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梦长,全是死后在阴司入职的事。
琐碎,梦做的也累。
次日清早,因为露水重,衣服变得湿哒哒的,幸而她是猫灵,不然一准冷死。
迎着太阳,将衣服烘干。
山间的小猴采来野果子递给她。
约么七八点钟,坊员们陆续上山。
莫相忘没有插话,怕书白等人编了什么了不得的说词,但坊员们上山后就只朝着神龛拜了拜,说了套保密说词,然后就准备辞行。
“还请诸位莫要道出这桃花源的秘密,老朽带这山里人在此避世,无心参与世间恩怨,今日诸位在神龛膜拜发誓,这三百一十口的性命就在于诸位口中。”
自山顶迂回下山。
小司南将这一夜的见闻叙述个大概。
汤家祖先是最先来这里的,躲过了伽靡和罂珠的摧残,也是跟山神大熊有缘就被带到山中,但因为各样物品缺失,起初就乔装改扮着下山,之后就带来一些一心避世的人们。
再后来人一多了,怕露馅,就在外散布谣传,说这山有异象,什么能看见有人在山上游走却无法接触,能看见人跳崖之类的话,都是他们传出来的。
而吃草木灰也是散布的谣言,中了毒只需要放出后颈的毒血即可。
至于那外面疯子的胡言乱语,其实是被吓得。
当年疯子进山中毒,有山上的老猿和虎仙引路,想要带他出山,但因为精神失常,就误以为看见了人怪,被人虐待,之后说的也尽是疯话。
而之前上山的两队人,确实是因为中毒,出现了早前温城和万丈山那种症状,走着走着,就从半山腰掉下去摔死了。
在这落命坡,中毒摔死的人占大多数。
起初山林间的鸟兽想要行善,会赶去唤山里人出来营救,可都不及时,两个小时间,人不是落下山坡摔死了,就是撞树撞死了。
另外山林里化灵的动物并非都归大熊管理,它们要顾及人,也要顾及兽,所以出现扑杀也是常有的事。
久而久之,山里人也得到了这种来自野兽的庇护,便不再帮助误入落命坡的人。
而此次由喜鹊引领,山神请入外客,还是头一次发生。
至于长寿,一来是陨磁的原因,二来跟避世也有关。
至于汤乾在山里跟来自岭南避世的陶瓷大师学的手艺,又对外面的世界心生向往,故而留书出山,自此再没回来。
而脱离陨磁庇佑的人,会随着时间,慢慢回到原来的生长周期,甚至还会加速衰老。
汤乾当年大约是因为出现症状,而匆匆关店离开,至于去了哪里,无人知晓。
回到外面的村子里,小司南和鱼豆豆就编了一套魔幻的说辞,再加上蛊月的施法,又糊弄住一批村民。
至于此法的有效期是多久,莫相忘不敢断言,毕竟这样的传说会随着人类思想的进步而被推翻,到时候,能不能保住这片山,能不能保住山上的灵兽,能不能保住恬静的世外桃源以及那枚天降陨磁,就要靠山里人的智慧了。
至于这次带回来的凭据,十分特别,一直由曹平收着,就是安坊管的骨牌,以及当年丧命坊员的身份牌,以及一些具有特殊标识的佩饰。
这东西一半是桃花源里的人去山坳时捡的,一半是山林间的小猴捡的。
天坊的六牌都是防水防腐的,所以几十年过去,除了旧一点,褪色一点,其余的没什么变化。
“坊组,怎么对这群山里人戒备心这么重呢?我瞧着他们就挺好的,本本分分,也不作妖。”小司南不解地捧着脸望天,“他们的眼神都特别纯真,果然,是没经过世间险恶的。”
莫相忘只歪在车里闭目养神,昨日见到汤庄主后产生的戒备是本能反应。
这一千多年的阴司职场中,以特殊身份让她放松警惕,后酿成大错的事不下于十七八件,每次都是出于本能而产生信任,但结局却损失惨重。
这拥有特殊身份的同僚要么就是嫌她有孟司监照顾,又亲近于黑白司审牛马司判。
要么,就是与九大家族亲近,故意给她使绊子。
“那是坊组想的周到。”芦芽辩驳一句,手上仍整理着采摘的草药,“咱们这么多人呢,万一出个什么闪失,可就得坊组一人担着,你就庆幸吧,咱们坊组想的周到。”
纪来跟着小司南坐在外面,在车轮声和马蹄声中,她只轻声道:“那必定是坊组的经验之谈,吃过亏才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
“难道坊组还遇见过这种事?”小司南惊诧,回头看向车内,但莫相忘始终窝在最里面闭着眼,也就不再讨论这方面的话题。
关于莫相忘的曾经,坊员们好奇,但也知道适可而止,不去刨根问底。
驱车回返,速度要比来时快。
时过白露,他们进入平安都都城。
而这次归来,奠定了七十七坊组在天坊的地位。
早在出发前莫相忘去坊人区和坊人营物色坊员的时候,都没人愿意应征,甚至推脱不来,但这次,却纷纷朝七十七坊组投递简历。
封岑在回去后就物色了五个帮手,只在他自己的书馆内,帮着整理卷宗,并不跟着走货。
至于书白一侧需要出去应酬的帮手,暂时就由平野胜任,另外还会带上小司南和鱼豆豆两个爱说八卦的去见世面。
而哨子仍然做打探消息的工作。
芦芽和蛊月就继续研究各种草药。
田坞舟则自发训练组内剩下的两个武坊,顺便把麻九带上,锻炼他的胆识。
至于温城庞甫万丈山,在去宅内医馆做了全身检查后,就继续训练他们的技能。
而曹平,在正式加入七十七坊组后,来了个全面测试,评分中等,高不成低不就,没有特殊技能。
在洗清嫌疑后,人际关系并无改善,搬到坊员舍后也住不惯,最后就被莫相忘接进西南阁。
现如今,跟小厮一起打扫院里的落叶,劈柴烧水,若不是他佩戴着木牌,没人会注意到下人中还藏着一个高手,算是普通的恰到好处。
又是一日秋高气爽。
前门外曹平又拎着扫帚打扫银杏落叶。
灵音又捧着一叠衣裳来去匆匆。
兴儿还在忙着晾晒果脯。
莫相忘跟纪来坐在后院的亭子里,悠闲的享受着这份安宁。
“我瞧着代山又长高了。”莫相忘躺在软塌上,瞥了眼远处正在帮着芦芽采摘银杏果的代山,“有去看过他姐姐吗?”
箜娥撂下绣花的花撑,“倒是没有,我们也没勾搭他往那处想,但毕竟也是不忍心,偶尔会带来一些九亲王那边的消息说与他听,但他可什么表情都没有的,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这孩子心思倒是深。”
“一老。”莫相忘盯着凉亭顶部的雕花,“一少。”
纪来也算是跟她有些时日了,虽说眼睛看不见,但能从声音上判断,“怎么,您想收他入坊组?”
“可他才八岁,虚九岁,来年也只虚十岁。”莫相忘也不知道收了这娃能用在何处,“但咱们以后走货,必然不能那么张扬了,队伍看起来要没有攻击性才好。”
“可坊组,咱们之前声势浩大,外面八成已经知道您的配置了。”纪来在一旁分析利弊,“旁的坊组在名声鹊起后都寻武功高强的坊员加入,您可是,队里就只有我跟平野佩玉,武坊统共就四个半,那鱼豆豆武功也算是个半吊子,做探听消息还不错,如今随着书白平野去见世面,倒是混得开。”
莫相忘赞同着点头,抬手去摸被她吃进去半盘的柿饼,“封岑递过来的卷宗上写,走湍东州有三样货,价值不高不低,危险程度也低于前几个,我想着就一起走吧。”
她听着远处芦芽指挥着要摘什么样的银杏果,方婆婆在楼上指挥小丫鬟打扫,院北侧还传来隐隐的捣衣声和劈柴声。
这样的祥和的气氛最为舒适。
“现如今,这些人我也够用,只是这钱,怕是不够我买船的。”
箜娥听闻轻轻一笑,“姑娘还惦记着买船呢,前日跟小王爷说,可都把小王爷手里的酒杯都吓掉了,咱们天坊走货可不如地坊招摇,时至今日走水路都只是租船,不敢买船,因为买船需要向上报备船型和容量还有用途,动静大,会引起注意,您快别想了,听灰生说,那船也够贵的。”
“所以呀,船贵,就得拼命赚嘛。”莫相忘喝口茶顺顺,就又摸了个柿饼,她是不听劝的,更何况还有纪来保底,故而只美滋滋的规划着赚多少能买下一艘船。
“等我升到坊师的时候,我一准把你们都带上船,出门见识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