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你知道什么就快说吧。”殷厉催促道,“这么晚了,这街上不一定安全的。”
“那我们回酒楼说吧,我怕这里不太安全。”
今天早上突然蹦出来的四个命案,并且这四个案子的被害人死状都极惨,再加上这个凶手目前来看可能不是人。这一入夜,街上的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小孩子被大人早早哄进被窝,没人敢在外出。即便是迫不得已在外行走,也都会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彼此有个照应的话也相对有安全感,甚至有的人会去寺庙里求个护身符戴着。
“行,那我们回酒楼。”
跟着掌柜回到了酒楼,“你们先上去,在三楼右侧,我住那里。”
“掌柜的,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检查下这里的门窗,等下就上去。”
“好,你小心些。”小白嘱咐道,“有事喊一声就行。”
“哎,好。”
三个人来到楼上,位于右侧是掌柜说的房间,几个人在屋里的桌子旁坐了下来,等待掌柜回来给他们讲故事。
掌柜谨慎地关好一楼二楼的门窗,后院的门跟厨房也都锁了,这才放心地上了楼。
“不好意思啊各位,别看我这两天生意好,客人也是抱着很大的决心来我店里吃顿饭,我也不能怠慢他们。”
“这两天四起命案闹得人心惶惶的,街坊邻居都传的沸沸扬扬的。我这里晚上就剩我一个人在这里住,我都要锁门锁窗才敢睡,。”
“掌柜的,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睡呢?”墨城看了看屋里的陈设,都是一个人的,“你妻儿呢?”
“王爷见笑了。”掌柜的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别看我一把年纪,皮糙肉厚的,其实,我跟李四一样,是条老光棍。”
“哈?”殷厉有些难以置信,“不会吧?你看起来不像啊。”
“掌柜的,还是说说红嫁衣的事吧。”小白伸了伸懒腰,最近她的黑眼圈是越来越严重了,都要戳到她的下巴了,她只想今天晚上早点睡,仅此而已。
“咳,好。”掌柜的顿了顿,跟他们说起了红嫁衣的传说。
在几百年前,具体几百年他也记不清了。那个时候在一个偏僻的小镇子里,有一位叫绫绒的未出阁姑娘,她家世代经商,家境很好,她从小锦衣玉食,可谓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
不过后来她爹的生意突然遭遇了变故,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下人们四散而去。不久,绫绒的爹娘也因得了肺病无钱医治,去世了。
原本偌大的家,现在就只剩下她自己一个,无依无靠,举目无亲。她本来打算找份活干,可她自己一个大小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最后只能流落街头,靠乞讨为生。
全身的皮肤晒得黝黑黝黑的,粗糙不堪,指甲又长又黑,满是污垢,还得整日受其他乞丐同行的欺负。就这样,她默默忍受了三个月非人的日子。
十一月的一天里,她坐在破落的庙里,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想起自己以前也算是锦衣玉食,什么时候遭过这罪,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想起她爹跟她提起过,她还有一门娃娃亲,男方复姓欧阳,是他们家的大公子,叫做欧阳景。他们家世代以卖药材为商,一家人就在隔壁的镇子上。她反复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自己身上脏乱不堪的衣服,上面散发着一股子臭味,就像什么东西坏了一样。
她决定去隔壁镇子找她未见过面的未婚夫,可是这长路漫漫,她一个女子,要怎么去呢?若是半路碰上山匪,怕是性命不保。
她每日在城门口行乞,四处打听。终于让她打听到了,有一辆马车每日下午会去隔壁镇。
那天下午,她躲在那一辆出城的马车上,这辆车是前往隔壁镇上送货的,她跟着马车,就能去找她的未婚夫了。
她瑟瑟发抖躲在一堆货物中,她知道如果被发现了,肯定少不了一顿打,甚至还会被扔下车。她一路上都不敢动弹,马车摇摇晃晃,再加上阳光晃人眼,她竟然在马车的颠簸中,眼皮越发沉重,便睡了过去。
当她一觉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马车到了镇子上,还在继续前进,她找准机会,跳下马车,连滚带爬地跑进了巷子。
因为人生地不熟的,她只能找了间小破屋过夜,而她的肚子却是一直“咕咕咕”地叫个不停,她就只好出去找吃的。
子时刚过,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她找着找着,竟然到了一处宅邸,一抬头,就看到门上的牌匾刻着两个字“欧阳”。
“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找到了。”
女子鼓起勇气,上前去敲门。开门的老管家见是一个女乞丐,全身脏兮兮的,还有一股子难闻的臭味,捂着鼻子从怀里掏出两个铜板,扔给她,就要赶她走。
“我跟你们公子有亲事,我想见见你们家欧阳公子。”
“公子?我们家主膝下还未有子嗣呢。”管家瞥了她一眼,“净在这胡扯,你也不看看你长的是什么样子?还有亲事?”
“我没骗你,不信的话可以问问你们家主,我们家在隔壁镇是经商的。”女子苦苦哀求道,“求求你,你让我见见你们家主吧。”
“快走快走,不然我可就要赶你走了。”管家十分不耐烦,本来睡得好好的,被硬生生叫了起来开门,还遇见这么个疯女人。
“我求求你,让我见见你们家主吧。”
管家正要叫人把她丢到街上去的,可是家主出来了,大概率是被门前的声音吵醒的。披着一件厚厚的大衣走了出来,十一月的天儿虽然不算寒冷刺骨,但也是让人冷的直哆嗦。
“怎么了?大半夜的在这里吵吵什么呢?”欧阳景,这二十五六的男子,在他年纪轻轻的时候就继承了欧阳家的家业,因为家里双亲去世的早。
“家主,这个疯女人非要说跟咱们家公子有亲事,非要吵吵着见你。”
“我真的跟你公子有娃娃亲,我没骗你。”女子还在拼命解释,她不想再回去街上乞讨,那种苦日子她熬不住了。
欧阳景走上前,打量了女子一番,这么冷的天,没有穿鞋子,双脚冻得红肿,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破棉袄里的棉絮都露出来了,在风中狂乱地摇曳。
“你叫什么?”
“我…我叫沈绫绒。我爹是隔壁镇子上经商的。”
“绫绒?”欧阳景思索了一会,“你是沈伯伯的女儿,绫绒?”
“对,我是。”女子见欧阳景想起来了,想要上前,又被管家拦住了。
“可你怎么是如今这般模样?”
一听欧阳景这么说,绫绒低下头,手指不停地绞着,支吾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我…我爹娘去世了。”
“是吗?”欧阳景别有意味地问道,“那你现在?”
“家里就剩我一个人,我只想来…”
“先进来吧。”欧阳景眉开眼笑地,转身吩咐管家:“七伯,给沈小姐准备一身干净的衣服,让小红带她去洗个澡。”
“是,我这就去。”
“那我……”绫绒还想说什么,却被欧阳景打断了。
“绫绒妹妹,这么晚了,你也累了,洗个澡换身衣服,早点休息。”欧阳景拉了拉身上披着的衣服,“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吧。”
见欧阳景没有要跟她继续聊下去的心,表情有些不耐烦,可能是天太冷了,她只好跟着管家到后院洗漱。
当她躺倒在软乎乎的床上时,真的以为自己找到了救命稻草,以后再也不用流落街头了。但她不知道的是,噩梦才刚刚开始。
“可是这个欧阳景听起来也不像坏人啊。”殷厉说,“他肯收留这个女乞丐说明他应该不坏的吧。”
“也不全是,”墨城否定,“人心隔肚皮。”
“确实,知人知面不知心。”小白看了看屋里摇曳的烛火,“她吃不了苦,所以急于找个人去帮助她脱离苦海罢了。”
“没错啊,这姑娘确实是属于病急乱投医了。”墨城补充道。
“那后来呢?”殷厉追问掌柜的,“这跟嫁衣有什么关系吗?”
掌柜叹了一口气,“都是造孽啊!”
掌柜接着往下说:
欧阳景早就已经娶了妻,这位夫人是他们镇子大户人家的女儿,叫安悦儿。安悦儿模样长得娇小玲珑,一张娃娃脸甚是可爱,可心肠却是无比的歹毒。家里的丫鬟们都知道,安悦儿最见不得家里丫鬟长得好看的,要么赶出去,要么卖到烟花地。要想留下来的,只有一个方法:毁容。
所以当安悦儿第二天见到沈绫绒的时候,一个狠毒的计划就已经在她心里悄悄地生根发芽了。
绫绒见到安悦儿时,见她总是笑容可掬的,以为她很好相处。加上她在这里无亲无故,宅子里的下人们也从不跟她说话,所以她不久就跟安悦儿相处的很好,甚至是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
在谈到自己跟欧阳景有娃娃亲时,安悦儿脸色有些难看,但瞬间又被压了下去。
“姐姐,以后我跟家主成亲,你还是我姐姐,我可以当个妾,你说呢?”绫绒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安悦儿,问道。
“当个妾不就委屈妹妹了吗,要不你来当正室,我做小。”
“姐姐,你别这么说。你永远是欧阳家的正室夫人,我能当个妾室就已经很满足了,至少不用整日去街上行乞,还要被人欺负。”
安悦儿心不在焉地跟绫绒聊着天,而内心深处的一根黑色藤蔓已经开始疯长了。她连丫鬟都容不下,怎么会放任沈绫绒爬上欧阳景的床。
欧阳景知道自己夫人的手段,当初若不是因为安家能在生意上给欧阳家提供财力帮助,他才不会娶安悦儿为妻。这个女人他早就腻了,表面上看起来娇小玲珑,一副亲人的模样,实际上她对丫鬟做的那些事,他都知道。
只是他一直忙于生意,家里还是需要安悦儿打理,他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沈绫绒的到来,犹如一块小小的石头,激起了他内心的阵阵涟漪。
沈绫绒的天真烂漫、温柔如水,让欧阳景如痴如醉。只是迫于安悦儿身后家族的压力,他一直没能休了安悦儿,他想要娶沈绫绒已经想到夜不能寐。
在一年后的冬至日里,欧阳家的下人大部分都回家团圆去了,所以宅子里冷冷清清的,沈绫绒抱着一件红色的喜服,兴冲冲地跑到安悦儿的房间。欧阳景答应纳她为妾了,她不用再做下人的活了。
她一心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安悦儿,却忽略了后院里大门紧闭,院里也没看见下人的踪影,唯有安悦儿屋里亮着。
“姐姐,家主答应纳我为妾了。”沈绫绒满心欢喜地抱着喜服,跑进了安悦儿的屋里。
“哦,是吗?”安悦儿端着茶杯,斜着眼瞥了瞥沈绫绒手里的衣服,“那真是要好好恭喜妹妹了。”
“姐姐,你看这件喜服,颜色多好看啊。”沈绫绒抱着喜服沾沾自喜,脑海里不断幻想着以后的生活。
安悦儿轻轻地在她耳旁道了句:“是啊,这红色,多配你。”
沈绫绒开心极了,抱着喜服就要跟安悦儿讨论手里喜服的做工,却被安悦儿狠狠踹了一下腰,整个人狼狈地摔倒在地。
沈绫绒刚想起身,就被安悦儿一脚踩上了背,还不忘用力撵了撵,沈绫绒疼得叫出了声。
“啊——”
安悦儿一把捂住沈绫绒的嘴,轻声道:“别喊了,吵到别人可不好。再说了,这家里也没人会帮你的。”
安悦儿放开沈绫绒,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哟,妹妹,你别一副我欺负你的表情啊。”
沈绫绒惊恐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后背的痛在不断地提醒她:眼前这个安悦儿变得陌生起来,已经不是以前的安悦儿了。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我?”安悦儿呵呵一笑,“妹妹,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姐姐呀。”
“不!你是个毒妇,怎么会是姐姐?”沈绫绒愤怒地骂道。
安悦儿冲过去就是一巴掌,扇得沈绫绒脑袋里嗡嗡嗡的,耳旁又想起那个让她还是的声音:“贱人,敢骂我?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安悦儿狠狠地扇着沈绫绒的巴掌,直到沈绫绒嘴角渗出血来,才气喘吁吁地撒开手,将沈绫绒扔回地上。
“别想了,即便欧阳景来了,也救不了你。”
“不会的,他一定会救我的。”
“是吗?”安悦儿冷笑一声,“那你可知道他为什么要纳你为妾吗?”
“因为他爱我。”
“爱你?”安悦儿呵呵一笑,“你真觉得他爱你?”
“可笑。”安悦儿转过身来,目光带着几分讥笑,“你呀,也不照照镜子,就你这样的,他会看上你?”
“他这几年在外经商,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安悦儿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还没从打击中缓过来的沈绫绒,继续说道,“他不过就是想偷偷腥罢了,你最多啊就算条死鱼,吃完就扔了。”
“不…不会的。”沈绫绒眼泪稀里哗啦地往下掉,她不相信安悦儿说的。
“怎么?还不信啊?”安悦儿一把揪住沈绫绒的头发,“你可真够蠢的。”
“不,不会的。我不信。”
沈绫绒挣扎中,手指划过安悦儿的脸,将安悦儿的脸抓出了几条血痕来,安悦儿吃痛,松开了手。沈绫绒趁机跑了出去,没跑几步,就撞在一个人怀里。
一瞬间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沈绫绒苦苦哀求着:“救救我,救我,夫人她疯了,疯了。”
“疼吗?”欧阳景伸手摸了摸沈绫绒红肿的脸,“可惜了,这张脸。还不知道尝起来是什么味道呢?”
沈绫绒十分惊恐地睁着眼,颤巍巍地问欧阳景:“你…你说什么……”
话还没说完,安悦儿捂住脸从房里冲了出来,一把揪住沈绫绒的头发,狠狠扇了几巴掌,嘴里不忘骂道:“贱人,敢抓我!我打死你,你个贱人!”
安悦儿人虽不高,力气却很大,拖着沈绫绒往房间里拉。
沈绫绒拉住欧阳景的手,苦苦哀求:“救救我,救救我,看在我爹娘的份上,求求你救救我。”
“救你?”欧阳景不屑地问道,“你有什么值得我救的?有钱?还是有权?”
“你个贱人,还不松手!”
安悦儿生拉硬拽,沈绫绒那一瞬间一股寒意涌上心头,绝望地放开了拉着欧阳景的手,就那样安静地被安悦儿拖进了房间。
“你不是喜欢这喜服吗?”安悦儿捡起地上的衣服,拧成一股绳,绕过沈绫绒的脖子,狠狠勒住她纤细的脖子,“等我把你的皮剥了,你就可以永远穿着你的喜服了。哈哈哈哈…”
安悦儿表情狰狞地看着地上不断挣扎的沈绫绒。
“夫人,小点声!”
“今天可是冬至。
冬至那天,漫天飞雪。柴房里躺着一个红彤彤的人,远远看去,仿佛穿着一件红色的喜服。
如果当初没有来到这里找她所谓的未婚夫,她现在或许还能好好地活着吧。
这会儿她只想要快点去地府,跟她的爹娘团聚,她多想再吃一碗娘做的热乎乎的饺子啊,可是她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好不甘心啊,她好恨!要不是欧阳景,要不是安悦儿,她又怎么会落得被人剥皮的下场。她不甘心,好不甘心!她要报仇,将仇人剥皮抽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