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南峰跟断岭山山脉还是有相似之处的,就算是玄孙辈里最像祖宗的。”小司南一边走一边解说,她去过的地方最多,早已驾轻就熟,观山走势就能分出区别。
“山宽,多木,林密,且奇石很多。”
小司南说着捡起一块黑色带有蜂窝状的石头,不过鸡蛋大小,“我常走清、源二州的山路过岭南,这种石头寻常人或许会忽略,但我可不会。”
“为什么?连个石头都记得?”田坞舟拨开碍事的树枝,随口一问,眼睛却警惕地看向四周逐渐茂密的树林。
“我可要捡这石头打退野兽的,这断岭山山脉什么都好,土块好找,但石头难寻,虽说这种小石头不多,但也很出奇,算是断岭山特产了。”小司南将石头在手中掂量掂量,最后递给莫相忘,“坊组,您见识这么广,可知道这石头是什么?”
莫相忘只瞥了一眼,“陨石。”
封岑也瞥了一眼,“就是天降的石头嘛,你说断岭山很多?”
“是啊,就是这种碎的,这块都算大的,最小的也就鹌鹑蛋?或是花生粒?也就那么大吧,但只是山上有,山下就没有,你们说奇不奇?”
“那是挺奇的,还只断岭山一脉有,其余的山脉就没有。”封岑也是认可这种说法,“我在典籍上也看见关于天降石头的记载,咱们书馆里还留有一块呢,也就鹌鹑蛋那么大?倒是挺圆润的,家父说是从苗安带来的。”
坊员们还在讨论天降陨石的事,可莫相忘的心里却咯噔一下,总能将这东西和北里村的陨铁联系起来,如果这一切真的有关,那么这里生出什么化灵的妖也不是没有可能,但现在最最费解的就是,山上的动物找树莓容易,找草木灰可是谁供应的呢?
“万丈山?你爬到那边的树上瞧瞧,咱们现在处于三分之二山腰处,你往北瞧,看能看见什么。”
莫相忘说罢让坊员休息,而自己却爬到另一边的树上,朝南面看。
“坊组,断岭山一脉的山中间都不是实心的,中间会有很大片面积的凹陷,咱们上山顶再看吧。”小司南喊道。
“我知道。”莫相忘答应一声,继续用单视屏的望远镜看向南边。
升至最高倍数,她只能缓慢移动脑袋,不然会有眩晕感,那千里之外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山林间的小溪旁,有梅花鹿在饮水,而就在小溪对面就是一只全身黑墨般的豹子,但两向看起来,却十分和谐,那小溪不过两米左右的宽度,溪水也只是没过人脚踝的深度,可一切就是这么和谐。
“果然有灵,货单只说山顶,却没说猩南峰的哪侧山顶,这山那么大,要找到那座神龛可不容易。”她从树上跳下来。
小司南不解嘟囔,“哎呀,随便撂在哪儿不一样,反正那评调处的人也不敢上山的。”
她这话一说,就被书白和平野敲了脑袋。
“咱们天坊走的是信誉,如果都这样,那一些不需要接收人的单大可都说已经送达,就不必要都撂在坊货仓里,预结款仓的钱也都自己密下得了,还用得着存个几十年?”平野说罢摇摇头,“你有信誉人家才会找你做生意,若是都那么没信誉,生意早就黄了,也不至于做的这么大。”
“道理我都懂。”小司南赖赖唧唧靠在树边上,“可这么大的山,咱们冒着生命危险找一个神龛,可别说一天,就是十天二十天也找不到啊,咱们又没带那么多干粮嘛。”
莫相忘不急于去找神龛,她想找到驱使这些动物和谐相处的源头,这个源头或许是人,也或许是某个化灵的生物,“万丈山,有没有看见什么?”
“不过就是些动物,倒是看见半截老虎的尾巴。”万丈山抖了抖身上的树叶,“温城,听到什么没有?”
“大自然的声音呗,还能有什么。”温城听了一路,他那双耳朵属于聚精会神的时候会听得十分仔细,但在山里,再仔细,也就是风吹树叶,小鸟叫的声音。
“山顶是肯定要去的,但找神龛,还得先找灵才行。”莫相忘说着瞥了眼麻九,“你有看见什么吗?”
话音刚落,啪嗒嗒几声振翅,一只半臂长的喜鹊就落在他们围坐的树枝上,嘎嘎嘎的叫了几声。
“麻九。”
莫相忘轻声呼唤,因为她看见了一颗如同鬼粒一般的化灵就印在喜鹊的额前,而这只喜鹊的眼,也极其明亮。
麻九连忙点头,但仍是畏畏缩缩不敢上前,甚至还往后退了几步。
田坞舟不耐烦地拽住他,愣是一个挥手,将其甩到莫相忘这边,“坊组喊你呢,你往哪儿躲。”
“我,它,它额前有金光。”麻九磕磕巴巴说完就发现喜鹊正盯着自己,吓得立马腿软下来。
幸而被田坞舟薅住,并呵斥一声,“你丫的咋这么孬呢?”
“书白,碗。”莫相忘赶忙走到队伍中,她现在不是妖,听不懂兽语,也不知道喜鹊嘎嘎的那几声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连忙接过碗,“我们是来送汤乾的碗,要去山顶的神龛,你,您能带路吗?”
喜鹊又将目光对准莫相忘,两向对视良久,在场其余人谁都没敢说话。
半山腰要比山脚冷许多,幸而有树挡着,才不至于冷风刮面,但那丝丝凉意,已经随着太阳的西落悄然到来。
随着喜鹊嘎嘎的叫声,那长尾像是标杆,指引着他们。
“跟上。”
莫相忘捧着碗跟在喜鹊身后,但这只喜鹊却并没把他们往山上引,而是引进了一个山洞口。
“坊组,这是棕熊的洞口吗?它该不是给熊带口食的吧?”小司南紧张地拽住莫相忘的衣袖,“咱们还是回去吧。”
“坊,坊组。”温城哆哆嗦嗦抬手指着四周,“有东西过来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
“坊组,猴!”万丈山指着洞口边上一棵大树的树梢上,跟结的果实一样,蹲着密密麻麻的猴子。
“完,咱们今天是要交代在这儿了。”田坞舟说时拔出佩刀,“我还就不信了,我这学过秘术的还能打不过它们。”
随着他的拔刀,平野以及其余佩刀的坊员拔刀向外。
“麻九,看见了吧,都带着灵的。”莫相忘新奇地说完,腾出一只手去拽麻九到身边,“你们先在这儿等着,我俩过去看看。”
把棉布披风扯下,头巾和遮面都摘下。
莫相忘捧着汤乾的碗朝着洞口走了几步。
那洞口依山而出,四五米高,附近自然生长着好些泛红的鸡爪槭,遮住了三分之一的洞口,而黑黝黝的洞口内,却什么都看不到。
莫相忘是佩戴陨铁才能见灵的,比不得麻九天生的,所以也看不出洞口内有什么。
“坊组,那里面的灵有人脑袋这么大,是——一只熊?”麻九胆怯地拽住莫相忘的胳膊,手不停抖,“熊啊,坊组,别去了,就把碗放这儿,咱们回去后谁都不说,行不行?”
“不行。”莫相忘的好奇大于本职工作,她太想知道化灵的熊是个什么模样,而这碗究竟是怎么回事,可看洞口有草木灰的痕迹,很明显,这洞是源头,也是关键。
“我是来送汤乾的碗的!”她大喊一声,将那么大一个碗高高举起来。
这一侧的山腰刚好能截住夕阳,但有丛林遮挡,夕阳也很吝啬。
这碗没什么特殊的,所以并没有因为地理位置与光合作用,而产生什么奇特的物理变化。
片刻后,洞中传来些许声音。
温城跟麻九同时轻呼。
“出来了。”
当那庞大的身躯刮过部分鸡爪槭的叶子从中走出来时,腿软的,再不止是麻九。
“我是来送碗的,去山上的神龛。”
莫相忘再次重复,这么大的动物在她记忆里不知出现过多少次,恐惧倒是没有,只有抑制不住的兴奋和好奇。
棕熊缓步走到她身前停下。
那庞大的身形若是站起来,有山洞口那么高,别说今日来的十五个人,就是五十个人也未必能打得过它。
而化灵的灵象聚集在额前,有人头那么大,但对于眼前的棕熊来说,那面积就是额前。
熊的眼神是存有智慧的,冷静沉稳的像个老者。
“我只是来送碗的,汤乾的碗。”莫相忘恭敬地举着碗又向前几步,几乎是走到大熊跟前,可凭她一千二百五十三年的冥寿,仍会对这天然形成的灵心生敬畏。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熊向前几步,凑到她脑顶嗅了嗅,接着退后几步,后腿屈膝,上身匍匐在地上。
一瞬之间,森林间的动物纷纷效仿,对着她,做出朝拜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