他,难免越抱越紧。
白瓷见林瑶青快要把孩子勒坏了,忙解围道:“大小姐第一次抱孩子累了吧,还是我来抱吧!”
林瑶青也意识到孩子有些不对劲,忙把孩子送到白瓷怀中。
孩子猛然从力道中释放出来,两条小腿胡乱猛踢着。
这时,张家的丫鬟采苼和采芪忙上前一步托住孩子道:“瓷姨娘,小少爷还是交给奴婢吧!您刚怀孕可得仔细些。”
气氛陡然变得冰冷,白瓷眼神示意采芪不要多嘴,可一举一动全被林瑶青看在了眼里。
林瑶青干笑着问道:“白姐姐怀孕了?怎么妹妹之前都没听说过,到现在还没来得及恭喜姐姐呢!”
白瓷扶着小腹答道:“才三个月左右吧,因为胎气还不稳定,所有还没敢声张。”
三个月了,林瑶青算算日子,白瓷的这个孩子与自己死去的那个孩子也差不多大。
自己的孩子这边刚没了,那个臭男人的小妾就怀上了。林瑶青越想越不是滋味,脸色渐渐乌青发黑,没过多久便推脱自己身体不适就返回屋中去了。
林石和白玉倒抽了一口冷气,没想到好心把事办砸了。
白瓷严厉呵斥丫鬟:“谁让你们胡说的!回家给我各自掌嘴二十!”
采苼采芪低首不敢言语。
林家众人也默默散去。
*
自从程郅路和顾影粼上次小酌一场之后,两人便成为交心的好友。
顾影粼知道了程郅路一直想娶林瑶青为妻,却屡屡求而不得,受尽了林瑶青的冷嘲热讽。
程郅路也知道了顾影粼一直暗恋着张彻,可张彻心底却只有林瑶青一人,顾影粼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坏女人一次又一次的伤害自己的心爱之人。
两人一拍即合,誓要将林瑶青这个眼中钉除掉。
*
天权十六年八月十五,中秋。
年中团圆之日,各家备好了宴席庆祝丰收。
张彻的身边空空如也,再也没有去年中秋时林瑶青作为亲人陪在他身边的温暖与快乐。
*
天权十六年八月廿四。
程郅路再来妙仙楼,悄声对顾影粼道:“林家守卫森严,我的人进不去。不如你去把林瑶青约出来,我们好在外面下手。”
顾影粼细眉微蹙:“可她怎么会听我的乖乖出来?”
程郅路眼珠一转:“我有个好主意,你且说你手上有张彻指使戴筝杀害孩子的证据。”
顾影粼思忖片刻有所顿悟,即刻按照程郅路的要求写下书信一封,交代了见面的时间地点,并额外要求不可携带随从。
最后的落款未加署名,顾影粼故意附上了一朵月季花瓣。
密信送出之后,程郅路和弟弟程郅路踊带着城外请来的一群杀手提前埋伏在暗处,静待瓮中捉鳖。
*
自从林瑶青因为孩子的事和张彻反目之后,林家与张家的生意也断绝了往来。
白嘉骞身为现任城主,有义务作为和事佬在家族之间调和一二。
同样情场失意的白嘉骞常常找张彻买醉,兄弟两个一喝就是一两个时辰。
醉到深处,兄弟二人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张彻还苦涩地戏称兄弟二人都是被林家姐妹抛弃的可怜虫。
白嘉骞更是难以释怀,说娶了媳妇还没碰过就跑了,真是丢尽了祖宗的脸。
*
此刻,叶雪岩正在林家的客房里小憩。
一阵怪风吹过,叶雪岩倏忽睁开眼睛,便见白眉老道大摇大摆的闪现在自己身前。
“你怎么在这?”叶雪岩一跃而起,“你这个老人家怎地如此阴魂不散?”
白眉老道躬了一身:“老夫一直找不到机会和你说话,就只能冒冒失失地来家里了。”
叶雪岩失笑道:“你不会还想劝我去跟你去修行?”
“是。叶公子,那位林大小姐这一世的情缘归属不是你。老夫看过姻缘簿,那簿上写的是张家公子的名字。”
叶雪岩自信道:“青儿已经对张彻那厮厌恶至极,他们两个再无可能。青儿马上就会嫁给我了。你不用在这里挑拨离间,没用的。”
白眉老道再劝:“叶公子,您这一世就是来历劫的,千万不要跳进漩涡自甘堕落。您和林小姐的聚散离合在冥冥中早已注定,没有缘分就是没有缘分。您又何苦贪恋那份不属于您的幸福呢?”
叶雪岩哼了一声,然后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的景色淡淡道:“我不信命。”
两人正谈话之间,折笎突然敲了敲门,然后将侍卫接收的密信呈送给叶雪岩事先过目。
白眉老道走上前去:“叶公子,不如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叶雪岩问。
“赌林大小姐看了此信之后会不会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