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呢!”封岑不乐意地上前质问。
温城忙拉住他,愠怒地绷着脸看着那边的两人,冷声道。
“你若觉得不妥,大可出去告状,若觉得告小王爷不得,大可回去告孟夫人和林坊主,不过在下可就只多言一句,瞧好了我们坊队手上的玉虫扳指,再想想你这话,说的到底妥不妥当。”
温城说罢拉过封岑,招呼自家坊员跟在莫相忘身后,再不去理会别家坊员。
“姑娘好能耐,可老夫这里,并没有值钱的东西。”唐柯说着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锦缎,“都是外物罢了,怕是入不得姑娘的眼。”
“道承之前许了我很多好处,可惜那时我没把千罗看在眼里,如今瞧着,倒是觉得千罗的棋下的也差不多了吧。”
龙凤刀入鞘,她只寻觅着周遭事物,“今日天也晚了,你老人家恐也不会怠慢我们吧,让石壁开出路来,放我的同伴进来歇歇脚,喝口茶。”
“老夫的茶,可不是寻常人能喝的。”唐柯话虽这样说,但已经背着手往回走了,“小姑娘,胆识过人,何方人士啊?瞧这刀和身手,师从何处啊?”
“说了你也不知道,问了徒增烦恼,不过——你老人家还是放尊重些,借着神陨天石的力量以凡人之躯,渡百年,我虽说佩服,但你小小岁数的,可不要以貌取人,乱了辈分,就是你千罗皇主也不敢这么跟我说话。”
此言一出,除了自家坊员,其余的都不屑冷哼。
“辈分?”
唐柯负手站立,眯着眼看她,随后不屑笑笑,“姑娘怕不是那大罗神仙,那我千罗国的皇主可就是那话本里的西方如来了,呵呵呵,哈哈哈。”
“你老人家怕是不懂,佛和神仙可是两码事,甭在这掰扯了,让你豢养的玩意儿把我的货交出来,虽说这货八成来自你们千罗,但我走货的规矩乱不得,还是要讲些诚信的。”
“好,好,老夫我守山多年,只丢过这一只母蛟猿,跋山涉水的托人送来,可等了几十年也没人送来,老夫也是多谢姑娘心善,没半路将这母蛟猿处理掉,至于姑娘说的封口费,老夫大可再付一份酬金,你既已见过道承,也知万队,那,也罢,看来是时候了。”
唐柯自顾自往屋里走,莫相忘就带着坊员们跟在后面,至于石墙,并没有能进来的捷径,只能从上跃进,在知里面打通后,外面的人也都一跃进来。
“万队是何物?”孟云不解问。
莫相忘一心想着唐柯要给自己的宝物,就摆摆手,“书白说给他。”
可唤了人,人却没有答应,回身看去,书白确实跟来了,但并不答话,眼只瞥向一旁,像是跟谁动怒了。
莫相忘便对封岑努努嘴,封岑得令,开始给孟云科普近几个月的见闻。
“怎么了?”莫相忘将书白拽过来,自上墙到打通不过十分钟而已,这么会儿功夫就生气了,“那队的人不屑于我也正常,温城和封岑也气了好一会儿的,消消气,我都习惯了。”
书白仍是不言语,只暗暗较劲,垂眸跟在她身侧,眉眼间愠怒未消。
“待会儿帮我盯着点被偷的货,我还得接他一样宝物,估么着宝物出世的时机,就是这池水搅乱的时候,这趟终点在明川郦城,武林大会,怕是有趣了,我想着赶在武林大会前填补记忆,但不知道能填补多少,刚刚拔了龙凤刀虽有——”莫相忘说着一停顿,瞥了眼身后那耳朵灵三人组,就不再多言,反而是书白,一言不发的生闷气。
“吱一声啊,被下封口咒啦?我跟你说话呢。”她捅了下书白胳膊,书白这才抬眼看她。
“知道了,我会留心的。”
整个大宅就只有唐柯一人住,就那么几个屋,十分空旷,但里面的大小摆件却极其名贵。
都是蛟猿偷来的。
“姑娘!拜神像!”灵音眼尖,指着院内一大水缸后方,除了拜神像,还有人偶鬼面以及其余物件。
“这位姑娘,你的货大约就在此处,至于老夫的酬金。”唐柯自水缸内捞出一个没生锈的铁盒子,里面装着三片打磨好的石片。
“此物名为暗石,前方的石墙,以及你们初来时见到的朦胧烟瘴就是此物形成的,在下曾于奉康九年定居此地,就只从千罗带来这石片,此石片需浸在水里才能使用,所以——”
唐柯指着院内院外大大小小的水缸,“后院有条小溪,老夫将多余的暗石置于水中,两百年来,过得十分安逸。”
“那这蛟猿呢?”
“是老夫在千罗养的一对玩物,只是在几十年前,丢了一只刚刚孕育的母蛟猿,想着这东西还不到现世的时候,又怕旁人伤它,或是得了它囚困起来,就托天坊运送,本以为当年不送是因这秘密被泄露,如今看来,是老夫多心了。”
“实在是这豆秸坡的传闻太真了,而这母蛟猿的胎身也别致,竟需干尸。”
“豆秸坡原是乱葬岗,母蛟猿产卵后需要移到尸体上,而尸体被卵附着后就会速速抽干水分,但孕育的时间却有所不同,快则一年,慢则十年百年,走失的那只,若再不送来,要么就直接死掉,要么,就原地孕育,生在你们天坊喽。”
“嗯,所以说,时间差不多了,万队寄生百年,如今万赵皇室动荡,此时刚好可以反攻。”
莫相忘说罢接过其中一枚石片,也就手掌那么大,但一瞬产生舒爽熟悉的感觉,而也是这一瞬,石片顿时炸裂,跟之前的陨磁镜一样,失去了自身的黑暗力量。
“不知是哪位神的神陨,今日借晚辈一用,助晚辈早日破封。”
莫相忘双手合十,将碎裂的天石捧在掌心,虔诚悼念了几句后,心中竟然升起一股恶念,想要将这宅子里外的暗石全部吸收。
这个恶念,就是吸收黑暗后,反冲出来的阴暗面,当初她刚刚上任鬼职,还是个小组员的时候就被这股来自鬼的黑暗力量冲撞过,还是孟司监帮她调理的。
鬼不是神,不是仙,是一个特殊的族群,没有神仙高尚,却也没有妖魔那么复杂。
沾染了神仙妖魔的各种属性,善也好,恶也罢,总归是矛盾的存在于六界当中,死的一塌糊涂,也难得糊涂。
“你这,暗石,还有多少?”
莫相忘迫切想要破除封印,神陨天石可以说是类似于妖食人心修炼的捷径,能让她速速获得鬼职的法力。
“姑娘,可不要太贪心,贪心,必定适得其反。”唐柯面容似五六十岁,但那双眼却是百年智者的眼,一眼就看穿了莫相忘的诉求,“老夫只能再给姑娘六块,便在后院的小溪边上。”
莫相忘听后,捧着碎石过去,身后的坊员也举着火把跟上。
她这一连串的举动自家坊员是一清二楚的,但孟云那边却懵的晕头转向。
在后院小溪边上,唐柯只捡了六块暗石,且在一旁看着她一一碰碎,却也觉得稀奇。
“姑娘是与暗石相克吗?”
“不。”
莫相忘在吸收七块暗石后,虽说没有冲开鬼职的黑暗力量,但也回归了七八成。
将神陨埋葬在溪边后,她只觉得自己的负面情绪加剧,细细品味后判断,这可能是某位黑暗之神的神陨,但也可能是魔君的魔陨,也可能是鬼陨。
“天寿至,遁入归无,灵至大归处,身抛苍穹里,陨于此处,为我所用。”
她魔怔般的一面嘟囔一面笑。
在没有孟司监的辅助,莫相忘有些难以重新驾驭属于鬼的黑暗力量,这是能吞噬光明的黑暗,带着所有负面情绪和死气,冰冷却也炽热。
封印若全部冲开,便得鬼火之能,烧不燃实物,却能燃尽灵魂。
而让她难以驾驭的根本原因在于她是妖。
一般来说阴间是不收妖当职的,因为难控,若有妖当职,必定会剥夺全部妖力,但莫相忘确是特殊,幽冥神君保留了她二三成妖力,还保留猫妖灵形,以妖之本驾驭黑暗,多半会堕魔。
所以当年由孟司监亲自教导她,把她扳回正途。
而此刻,虽无人辅助,但好在她有千年冥寿打底子,这才没有因为七八成黑暗的力量而暴走,生出堕魔印迹。
“我不堕魔,堕魔可算是降品阶的。”
她缓缓睁眼,笑看唐柯手上的火把,仅一心念,火焰瞬间消失,不是熄灭,而是没入黑暗当中,能感觉到火把的热度,但却看不见火光。
渐渐的,她身侧升起了让人胆战心惊的寒意,散开的黑暗像是有生命一般游动在她四周。
仅此一举,看呆了所有人。
“这!这!邪术!她还习得这样的邪术!”耳朵灵的坊员震惊指着没入黑暗的火把,“她是千罗人吗!”
而这一举动,也看呆了自家坊员,温城是亲耳听过关于她的事,书白是亲眼见过她的负面情绪,箜娥是亲眼见过她化形和冰冷的身躯,麻九是见过她身边跟着的小鬼和黑猫,但其余人,却是头一遭见。
只不过自家坊员比旁人接受能力强,算是一年多来的历练,很容易就接受了她给出的各种设定。
田坞舟挠挠后脑勺,看了眼万丈山,“咱家坊队好像又牛逼了。”
万丈山跟其余人频频点头。
“那我算不算也走这单了呀?”哨子问完就开始掰手指,“那我要是算这单,是不是得给我另开一份工钱啊?”
“有道理。”田坞舟算术不好,就拽过封岑,“唉,把我这份也加上,走八单,那我就给坊队算便宜点,算我走七单的钱怎么样?在给打个九五折,你快算算,我这趟能得多少?”
“给我算六五折也行。”牛壮壮此刻虽说震惊,但并不害怕,“我怕后面万一真遇见鬼了,那就再扣我半单的价钱,看看我能得多少?”
孟云那边的坊员跟看奇葩一样看着这边忙算工钱的几人,又看看莫相忘在那边大肆释放黑暗。
“管主,她的坊员是不是都被她摄魂了?咋跟以前不一样呢?”张怀小声嘀咕。
孟云沉沉叹了口气,“林子里的鸟,跟家养的鸟的区别大约就是这样吧。”
“什么样啊?”
孟云抬手点了下张怀,“豢养。”又点了点封岑那帮人,“散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