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的每一刻都是折磨,林瑶青低声啜泣着,不知该如何熬过这慢慢长夜时,身上的男人出乎意料的停了下来翻身落在她的身侧,难得仅一次就结束了。
张彻单手撑着头颅望向她道:“明天是端午要祭祖,今天暂且放过你。”
原来他是怕祭祖时有失颜面才好心放过她,林瑶青呸掉口中的血丝,冷艳的眉目之下使劲擦抹自己的唇边,动作干脆用力而深恶痛绝。
见妻子如此嫌恶自己,张彻感觉脆弱的心房被针扎了一下。她的恨意竟如此真实,如此剜心扼骨。
是啊,他不管对她如何好她都看不到,满心满眼都只有那个叶雪岩。
他费尽心血的讨她欢心,也丝毫得不到她的半点垂怜。他即便将他的真心全部刨出,也只怕是她依旧是不屑一顾。
林瑶青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翻过身去背对于他。
张彻看着她冷漠的背影,气愤地合拢衣衫,下榻往门外走去。行至门口,背后响起林瑶青闷闷的诅咒声:“张彻,你最好不要爱上我!否则所有仇恨来日我必定百倍奉还!”
张彻站定,阴鸷的余光往后瞥了一瞬,又恢复清明。
她竟让他不要爱上她?真是可笑,这话说得已经太晚了,自他从七岁时第一眼看见她时就已经爱上她了。既然事已至此,她想恨就恨吧!想报复就报复吧!只要她还留在他的身边,随便她怎样都无所谓。
张彻大步出门,眼底尽是隐秘的哀伤。
*
天权十五年五月初五,端午。
东方既白,红梅园的大门打开,一众丫鬟陆续而入。
林瑶青缩在床角,张彻将她从被窝里拎了出来,霸道地抬起在她的胳膊,在其手腕绑上了端午节压胜配饰,是一根由红、绿、蓝、黄、白五色丝线结成的长命缕。
“现在才戴这个,不觉得晚了么?”林瑶青收回手腕,身体也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几日他们连续吵架,见面又少,很多礼节流程都已经疏忽了。张彻朝采苼采芪招招手:“快帮少夫人更衣!”
两个丫鬟托举着一件黑底红线的华丽长袍替少夫人穿上,林瑶青打量着,估计应是祭祀所用的制式礼服。
采芪莫名其妙地被打了二十大板,如今伤还未愈,心中尽是怨恨,忍不住想报复回来。她在帮林瑶青系腰带的时候,故意使劲勒紧,痛得林瑶青吸气连连,“嘶......”
张彻看见妻子神情不对,转而睨见了采芪的小动作,他快步上前,一脚将采芪踹到地板上,吓得采芪连忙跪地求饶。
“求大少爷饶命啊!奴婢刚刚是不小心才弄疼了少夫人!”采芪又转向林瑶青:“少夫人,求少夫人开恩!奴婢不是故意的!”
林瑶青知道采芪因为自己挨了打,心中难免有气,可这到底是自己的过错与丫鬟无关,于是她望着张彻淡淡劝道:“没事,是我没吃早饭饿得肚子痛,与采芪无关。”
张彻瞪她:“你倒是还有心思关心别人,还不知道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是如何跑出去告密的!”
采芪更加惶恐,不停地磕头求饶。
林瑶青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但隐约能猜到采芪把她服药的事告诉了公公婆婆。
张彻走到采芪的面前,对着她的肩膀又是一脚:“采芪,我告诉你,竹园的主人只有一个,那是本少爷!你若想回去伺候你的主子,你就赶紧给我滚!如果你再敢背着本少爷去外面通风报信,看我怎么收拾你!”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采芪的脑袋都叩青了,声音越发颤抖:“奴婢不敢!求大少爷饶命!”
“你自己掌嘴五十,看你以后嘴巴还贱不贱!”张彻吩咐完采芪,又对其他丫鬟道:“赶紧帮少夫人化妆,妆容要正式庄重的!快点!”
“是!”
采芪委屈地跪在地上,啪啪啪地自己打着自己的耳光。
丫鬟们皆战战兢兢的忙碌着,丝毫不敢懈怠。她们深知此番少爷之举,亦是杀鸡儆猴给她们看的,生怕出了一点过错落得和采芪一样的下场。
采苼和月无影在铜镜前替少夫人化好妆容,采苼福身问道:“少爷,您看这样可以吗?”
张彻走到镜前,只见厚重的脂粉也难掩妻子的憔悴,他吼了一句:“嘴唇化得红一点!别显得跟个饿死鬼似的!”
“是!”采苼遵命,继续完善。
翡翠与白瓷把五色丝线挂在门上,悬在床柱上,缠在门闩上,以求除灾免祟。一切准备妥当,夫妻两个简单用了早餐,便去祠堂祭祖去了。
*
张家祠堂。
熏香环绕,张家的列祖列宗的牌位之前摆放着新鲜的瓜果,另外还有粽子和炸酥肉等时令祭品。
堂内站着五人,张族长张勋手中举着三根长香,口中念念有词,连续拜了九拜。
张峥与秦氏站其身后,其次再是张彻与林瑶青夫妇。
其余男丁及正妻皆站在堂外的院内烧香行礼。因妾室不得祭祖,遂未全员到场。
第一场集体祭拜结束,张慎走入祠堂,将香火插在香炉之上,张嵘与妻子袁氏,张屹与妻子徐氏同行此礼。
轮到小辈之时,张衍与林珊走入堂内,林珊担忧地望了林瑶青一眼,只见她神形消瘦许多,应是真的受了不少折磨。
张徊与叶雪雯入场时,叶雪雯两只眼睛都盯到了林瑶青的身上,张徊连忙眼神示意,叶雪雯才挪开了视线,低首告退。
待祭祖仪式全部结束,已接近中午,全族上下一起在前院共进午餐。
甜咸米粽、咸鸭蛋、黄鱼、黄瓜条、酥肉、炸糕,一系列节下时蔬被依次端上餐桌。
丫鬟们为主人们满上了雄黄酒,袁氏用指肚子沾了几滴,在小儿子张徉的额头上画了一个“王”字,叶雪雯夫妇望着弟弟会心一笑。
张彻拿起一颗咸鸭蛋仔细剥开,内里红心,金黄的油脂流在手上,他砸了一下手指,递于林瑶青道:“不是很咸,你尝尝。”
“谢谢。”林瑶青客气地接过,脸上默无表情。
张峥与妻子正在向族长敬酒,祝福父亲益寿延年。
秦氏的余光瞥向长子长媳,见儿子依旧像以前一般疼爱媳妇,为其剥蛋夹菜,不禁醋火怒烧,当着丈夫和公公的面就数落起长媳妇的不是。
张族长制止道:“好了,那些事我都知道,等宴会结束之后我会好好敲打敲打阿彻的。你们是长辈,理应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至于那些不好听的事情,你们也都把嘴巴关严了,莫要被旁人听了笑话!能私下解决的不要各个都搬到台面上来!丢人不丢人啊!”
张峥扯了扯妻子的衣角,秦氏含愤应下,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