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瑶青坐在书桌前,随便翻着桌上散放的书籍。
这里面大部分书她都已经看过了,实在没什么新奇。
林瑶青尝试着拉了拉下面的抽屉,发现三个抽屉皆被锁住了,想必机要的文件都在里面,没有钥匙很难获取。
挪开脸前的一摞书,见下面压着几本小册子。
她伸出细指将其抽出,发现是本没有名字的账册,且这账册十分古怪,内页只有编码没有番号名称,似是有点故意保密的意味。
林瑶青记得张彻是不介意她翻查他账本的,而且还整天说他们夫妻的共同财产随便她花销,想来自己看上几眼也是无妨。
她从中翻开了几页,单看名目像是有丫鬟仆人的买卖来往,但价格虚高了不少,应是比林家奴隶买卖价格要高上数倍,而且这些名字吧......感觉不大正经,什么金花儿、香珠儿的,总有股子轻浮之气。
当林瑶青再翻了几页,发现物资明细也很奇怪,账目上面有大量的麝香买进领出。
她不禁纳闷,张彻购入那么多麝香作甚,不知道那玩意用多了不好么?
门口处月无影的眼刀时时刻刻瞄向自己,林瑶青觉得不自在,便若无其事的把账本放回原位,信手找了本灵气书籍就离开了。
*
天权十五年十一月十二,大雪。
大雪节气一到,河湖池溪尽数冻封。
林瑶青带着三个丫鬟去婆婆处问安,适逢二弟张衍和二弟妹林珊也同时到访。
采办丫鬟跪在婆婆面前汇报完腌制腊肉的事宜,秦氏正要去厨房查点数量监工制作,恰巧两个媳妇都来了,秦氏本想唤她们一同前往也好教导一二。
可秦氏又瞥了一眼大儿媳的肚子,深知使唤不动这尊大佛,索性让大媳妇留在厅中稍坐,只叫走了二媳妇和月无影一同帮忙。
彩蝶彩凤等大房众人全部随秦氏离去,厅中只剩下林瑶青和张衍二人坐在客椅,林瑶青的背后站着白瓷和翡翠。
张衍干咳了一声,朝两个丫鬟摆摆手,示意她们走远些。
两丫鬟会意,各自后退了几步。
林瑶青见这架势,侧首问道:“怎么,二弟有话要说?”
“嗯。弟弟确实有事想和大嫂讨教,只不过大嫂被看护得森严,一直不得机会。”张衍将声音压得极低。
“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二弟有话不妨直说。”
“哦?”张衍眉头微挑,“大嫂果然是个爽快人,那弟弟就长话短说了。”
“请讲。”
“上次林大小姐看过婚书后便再无动静,似乎没有和在下合作的诚意。”
原来张衍还想着扳倒他大哥的事,林瑶青淡笑道:“你也知道我现在的情况,着实是有心无力。”
似是料到她会是这个答案,张衍勾唇笑道:“林大小姐,你总不会是爱上我大哥了吧?”
林瑶青心脏停了一瞬,咬住牙没有答话。
张衍继续道:“我大哥可不是一个值得你托付终身的男人。”
“哦?”林瑶青掩饰着心虚,极力保持着镇静,“此话怎讲?”
张衍靠在椅上,幽幽道:“花衣巷有一座妙仙楼,林大小姐可听说过?”
“听说过。”
“知道多少?”
林瑶青答:“不就是个妓.馆么?花魁叫顾影粼的美人儿,我之前见过的。”
“你可知幕后老板是谁?”
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林瑶青梗着脖子问道:“是谁?”
缓停了片刻,张衍盯住林瑶青的眼睛一字一顿地拖腔道:“我——大——哥——”
张彻?
妙仙楼背后的主人竟是张彻!
林瑶青眉眼之间皆是震惊,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枕边人竟是一个妓.馆的老板?
“林大小姐觉得诧异吗?难不成你一直觉得我大哥是个清清白白的正人君子,干不出这种拐卖良家妇女的事么?”张衍咯咯笑着,“锦凉城里能有如此财力的摆平黑道白道新开设妓.馆的人,用手指头掰都能掰出来,其实也不难猜到吧?”
“你有何凭证?”林瑶青到底还是不愿轻易相信外人挑拨,还是更愿意信任自己的丈夫多一些。
“林大小姐还是不愿意相信么?也是,任凭哪家女子听说自己的夫君隐瞒自己都不会开心的。不过大哥的赌场、妓.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当真是赚了个盆满钵满,令人艳羡不已。”张衍的上身缓缓朝林瑶青倾斜了几分,讥笑着,“听说大哥对那位花魁甚是疼爱呢!常常独自召唤宠幸呢!”
蓦然想起那本没有名字的账册,林瑶青瞬间顿悟,原来账目上的金花儿银珠儿的名字不是买卖的丫鬟名字,而是技女的花名!张彻购入的大量麝香,也是为避子落胎之用!
往日的一幕幕浮现眼前......
顾影粼贵为一楼花魁,却多次到他的竞技场开舞捧场......
花庭曾暗示过自己,说妹妹花宵曾见过顾影粼与丈夫拉拉扯扯,让她多留点心,可那时她还是选择了相信。
丈夫每每回家,身上总时不时的带着一股呛人的香粉味,原来是那些女子身上留下的。
七夕夜泛舟偶遇姓萧的老板,当时还嘲笑她不知道丈夫生意上的事,当时她还纳闷了许久,原来指的是这些。
一件又一件琐事串联在一起,无需张衍再列举铁证,她已分清事实的真相。
八个月的朝夕相处,她习惯了他对她好,甚至真的以为他很爱她,以为她就是他的全世界。
原来,他们到底不是一路人......
此刻张彻在林瑶青的心中,已经脏了。
从前,林瑶青并不在意张彻挣得那些黑心钱,什么竞技场、赌场,都算不得什么,只不过一个愿打一个罢了。
但妓.馆与其他产业不同,其交易的过程中必定有逼良为昌、践踏的女子的阴暗故事发生。
一家兴隆热闹的妓.馆背后不知道有多少肮脏的勾当,而张彻,正是这一切罪恶的始作俑者。
如鲠在喉,林瑶青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心情沉到了极点。
*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氏和弟妹丫鬟们回来了。
林瑶青起身寒暄了一句,便先行告退。
林珊也与张衍向母亲告别。
夫妻双双回园途中,林珊就见丈夫的脚步轻快了许多,像是遇见了开心的趣事。也不知长姐和丈夫聊了什么,竟能让丈夫如此愉悦。
*
林瑶青独自在藏书阁坐了好几个时辰,释放着无处发泄的闷气,直至黄昏才被月无影千劝万劝的架回了竹园。
张彻是在外面用过了晚餐才回家,一进屋先暖了手,就如同往日一样想和她温柔的亲昵一阵。
香吻在她的脸颊落空,张彻察觉出妻子眼底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