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两人,站在了里世界的草原上。
我们刚刚离开的表世界,已经到了6月末的时期。不知是否是季节的变化也影响到了这边,在我们被里世界吞噬的瞬间,意外的湿气包围了我们。和以前相比空气显然更闷了。
但是空气更闷的原因并不只是湿气的影响也说不定。我们两人之间的气氛也非常尴尬。毕竟现在是并不怎么熟悉的两人,不得不一起行动的情况。
我这么说,其实是因为我身边的并非鸟子。
是小樱。
这位自称里世界的研究者的小个子女性,完全不隐藏自己不高兴的表情,瞪视着眼前这宽广的未知世界。
“那、那个”
我畏畏缩缩的开口。
“从哪里开始找呢”
“…………”
没有回应。
“小樱?”
“……那家伙回去的地方,比起我空鱼你更熟悉吧”
“我也,不知道啊”
“啊?那怎么办啊”
“没办法所以……先随便找找……”
在我犹犹豫豫的说的时候,小樱不满的甩头。
“真是够了,那个笨蛋!”
小樱骂道。
“居然把我也卷进来,等我找到了不干死你丫的”
“……也是呢”
我呢喃道。
正好我也在和小樱想着一样的事情。
干死你丫,干死。等找到你了可不会轻易原谅你。
居然就这么擅自的消失了。
鸟子失踪是在从如月车站回来大约3周之后,6月24日时候的事情了。
在那天的数日之前,我们吵了一架。
那天我们约在了池袋,一起进了淳久堂书店后面的咖啡店。对着因为上次太乱了所以一起讨论下次的计划的鸟子,我说道。
“那个啥,鸟子。不再考虑看看吗?这么下去可不妙啊。绝对会死掉的,我们”
鸟子为了寻找“朋友”的冴月,想要马上决定下次去探险的日程,不过说实话,我有点累了。弯弯曲曲,八尺大人,如月车站以及和各种各样的怪异的遭遇,每次我都遇到了死一般的恐怖体验。
我喊一下暂停的权力总归是有的吧。
“那么,你有其他的好办法吗?”
映着从窗口射入的午后阳光,那金发闪闪的发着光。皱着眉看着我的鸟子,简直就想是诓骗人把人带走的妖精一般。
“空鱼?”
“啊……嗯”
我甩了甩头。都已经见了这么多次,我也该习惯了。重新整理好心情,我拿起了饮料。
那天的相约也兼了庆功会。桌子上面,又摆满了鸟子根本不想就乱点的大堆食物。
五目饭(注:将墨西哥饼所需的碎肉、奶酪、莴苣、西红柿盛在米饭上的冲绳料理。放上略带辣味的沙司进行食用。)。酸果樱桃的蛋糕。抹茶味的法式酱糜。上面放满了木莓的“今日的果馅饼”。饮料则是,鸟子点了拿铁咖啡,我点了葡萄红茶(注:鬼子的神奇喝法,红茶里放几粒葡萄)。我觉得差不多可以断言了,鸟子的点餐方式很奇怪。至少先吃完五目饭再点蛋糕也行啊。
“如果有更安全的方式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就是没有吧,那种方式。只能普通去找啊”
“真没想到会从鸟子口中听到‘普通’这个词”(注:这里的普通是用的‘地道’这个词)
“诶,我可是自认为一直在普通的找啊”
鸟子一副没想到。难道不是说兽道说错了吗。
“嘛算了,既然鸟子这么说的话。但是,就算你说要找冴月,这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吗。我可没想过你会是这种看一步走一步的找啊”
鸟子移开了视线。
“那是……”
“别说什么那是。我是懂你想早日找到冴月,但是,既然这样更应该好好的去找不是吗?”
“我知道空鱼说的是对啦。但是,没时间了。我们在这里扯这个的时候,说不定冴月也在遭遇危险”
“在这里扯这个的时候也说不定,呢……”
我看了看平静的店内。午后的咖啡店里,多是附近大学的学生,有人在学习或者读书,还有在交谈,各自享受着。从旁来看的话,我们也是其中的一部分吧。看到这些能把桌子堆满的蛋糕和饮料想找借口都难。这是在讨论如何去拯救在危险的地方遭难的重要的朋友?开啥玩笑。
总是这样言行不一啊,鸟子你————。虽说是急得不行要找冴月,又会想要这样一起开庆功会,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要说是根本是真的想找呢,又那么大胆去里世界。经过这三次的里世界探险,我还以为自己稍微有些了解鸟子了,这么一想又感觉果然不懂你。
鸟子接着进一步说道。
“而且,我也没法放下那些人不管啊”
“诶……?”
一瞬的反应,我是真的不知道鸟子在说什么。
“那些人,现在也被孤立在如月车站。如果没有人去救他们的话,全都会死掉”
“……啊啊,是说那些军人的事啊!诶——,是,嘛,是呢”
我完全把如月车站的美军的事情给忘了。的确,他们大概坚持不了太久了。虽然自己的问题就够多了,但是把一度说过话的对手在那种状况下完全丢下不顾,我都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但是嘛。也不是找借口,他们可是把我们当成怪物对待了啊。姑且算能说上话的,也就那个卷毛中尉和少校两个了不是吗。
“鸟子,居然会这么担心那些人呢。真意外”
“为什么?”
“那时候的鸟子,比平常还要冷淡嘛。我还以为你很警戒他们来着”
“对方也很刺刺的啊,什么时候被他们枪击也不奇怪”
“这种差点就要开枪打我们的人,你也会想去救吗?”
“呆在那里的话,谁都会变得奇怪的啦。————我的话,能救的话,就会想去救。空鱼不这么觉得吗?”
被鸟子用这率直的话直击,我简直有呼吸困难的感觉。这不是就是说我,在找这种那种的理由,对那些人见死不救不是吗。
但是,即使被人说是没人性,我也不想因为一时的感情去冒无谓的风险。这可是关系到自己和鸟子的生命和精神是否正常。
“……鸟子。现在,你不是说谁都会变得奇怪吗,实际上,我们不也差点变得奇怪了吗。打给小樱的电话的录音,你还记得吧”
一想到那个时候的事情,我就怎么都无法冷静了。从如月车站给表世界打的电话,和小樱的那些对话,重新听了之后完全是意义不明的疯言疯语。也就是说我和鸟子,在完全无自觉的情况下,对着电话持续说着那些奇言怪语。
我听说过发疯的人,根本不会觉得自己的言动有什么奇怪的。虽然发疯也有很多种,不能一概而论,但是我们这次感觉相当接近那种情况了。那时候我们两人都“差点就疯掉”的情况,没准是非常不妙的状态也说不定。
“那是…但是、也就那时候不是吗。现在不是很正常————”
这么说回来的鸟子,也看上去有点缺乏自信。知道自己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言动,没人能保持平静的。
我狡猾的,在这里又加上了砝码。
“不只是鸟子吧。那个电话,小樱不也变得奇怪了吗”
我说出电话对面的小樱也说了奇怪的话这件事,鸟子严重的动摇了。
“那不是我们自以为听到的东西不是吗。小樱的声音又没录音————”
“的确录音的只有我和鸟子的声音。但是,你想想不觉得奇怪吗?那时候,我们明明是一直在说奇怪的东西,为什么小樱一直默默的听到最后?”
“啊……”
鸟子的眼睛睁大了。我接着说。
“里世界和表世界的电话接通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的确表世界的小樱的手机上,只录下了我们的怪话。但是如果,我们也在里世界把电话录音了的话,小樱的怪话也能留下来也说不定”
“那只是……你的想象不是吗。又没什么根据……”
“我想说的是,里世界会对人造成不好的影响这件事。我们两人,以及小樱两边都是”
“但是,小樱的工作就是里世界的研究啊”
“因为是工作,就让小樱的脑袋变得奇怪也无所谓吗?”
“这种说法很狡猾啊”
鸟子瞪向了我。
“空鱼不也还是很高兴的吗。你不是想要钱”
“那是,想要啊。但是,死了还要钱有什么用……”
我稍微顿了顿,继续说。
“————鸟子你,大概也注意到了吧”
“什么事情?”
“冴月啊。你说她失踪了多久了来着。三个月?还是更多?”
鸟子没有回答。扛着这沉默的压力,我接着说。
“在那个糟糕的世界三个月音信不通,这意味着什么,鸟子不可能不知道吧。我们两人不是一起见过了吗,被弯弯曲曲干掉的尸体也是,消失的肋户大叔也是,美军的那些人一个个死掉也是。虽然这么说很难听————”
虽然我也知道自己越说越踩对方的地雷,但是一旦开口了就没法不继续说下去了。
“————已经死掉了吧,冴月”
两人陷入沉默。鸟子那形状姣好的柔软嘴唇抿到了一起,低下了头。
我说出口了。
虽然我之前就这么想了,也觉得自己迟早会说出来。不过就算这样,看到受到冲击样子的鸟子,我胸中也满是罪恶感。
“虽、虽然我可能说过头了,但是……”
“她还活着”
遮过准备给之前的话找借口的我的声音,鸟子断言道。
意图突然被打断的我眨巴着眼。
“冴月她,肯定还活着啊。毫无疑问”
“诶,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冴月不是会这么就死掉的人”
对于这充满确信的话语,我无言以对。
能受到鸟子这种程度信赖的这个冴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至少,肯定是和我完全不同类型的人这一点毫无疑问吧。
“冴月她,是对我而言特别的人。求求你,帮我忙吧。不行的话,我那份的钱也给空鱼好了”
“哈!?”
一瞬惊呆的我,一下子脑袋就充血了。
你说这种话,鸟子?
你当我是,因为钱少才扯着扯那?
“你不要钱吗?”
“不是说这个!”
恼火的我的声音一下就大了。
“我知道鸟子你很看重冴月。但是我不是啊。又没见过,又没说过话。你是叫我为了这样的人堵上性命吗?”
鸟子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瞪大了眼睛,凝视着我。
隔着那贴咖啡和红茶中升起的热气,我们互相瞪着。
“是吗……也是呢。我懂了”
鸟子自语道,移开了视线。
她站了起来,从放包处拿起了自己的包。
“抱歉呢。我想错了”
“稍微等等,鸟子”
“接下来就我一个人想办法吧。……谢谢你了”
“鸟子!”
完全不管我喊住她的声音,鸟子走出了店里。
“……啊啊,真是”
我靠在了椅背上,深叹了一口气。
我既狡猾,还没胆。
其实,我是想这样说的。
我很害怕,我不想再变得更奇怪了,所以别去了吧……这样说。
但是没说出口。说了鸟子肯定会失望。鸟子所需要的是,去里世界的时候能给于她帮助的搭档。不是因为恐惧而扯她后腿的包袱。
所以我才换了一种方式来说,结果还是让她失望了。
到底在做什么啊我。
在满桌几乎没动过的蛋糕面前,我低沉下头。
“一个人要吃完这个,我觉得实在是有点难吧?”
我瞪着对面那变得空空的席位,自言自语。
2
“你们俩吵架了吗?”
接通电话之后小樱第一声就是这个,我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
“……怎么了嘛”
“那家伙,之前一个人来我家了。如果是平时的话她都像小学生一样疯喊疯叫烦死人的,结果之前那次别种形式的超烦人。很烦所以情人吵架别把我卷进去行吗”
“抱、抱歉”
虽然一不小心就道歉了,但是还是觉得对面有些不讲理。情人吵架是什么鬼啊。
“那个,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三天前”
“是这样啊……”
“从什么时候就没联络过她了”
“五天前开始”
“哼嗯。也就是说比起空鱼,那家伙心灵更脆弱呢。嘛本来就知道就是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吵架之后没法给对方道歉,然后又没有胆量联络对方,想找个和对面接触的机会所以去打电话给共通的熟人的我需要的时间,鸟子是两天,空鱼足足用了5天啊”
“呜……”
我的耳中,听到了电话对面的小樱从鼻子发出的哼的一声。
“我、我还是试着联络过的。但是完全不回我”
“啊——麻烦。两个怂货真尼玛麻烦”
“呜呜”
在我只能呜咽的时候,被小樱从心底直说我很麻烦了。
“哈——……你想要那家伙的个人情报吗?”
“什么情报?”
“鸟子家的位置。你直接去看看不行吗”
我的犹豫没持续太久。
“请、请给我。我想要她的个人情报……”
“我发给你”
“抱歉……”
“抱歉就算了,等夏天到了给我送个中元礼吧”(译注:中元节(旧历7月15,日本采用公历8月15),日本从道教文化中吸收的重要节日之一,有向照顾、帮助过自己的人送中元礼的习俗)
从小樱那边得到的鸟子的地址是在日暮里的公寓。似乎是独居在四层的公寓楼顶层。
直接去那里是的时候是第二天的上午了。那是一栋虽然不那么新,但是一看就知道很贵的公寓。住这么好可恶的有钱人————反射性的想到这些反而让我陷入了自我厌恶。
入口的自动门打不开这件事首先就让我困惑了。我花了差不多五分钟才发现需要在电子操作盘上输入房号呼叫,让被呼叫方给我开门的结构。
一直做着直接走到门前按门铃准备的我,一下就遇到了挫折。我呆看了操作盘一会之后,终于才下定决心按下房号。
四、○、四。这样鸟子房间的门铃应该就会响了。就在我坐立不安的时候,操作盘上的话筒响了。
《……你好》
“啊、那个、鸟子?是我”
《你好?》
“是纸越……来着的”
《你好》(注:这里的三个你好,全都是はい)
不是你好才对吧。
我忍着因为冷淡的回应有点火大的心情,说道。
“突然过来抱歉。我从小樱那边问了地址。能不能,谈谈”
《…………》
话筒再也没说什么,留下了杂音切断了。
同时,入口的门开了。
什么啊那家伙。难道没啥其他话好说了吗。
我有点气的进了公寓。乘上电梯按下4楼。眼睛放在电梯墙壁上的清扫储水罐告知上看也不看的时候到了4楼。
四○四号室在四楼走廊的一端。我走过安静的走道。在胸口高的围墙对面是宽广的谷中的街道。晴空之下,一直到车站的坡道桑车来人往。休息日的白天,这附近看来非常热闹的样子。车站的广播和电车经过的声音也能清楚的听到。
自从开始去里世界了之后,以前觉得很烦人的生活噪音,也变成了让我非常安心的瞬间。如果是以前的我,肯定只会想真吵,大家都去死吧之类的。虽然现在偶尔也会这么想,但是能明白自己比全身带刺的高中时期已经稳重得多了。虽然也有经历了里世界那恐怖的安静的原因,但是还有另一个重大的理由————虽然很不甘心,但是也有和鸟子的相逢的原因在里面。
我在四○四号室前停下,窥视着门上的猫眼。
来吧,鸟子,我来和你和好了。认输出来吧。
按下门铃之后,我听到了房间里传来一阵紧急的脚步声。
什么啊现在才开始慌乱吗————。那个节奏自我的鸟子也会因为突然来她家而慌乱吗,我不禁微笑着这么想的时候,脚步声变得更重了。地板发出了咚嗒咚嗒的声音,仿佛在家中乱跑一样。
不管怎么说也太慌乱了吧。
“鸟子——?慢慢来没事的哦?”
我对着门口出声之后,脚步声停下了一瞬间,然后一下子开始接近我过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诶!?”
我被这充满气势冲向门口的脚步声吓了一跳。
在不禁退后的我的面前,门……没开。
明明是如同全力冲过来一样的脚步声,却一下变得安静了。
“鸟……子?”
我按着扑通扑通跳的胸口,断断续续的说道。没有回应。如果从脚步声来看,明明只能是停在了门的对面来着的……。
不,没准是,在那里摔倒了也说不定?
我开始担心对方,拉了一下门把手,动了。门没锁。
“鸟子,没事吧?我开门了……?”
这么说着的我按下了门把,拉开了门。
畏畏缩缩的,我从门缝窥视了屋内————我一下子开始大口喘气了。
在门的对面,充满了蓝色的光。
根本没法看清里面的,满满的蓝色。我几乎要丧失远近感,简直像要被这蓝色给吸进去了一样。那之中是无从得知正体的闪光。我恐惧着这如同在水中仰望太阳一样的摇光会不会突然接近过来,一下子关上了门。
一步、两步,我视线丝毫不离开着门后退了。
绝对没错,这就是和鸟子初次相遇的时候,在大宫商店街的废屋见到过的,那个蓝色。就是在拟态成八尺大人的鸟居状构造物的对面见过的光。和在如月车站遭遇的怪物头顶上放射着的光是同一个颜色。
我想着这光不会冲破这根本没上锁的喷射出来吧,身体僵硬了一段时间,但是门对面没有任何行动的气息,什么声音也没有。
————和大宫的废屋的时候一模一样。
那次是被敲门声吓到,从猫眼窥视的时候,遭遇了那一片蓝色的世界。
如果是和那次一样的话,我再开一次门,没准就会变回正常的光景也说不定。
我再一次将手伸向门把,轻轻开了门。
门口对面,还是一片蓝色。
“真的假的……”
我呆然的自语,把门关上了。
为什么鸟子的房间里充满了异界的蓝色。
以及————鸟子到底怎么样了。
她在这之中吗?
又或者是和肋户一样,已经去哪里了?
双脚开始发抖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深呼吸几次之后终于冷静下来,看向走道外侧的时候,我发现了奇怪的事情。
太安静了。刚刚还听得到的电车经过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我用手撑在走道的围墙上看向外面。行人也,车也,一个都看不到了。
“稍微等一下啊……”
自语的声音渐小消失了。
被猛烈的不安袭击的我,冲了出来。我按下了电梯的按钮————太好了,还有反应。没等多久,电梯来了,我乘上去按下了1楼。
我连续疯按着<关门>按钮,门慢慢的关上了。
在下楼的电梯中,我突然看到了墙壁上贴着的贴纸。
《清扫储水罐的通知请居民们注意有多人因为从水龙头流出了头发而提出了不满所以进行了调查但是因为负责人失踪所以对应稍微有些迟了但是已经在水罐内发现了产生毛发的异物马上就会进行应有的处置对于对大家造成的麻烦我们表示十分抱歉》
……刚才看的时候,是写的这些内容来着的?
在我整理好这膨胀而出的违和感的之前,电梯到达了一楼。我冲过了入口,跑出了公寓外面。走道大街正中间,左右张望。一个人也没有!
我所见到的地方为止,除了我之外一个活物都没有。让人联想到里世界的可怕静寂,包裹着整条街道。简直就像这个世界的活人就剩下我一个人了一样。
在我呆站在这冻结了一般的街道上的时候,突然我的智能手机响了。
我几乎吓了一跳。我慌忙的在包包里找到了手机,拿了出来。是鸟子,还是小樱————?是谁都行,听到任何我以外的声音都能让我安心一点。
但是,我看到智能机的画面,眉头又皱在了一起。
拨号人一栏写着《儿○及○丗了》。
又是文字乱码吗?自从在里世界被水淹了之后,这个手机就总有点奇怪。明明已经修理过了……。
总而言之我按下了通话按钮,接了电话。
“……你好”
《啊啊!有了有了》
“你好?”
是不认识的男人声音。对着困惑的我,男人叫出了名字。
“是zhiyue kongyu吧”
“是”(注:这里女主的三句话,也全都是はい)
我没多想就回答马上就后悔了。糟糕了,太不小心了。
对于到现在才开始警戒的我,男人用一副急急忙忙的语气继续说道。
《啊——我马上过去,你就先站着别动!》
“…………那个,你是谁啊?”
在我这么回问的时候,电话已经挂断了。
我困惑着的时候,这次直接从背后传来了人声。
“啊啊,是的。找到了。马上就处理。”
我回过头,看到了一个穿着水色和灰色中间色调的作业服的男人,边单手打着电话,边越过汽车道过来。那是个不认识的中年男性。我看到在他的作业服的胸口,刺绣着花瓣的风车一样的标记。
他走到了感到自身危险随时准备逃跑的我面前,用一副责怪的与其叹息道。
“做这种事我们很困扰啊。你就放弃那孩子回去吧!”
“哈?”
“不然的话下次,可就回不去啦————”
男人用威胁的口气说出这句话的下个瞬间,喇叭响了起来。
在发出悲鸣一下动弹不得的我旁边,车子开了过去。
在我发现的时候,周围已经变回原本吵闹的街道了。街边的行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走到车行道上的我。
“回来……了?”
我强忍着因放下心而瘫坐的冲动,跑回人行道避难了。
扶着电线杆整理着呼吸,我终于想起来了————
被称作“时空的大叔”的网络怪谈。
3
“时空的大叔”是,这样的故事。
体验者突然的,迷途到了没有任何人的世界里。明明是在学校、上班路上之类的,熟悉的地方,但是发现的时候人和车都全部消失了。在那个,除了自己之外谁也没有的地方,体验者遭遇了“大叔”。大叔大多是看着像是作业员,杂务员的装扮,看到体验者之后非常惊讶。“为什么会在这里”“快点出去”之类的突然发怒,受到不明所以的警告之后,体验者又突然的,发现自己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虽然细节有一些差距,但是基本就和现在我所体验的情况一模一样。
这个故事也和如月车站一样,是“迷途异世界”系的怪谈。“大叔”是监视着对异世界的侵入,把迷途的人类送回去的守卫,又或者是监视组织的一员也说不定————大多是这样的解释。
我有点恼火的咬了咬牙。我再仔细点“看清楚”就好了。右眼的彩色隐形眼镜果然还是不带了好也说不定。被彩色隐形眼镜覆盖着的话,右眼的能力就被限制了,一下想用的时候很难用出来。但是那样又太显眼了啊……。
等等。鸟子的房间变成那样,没准是因为我没注意的时候进了别的世界的缘故。因为我进了和表世界表面一样但是谁都没有的,大叔的世界。
电梯的贴纸也很奇怪。那种恶心的内容,普通来说根本不可能贴出来。就算有人死在了储水罐里,也会选择容易让人接受的话才对。
我想起了上次庆功会,从居酒屋出来的时点,就有感觉有种不稳的气息。没有从明显的入口进去,而是慢慢的从表世界移动到里世界时,会经过表世界和里世界的中间区域也说不定。居酒屋的店员变得发狂,厨房听到的狗叫,街上变得无人,贴纸变得奇怪,正常和疯狂之间的境界。如果假定那就是大叔的世界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
也就是说……既然我从那里回来了,鸟子的房间没准也变得正常了?
我从靠着的电线杆上起身,跑回了公寓。
飞奔到入口的操作盘那里,呼叫了四○四号。
……没有回应。
麻烦了。如果不从里面解开锁的话,入口的自动门就不会开。
等其他这里的居民出入的时候,趁机进去?
如果慢慢的在这里等的话这个办法没准也能进去,但是担心鸟子状况的现在,我完全没法这么慢慢的等。明知大概没人接我还是拿出电话准备再打一次给鸟子而拿出智能机的时候,我发现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手机上收到了数条信息。
发信人是————自己。
“……我?”
完全不懂是什么情况,我打开了信息。没有文字,信息里只有照片。
那是鸟子的照片。
是从背后拍到的鸟子进入神保町的那栋大楼的照片。服装是军品店的夹克和牛仔裤,长靴。头上带着圆檐帽,背着登山用的背包。明显是准备去里世界探险的装备。
后面一共有四张从不同角度拍摄的照片。焦距没对好的,画面倾斜的,还有一部分有噪点看不到的,简直就像盗摄的照片一样。最后一张几乎是从正面拍的鸟子,但是她却完全没在意照相机的位置。
照片的拍摄时间就在十分钟前。是我在公寓的四楼陷入恐慌的时候。当然的,我完全没有拍过这照片的记忆。而且,收到这信息的时间居然是,昨天,和小樱打电话的时间。
“这什么鬼!?时间和场所都乱七八糟啊!”
明明是在别人的公寓的入口前,我却不禁大声喊了出来。我上火也不奇怪,这也太理解不能了。每件事单独还算是让人害怕,这么一下子堆过来,完全超出了我对不讲理的忍受度。
好,先冷静下来……整理一下现况吧。
我自言自语着走出了公寓,抬头看向四楼。
那个……最初是在入口呼叫了鸟子,然后有了回应,自动门开了。
然后去了鸟子的房间,里面被蓝光充满了。
离开了房间之后,世界就变得奇怪了。又或者是,我进了大叔的世界。
这个时候,鸟子正在远离这里的神保町出发去里世界,有什么人偷拍了那个照片昨天发给了我。
“这什么鬼……”
我不禁抱住了头。完全没有相互联系,一件一件事都是擅自的推进者,根本没法整理到一起。
不过,如果相信这个照片的话,我就知道了鸟子的行踪。
为了搜寻冴月,她一个人去里世界了。
放着不管也没事吧?鸟子虽然看不到Glitch,但是应该远比我习惯里世界探险了。她有着和冴月一起去里世界的经验,实际上和我相遇前也一个人去过很多次了。现在还有能抓住里世界的物质的手。
那么喜欢冴月的话,没我也没事的话,自己去就行了……就在这些想法浮现的时候,我突然注意到了讨厌的事情。
从左下拍到鸟子在阴暗的公寓大楼走廊上走着的,第三张的照片。那张照片的角落,拍到了一个人。
我脸色惨白。
用风衣的帽子深深盖着脑袋的那个人影,是我。
在风帽的阴影中,琉璃色的右眼闪着光。看向鸟子的那个我的表情,就像是内心的感情完全写在了脸上一般,丑陋的歪曲着。
当然的,这里拍下的不可能是我。就算这样,我感受到的那个脸上对鸟子的各种各样的感情,简直就像是直接打在我胸口一样的受到冲击。
不管哪里都是不可能的照片里,只有那个感情是正确的。
用其他话来说就是————“我体验过那个感情”。
那矮小的我的样子,只有第三张照片上有。其他角度的照片明明拍到也不奇怪,但是完全没有我的影子。鸟子也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样子。
也就是所谓心灵照片的东西吗。不管本体是什么,我的那个二重身,正在用担忧的眼神看着视线前方的鸟子。
在这个地方呆站了一段时间之后,我终于踏出了脚步。离开了公寓,回到车站。
我脑子有病吗。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居然会有一瞬间觉得,把一个人去了里世界的鸟子放着不管就行了。
我想起了,时空大叔说的那句不能置若罔闻的话。
“那孩子的事情你就放弃了回去吧”来着的?
从这个状况来看,肯定是指鸟子没错。
还说什么下次回不来了,别把我当傻子。虽然不知道大叔到底是什么人,但是这种警告就想让我顺其心意就大错特错了。现在马上就去神保町。追上鸟子,把她带回来。明明连Glitch都看不到一个人就跑过去太无谋了。这么去说教她。
我喘着粗气跑下坡道的时候,边走边重新想过。
不对不对,就这个装扮跑里世界还是太不用心了。
先回一次家,整理好装备吧。枪也得带上。
还得先买点什么好吧?为了防备在那边过夜,准备好手电筒比较好,食物也是……。
回去之后再准备好出发的话最少也要两个小时。如果要买东西的话就更费时间了。不管怎么说,探索拖长到在对面迎来夜晚这件事怎么都想回避。干脆今天先不去,明天再去?
考虑着考虑着,脚步渐渐变重了。
————啊咧?
怎么了啊,我。怎么有点,一步也走不动。
呼吸困难。胸口痛。口干舌燥。
————————我好怕。
是啊。我在害怕。
我害怕去里世界。这句话一旦形成语言之后,这理所当然的感觉就开始一点点浸透了我,脚步也变慢了……终于,我停下了脚步。
一个去那种充满未知威胁的地方,到底有多恐怖,我几乎要忘记了。
可能吗,这种事情?好几次都差一点就死掉的我,会忘掉里世界的恐怖之处什么的。
原因我早就知道了。
是鸟子。
在那种充满疯狂与恶意的地方也没问题,是因为鸟子在我身边。
即使两人都差不多知道对方的靠不住的地方,但是还是能把背后交给对方。不管是什么样危险的状况,只要牵着手就不可思议的能冷静下来,唯一的搭档。而那个鸟子已经不在的现在,至今为止都没去在意的对里世界的恐惧一下全苏醒了,我一步都动不了了。
呜呜,鸟子,你好厉害啊。居然敢一个人去,那种地方。
不害怕吗?
不————不可能不害怕的。
差点被弯弯曲曲干掉的时候也是,电话对面的小樱变得奇怪的时候也是,鸟子都普通的害怕着。
就算害怕,还是去了。
你到底长着什么虎胆雄心啊,鸟子。
你到底多在乎冴月啊。
我也————我也做给你看。我去给你看。
看着吧,混蛋。
4
“那你为什么就来我家了啊”
我不敢看满脸生气的小樱,视线低在了桌上装着热可可的马克杯上。
“那个,一起……去一下行不行、呢……”
“不行。真麻烦”
被立即这么回答的我开始慌乱起来。
“鸟子一个人去那边了啊!?房间也变得奇怪了,还收到了奇怪的照片,绝对很糟糕的啦”
我来到石神井公园的这个屋子之后马上把在鸟子的公寓发生的事情全说给小樱听了。但是即便如此,小樱的反应还是这么的冷淡。
“我是知道很糟糕,但是有什么必须要我去的理由吗”
“诶、……”
听到这意外的话,我开始凝视小樱的脸。对方的脸上还是一副嫌麻烦的样子。
“你这不是充满干劲的装扮了嘛。别喊我,赶快直接去了不行吗?还磨磨唧唧的太阳可就要下山了哦”
是的————结果,我还是准备好了装备到这里来了。马卡洛夫也藏在了包包里面,从南与野的自宅过来的途中还去了一趟池袋的LOFT买了手电筒和电池。正如小樱所说,没准我直接去神保町比较好也说不定。但是……。
“小樱,你不担心鸟子吗?”
“只是我根本不适合去现场调查而已。我很不擅长移动的感觉,但是如果稍微移开一点注意力感觉就会迷失目的地,我一点也没从走在前面的我身上移开视线。我仅仅有着,跨越过了不知道多少枚面纱,来到了非常深的地方的感觉。
就像是被门的表面给吸收了一样,二重身消失了。那是我见过的门。鸟子的房间,四○四号室。我抓住门把手,慢慢的拉开,走进了里面。
玄关前延伸的走道对面是铺着木地板的房间。我没脱鞋直接走了上去。里面一个家具也没有。这简直想是搬家前的空房间一样的空间,我发现了鸟子。
鸟子在阳台的玻璃门旁边,靠着墙壁蹲坐着。和照片看到的一样,是探险用的服装。AK就那样乱丢在了地上。
“鸟子!”
看到跑来的我,鸟子挥了挥穿着战术手套的手,安稳的笑了。
“空鱼,你来了呢”
“你、你这冷静个什么呢?”
比起再会的喜悦,我忍不住吐槽了。
“你啊!我可一直在找你啊!不管怎么喊你都不回答,开枪你也不回应!”
“那是空鱼啊。我还以为是如月车站的人们来着”
“为什么!?肯定是我啊”
“我还以为空鱼,再也不会一起来了”
状态有点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一点霸气都没有。
“呐,你怎么了?那里受伤了吗?”
“没”
“那就好————来,回去吧?”
就算我拉她的手腕,鸟子也没站起来。
“抱歉,空鱼。我,不回去————因为我找到冴月了”
鸟子淡淡的说道。
“在哪?”
听到我这么问,鸟子指向了窗外。
从我的喉咙里,发出了无声的尖叫。
还以为是天空的阳台对面,是那个蓝色的空间。在那空间中一个黑衣的女人漂浮着,俯视着我们。
笔直的长发。白色的肤色和黑边的眼镜。只有镜片后面的两只眼睛透着深深的蓝。比我的右眼要恐怖得多的蓝色。
闰间冴月。失踪了的鸟子的“朋友”。
没法看清距离。既像是就在边上,又像是离得很远。让我寒毛直竖的那个巨大的印象,无法想象仅仅是因为对方的气势。
的确是,和照片上的女人一样的样子。但是,不对。这个人……这东西,不是人类。因为————
在悚然我的旁边,鸟子站了起来,她拉开了玻璃门走上了阳台。
“冴月呢。对我来说是,特别的人”
仰望着<那个>,鸟子说道。
“我呢,很不擅长交朋友。在日本的学校完全没法好好过,最后自闭在家里了。那时候出现的就是冴月。最开始只是家庭教师。然后,成了朋友”
鸟子用心不在焉的与其继续着。简直就像是追梦的少女一样————坏的意义上。眼睛的焦点也没聚集,意识显然已经飞到了别的地方。
“我曾以为学校的学习太简单了,根本不需要家庭教师。但是,冴月教了我很多东西。很多,我所不知道的东西”
“别说了,鸟子”
我根本不想听和我相逢之前的鸟子,到底和冴月有多亲密的事情。
“还说了我们是朋友了。因为是朋友,所以连里世界的事情也教给我了。探险也带我去了。从这开始,还会教我更多各种各样的东西,这么说了。然后就————不见了。把我的人生改变到无法回头的地步,一下就不见了。明明我是,除了冴月一无所有的。所以”
“别”
我追上鸟子也走到了阳台上。只是接近了浮在蓝色空间的<那个>几步,我就感觉冷汗出来了。
鸟子继续道。
“所以我来寻找了。终于找到了。果然还活着啊。我也不去不行,冴月在的地方”
我抓住了准备伸手向阳台栏杆的鸟子的肩膀。
“不能去啊,鸟子”
“为什么?”
“因为,不是啊,那个————”
我的右眼能看见。看上去是闰间冴月的存在的,另一个位相。
有着数百枚羽页的巨大的风车,像是拥有着无法形容的构造的大花一样的东西,在蓝色的世界中慢慢的回转着。回转的同时,所有的部分都不停的改编者构造,简直就像是在看着万花镜一样。在那正中央就像是开玩笑一样的有着一个女人的脸,但是一点能让人发笑的要素都没有,只有异样感带来的恶心与恐怖。
“我不去不行……”
我在自言自语的鸟子的头的周围感到了违和感。用右眼重新一看,吓了一跳。鸟子的头,开始分解了。
漂亮的脸就那样,耳朵头发,脖颈周围,羽毛一样的立了起来,漩涡一样的卷起。那漩涡的的尖端,被蓝色空间吸收消失了。
“那个啊,空鱼。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冴月消失了。为什么我,被呼唤了。那对面到底有什么”
在说话的时候,鸟子也在分解。渐渐的四分五裂。
“我们实际上不害怕不行。害怕又恐惧,一直到人完全变得奇怪程度的害怕才行。虽然什么生物都会害怕,但是能够探索恐惧,理解恐惧的只有人类。能够想象恐惧,利用恐惧的也只有人类。所以,它们通过恐怖访问了我们。它们太过异质,太过于无法理解了,和我们接触的频道只有名为恐惧的感情。恐惧是接触的手段,也是目的。空鱼,我,明白了————”
“鸟子,那个,不能明白!明白禁止!!”
我拼命的拉住了鸟子。为了阻止分解,我抱住了鸟子的头。但是,完全停不下来。鸟子分解得越来越多了。何止如此,就连我的身体也开始一起分解了。一点也不痛。只感到奇妙的寂寞感。
“空鱼……?你在做什么?不行啊,过去的就我一个人就行了”
“啰嗦!绝对不会让你过去的”
“和空鱼……没关系吧”
“哈啊!?”
我不禁大声。
“你这真是最糟糕的话了鸟子,刚才这话太糟糕了。你才是把我的人生拉来拉去,现在还在说个啥啊。说什么没关系我也不听。区区鸟子,别说些什么孩子气的话”
“什么啊……根本搞不懂你”
鸟子有点恼火一样的说。
“这边才搞不懂你啊!?生气了啊!总而言之,你不想把我卷进去的话,就现在马上给我回来。鸟子看着的那个,不是冴月啊。是披着鸟子重要的人的外表的怪物啊!”
我想起了和八尺大人遭遇的时候。那时候我被骗了,鸟子拉住了陷入危险的我。这次该轮到我了。才不会让鸟子被带走。不管对方是谁,是什么————才不管你们。
我用左手抱着鸟子的头,右手举起了霰弹枪,把枪身放在了阳台的栏杆上。
狠狠的瞪视着占据了视界大部分的异形的旋转体。
狗屎大风车女,你知道至今为止的经历,我得到的最大的经验是什么吗?
那就是,只要我用右眼看着射击,不管是什么超越理解的存在,枪弹都能发挥效果这件事。
“……干死你丫,你这破玩意”
我解除了保险,拉下了霰弹枪的扳机。
从GATOR SPREADER喷吐而出的十二毫米散弹,把回转着大花打出了一条横列的洞。
“诶……什么?冴月的脸她————”
鸟子用心不在焉的语调说了。我全然不管,用栏杆拉动了枪栓排出了空弹。打了第二发。旋转的万花镜开始痉挛,歪曲起来。再开枪。第三发。第四发。第五发打完终于没子弹了。
被散弹打得稀烂的巨大花瓣还回转了一会,终于像到了极限了一样,到处都开始分解了起来。四面八方的构造都开始散落,风车女开始崩坏。那个脸一直紧盯着我。既没有责难,也没有笑容。
“……啊咧!?不对!这不是冴月!!”
像是梦醒了一般,鸟子突然吵了起来。
你……你这家伙啊——。
“我不是这样说了吗……别那样简单就给操控了啊,真是”
“诶,什么,怎么……?话说空鱼,我的脑袋,是不是感觉有点怪啊?”
“你别管了先等一下。马上就会变回去了,大概”
分解的鸟子的身体,慢慢的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没有放心的时间,脚下的阳台突然消失了。公寓这栋建筑物自身都不见了,在这无边的蓝色世界里,只剩下了我们。
虽然没有掉下去,但是也就连自己到底是不是在站着也搞不清楚了。为了不摔倒,我们两个人一起,互相支撑住了身体。感觉如果一不小心摔倒,就会这么一直掉下去,心中不禁绷紧。
大概是差不多冷静了一点了,鸟子慢慢的开了口。
“啊——那个——空鱼小姐”
“在,怎么了鸟子小姐”
“……我,刚才到底怎么了?”
“上了怪物的钩,准备丢下去一个人去哪里”
听到我的回答,鸟子沉默了一会。
“……真心对不起”
“行了,绝对不会原谅你的。绝不原谅”
“到底哪边……?”
我没回答鸟子少见的不安质问,转移了话题。
“大概,是陷阱吧,全部都是。那个城镇也是,大叔也是”
“什么,大叔是啥”
显然是有什么在想把我们引诱过来。用冴月引诱鸟子和小樱,用鸟子引诱我。
时空的大叔也好其他的现象也好,肯定都只是这个陷阱的一部分。
如果要推测目的到底是什么的话,鸟子口中说出的接触这个词引起了我的注意。在蓝光对面的什么东西,对我们产生了关心之后准备了陷阱吗?我们到底从那陷阱里脱出了吗……?
即使思考也没找到答案。终于那有着女人脸的构造物完全崩坏,在那蓝色之中消失了。
还带着一切留恋的残渣的表情,鸟子一直看着。
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鸟子开口这么说道。
“不过我要说,也有一部分是空鱼的原因呢”
“哈?”
“说了再也不一起去了,你又不是我的朋友什么的,我受到了多大的冲击————”
“稍微等等!没说过那种话吧”
“听着就像是那样啊!你要是觉得抱歉,就想想怎么从这里回去啊”
鸟子一把抓住飘在身边的AK的背带回收了,带着别扭说道。
“麻……麻烦的女人!”
我终于把率直的感想说漏了嘴。
还以为会发怒,结果鸟子不知怎么看着挺高兴。
稍微考虑了一下之后,我回答道。
“可以是可以,回去之前要绕个道啊。还得回收一下小樱”
“诶,小樱也来了啊”
“嗯。等见了面了,肯定会打死鸟子,你做好觉悟吧”
“怎么回事?”
“马上就知道了”
我伸出手,鸟子马上回握住了。
视线重合的瞬间,鸟子又突然噗的笑出来。
“什么啊。看着别人的脸突然笑很失礼啊”
“不是啊,抱歉。我其实,相当认生来着的,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到空鱼的时候就很正常的交往了。我想为什么呢。然后想起了最初的契机”
你说谁认生来着?
我还想吐槽,但是的确,和肋户还有美军的对话都相当的冷淡的感觉来着。
“契机是?”
“一开始说是奥菲利亚来着是吧,空鱼的样子”
“啊——嗯?”
是我被弯弯曲曲给袭击享受死亡寝汤的时候的话题。
“那个时候的空鱼的表情啊,简直是从心底发出着‘这家伙在说啥呢’的感觉,所以我有种,啊,和这孩子没准能变成好朋友的想法。因为你是个不准备隐藏自己想法的人”
“那是因为————”
我把快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那只是因为,鸟子。单纯的,看你看呆了啊。
“对对,这个表情。所以我很喜欢啊,空鱼”
“……不起了”
“没发火啦。这是在夸奖你”
毫无它意的,鸟子笑着。
“来,回去吧回去吧。我怎么做才行?”
“————OK,那么,你适当的抓着这附近看看?”
“OK”
我用右眼凝视这个空间。
鸟子用左手抓住了那里。
通透的手,把蓝光像纸一样的撕开了。在那前方,看见了别的景色。是刚刚所在的,晚上的鬼城。
两人一起从裂缝滚出来,正好在刚才的公寓的入口外面。
“哇,好暗。这不是晚上嘛”
“是啊。准备好枪哦”
我紧紧抓住鸟子的手,把意识集中到右眼,开始寻找回头的路。
还不能放心。现在我们得回到小樱在的那个位相,把小樱变回人类,穿过怪物徘徊的树林回到烂尾大楼爬上去才行。
大概生气了吧,小樱。好不容易想和冴月相逢才留下的,却是白跑一趟。
到底怎么说明才好,我脑中开始烦恼。
虽然我觉得我们遭遇的那个是假冴月,但是小樱也不输鸟子的喜欢冴月,要是我说也不确认就直接开枪打了这件事肯定会激动的。
在里世界小樱害怕的时候赶紧说了,回到表世界之后在她想清楚之前赶紧逃吧。
不然干脆就保持植物的样子带回去吧。那个粉色的花苞开花了到底是什么样,稍微有点想看。
……不对不对,那还是太过分了。
思考开始转向危险的方向的时候,鸟子靠近我的脸说道。
“呐,空鱼。忘了说了……谢谢你追了过来”
她腼腼腆腆的这么说着,在我的耳边继续道。
“那个……下次,什么时候来?”
我回视鸟子,慢慢的眨了眨眼。
现在切换世界的位相把鸟子变成植物,到底会开着什么样的花呢,心中有种想看看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