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瑶红听说白嘉骞在妹妹的审判大会上,不曾为妹妹说过半句好话,本觉他是个无情无义之人,殊不知人家在暗处也是关心妹妹的。
想到白嘉荷孤零零一个人在夜牢里也确实可怜,林瑶红问:“我方便一起去看看嘉荷吗?”
“当然!”白嘉骞喜不自胜,“这边请!”
两人一起走到夜牢入口。
白嘉骞打点了夜卫,与林瑶红一同下牢探望妹妹。
白嘉荷远远就听见脚步声,欣喜地爬到木栏边。
“大哥!你来看我了。”
可见走近一看,来者不只大哥一人,身后还跟着一个林瑶红呢!
白嘉荷心中不免苦涩,暗自怪自己耽误哥哥和嫂子约会了,愧疚道:“瑶红,你也来了。”
林瑶红与白嘉荷同岁,所以两人见面后也没有过多客套。林瑶红随口道:“嗯,刚刚在路上遇到了白族长,就想着与他一起来看看你。”
白嘉荷听见林瑶红依旧对大哥使用“族长”的敬辞,想必两人还没到谈婚论嫁的那一步,便也不好再多说些热络亲昵的话语,只沉默地望向二人。
白嘉骞将几个小盘依次从食盒中端出,沉声道:“我为你带了几个月饼,这个中秋委屈你只能在牢里度过了。”
接过吃食后的白嘉荷没有直接享用,而是忍着身上的伤痛将月饼也分给临近牢笼的狱友。
狱友一一谢过。
白嘉骞望着妹妹,只觉妹妹历经此事似乎长大了一点。他见白嘉荷重新回来坐下,关心问道:“叶家人可有再来找你的麻烦?”
“没有。”白嘉荷叹着气,“许是一直忙着准备中秋,并未派人来审我。”
“嘉荷,这事到底是你做错了。如果叶家来审你,你就服服软给人家道个歉,争取早日出去。”
林瑶红接道:“是呀,嘉荷,虽然很多事我也不清楚,但雪岩哥是个好人,不像是会乱杀无辜的凶残歹徒,估计是被人陷害的。”
白嘉荷也渐渐参透其中蹊跷:“嗯,这几天在牢里我也想了很多,此事确有古怪。都怪我自己莽撞,算是我自讨苦吃吧!”
“唉......”白嘉骞一声叹息,“你们姐妹两个没一个省心的。”
姐妹两个?白嘉荷忙问:“长姐她怎么了?”
白嘉骞尴尬地望向身后的林瑶红。
林瑶红安慰:“白大哥,嘉蕙姐姐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不必在意我的。”
因为翡翠回林家小住了几天,把林瑶青的情况已经如实向林族长禀报过了,林瑶红也已知晓。
白嘉骞也从不把林瑶红当外人,于是直接答道:“长姐心生妒忌,竟对瑶青姐痛下杀手。张兄动怒想杀了长姐,多亏张族长从中转圜才留得一命。私下里我也是割让了许多好处给张族长,暂时才勉强平息了此事。”
当妹妹的没想到哥哥当着未来嫂子的面说这些事,忙用眼神提醒哥哥。
白嘉骞释然道:“瑶红,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偏帮长姐的意思。”
“白大哥,你不用紧张,我明白的。若是我站在你的位置,也不能看着自家姐姐徒徒送命的。”
“瑶红,谢谢你的体谅。”
几人再聊了一阵便互相告辞。
林瑶红本想自己返家,可白嘉骞坚持要护送她回去。
她领了情,在府门口与白嘉骞挥手告别。
白嘉骞直到亲眼看见林瑶红进门之后才放心离去,转身消失在茫茫夜色。
天上的圆月笼上朦胧的水雾。
后半夜时,乌云渐渐袭来,将整轮明月彻底吞噬。
*
话说眼下正是庄稼收割晾晒的关键时节,无奈天公不作美,自天权十五年八月十六起,锦凉城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冷雨,田梗中劳作的农奴一片哀嚎,埋怨老天爷不给活路。
除却天灾,人祸也是不断。
天权十五年八月廿一,白弘远之堂弟白弘进于家中被害。
天权十五年八月廿八,白家侍卫总管白骁于酒肆被屠,两者各失一足。
眼看杀手皆是按照七日之规律作案,天权十五年九月初五那日,白嘉骞亲自率众加强府宅防卫严阵等待刺客来袭。
不料魔宗之杀手却转头去了林家,击杀了林修之堂弟林俸。
同样是被除去一足,弟弟林仲亲眼目睹兄长之惨状,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林仲似是联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独自收拾起行李,想尽快离开锦凉城这个是非之地,只求保得一条老命。
可无奈晚辈们极力挽留,林仲只得留下先过佳节,待重阳节后再起身出发。
*
天权十五年九月初九,重阳。
九九归真,一元肇始。
张家举办饮宴祈寿,感念祖先的恩泽。
张彻望着妻子微微鼓起的小腹,生怕林瑶青听多了烦心事会胡思乱想动了胎气,索性对外面发生的命案只字不提。
院子里下着冰冰凉凉的秋雨,张家内厅依旧是一派歌舞升平。
小奴们把五颜六色的菊花挪入室内供少爷小姐赏玩,丫鬟们端上蓬饵和菊花酒。
张微举着酒杯走到大哥大嫂面前,调皮笑道:“呀,嫂子已经显怀了!”
林瑶青轻抚着小腹,张彻揽住其肩膀道:“嗯,四个月了,肚子也该大了。”
“大哥大嫂好生恩爱,真是羡慕死妹妹了。”张微背着手,看着哥哥嫂子亲近和睦很是开心。
“羡慕了?想嫁人了?”张彻高扬着下颌,“大哥和母亲一定为你找个好婆家!”
张微依旧对叶雪岩没有彻底死心,如今叶雪岩逃出锦凉城暂时保得性命,张微还盼着他能早日归来呢!
“大哥休要乱点鸳鸯谱,妹妹的婚事妹妹想自己做主!”说罢,张微吐着舌头跑开了。
在室内举办宴会要比露天院落稍显狭小,屋内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楚。
林瑶青见堂妹林珊为二弟张衍佩戴上了茱萸,但张衍的态度却是冷冷淡淡的。
张彻见妻子望着那茱萸发愣,于是也为妻子戴好:“这茱萸可驱虫、去湿、逐风邪,当真应景。”
林瑶青疑问道:“二弟妹进府也有些时日了,怎么没见她怀上?”
张彻附在她耳边低语道:“你当哪个男人都和你夫君一般厉害?”
“去你的!”林瑶青推了他一把,不愿听丈夫的诨话。
张家的小辈各端着菊花酒去为张勋祝寿,张族长一一饮之,但后半段明显有些撑不住了,掩袖咳个不停。
长子张峥想为父亲叫个郎中来瞧瞧,但被张勋拒绝了:“无碍。都是老毛病了,不用麻烦。”
宴会直至深夜,丝竹之声渐渐落幕,取而代之的是绵绵滴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