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罪
成婚第二年秋末。
付一笑远行走货,途中遭到魔族的盗贼,双方打斗起来,付一笑负伤,被安置在妖界的一处妖馆里。
莫相忘本要去看看的,可家宅这边竟凭空出现了许多纰漏,让她忙得连觉都没时间睡。
由此,邢昭月接替她去妖馆看望付一笑,但带回来的消息,却是付一笑危在旦夕。
“要不是,要不是我只有一半的九尾猫妖血统,呜呜呜——”邢昭月哭的声嘶力竭,那根本就不是危在旦夕,那简直就是如丧考妣,“要不是我不是纯血统,我便用一尾来救他性命啊,呜呜。”
莫相忘再次蒙了,想到付一笑要死了,她心都空出来大半,寻思着家是又要散了,还是说又被自己克死了。
可耳边,邢昭月反反复复的重复着九尾猫妖的尾巴能救命,多次重复就会加深印象。
原本莫相忘想去求太上老君的,但被邢昭月这样一说,竟冒出了断尾的念头。
“那,他,我去看看他——”
“别去!”邢昭月拉住她的手,泪流满面地哭求,“救救一笑吧,我知道你比我爱他,现如今就只有你能救他了,救救他吧,我求你了。”说罢,就要跪下。
正主一跪,跟着的两个仙娥也噗通一声跪下。
在这种攻势下,莫相忘最终同意断尾。
但断尾说来容易,若断,那她大半妖力全失,还无法动弹,身上的痛和灵魂被撕裂的痛会使她昏迷。
可她就像被催眠了一样,义无反顾的断了尾,也瞬间失去了十分之七的妖力,全身瘫痪,痛不欲生。
邢昭月带着她的断尾,奔赴妖馆,可这救急的猫尾还没到地方,那边就已经转危为安了。
可就在邢昭月回来的时候却说,那条猫尾没被服用,但在归程的路上,却被不小心弄丢了。
“这我也挺过意不去的,还以为一笑会这么死了,昭月有罪,向你请罪。”邢昭月跪在莫相忘的床前,“不过好在,一笑没事,但若是一笑知道你为他断尾的事,肯定会责罚我的,也会自责内疚。”
莫相忘因疼痛,脑袋里一团乱麻,一个字都无法分辨,疼痛感让全身各个器官都跟着麻痹了。
“一笑那样的性格,若是知道了你为他断尾,肯定会自责愧疚的,当年,只因为他欺负了你,他就负罪百年啊,若是再因这个负罪,那,呜呜呜——”邢昭月说着又哭了起来,“都怨我,我这就割了自己的尾巴弥补你!”
说完就物化出刀子要割尾巴,但身边的两个神婢却拼命阻拦,一番吵吵闹闹,吵得莫相忘脑儿疼,只摆手让他们出去。
看着邢昭月离开,夏至气的往外泼了盆水,又撒了把盐,回来就说要告诉白猿上神去。
这次春分也不阻拦,她俩早就被气的急的团团转,如今见莫相忘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便一气之下,跟夏至一起返回堂庭山告状。
而莫相忘妖力丧失十分之七,根本拦不住她俩,也就任她们去了。
可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在春分和夏至去告状的第二天,一笑宅的大管家就给东院配备了一批新的妖仆,并增加了两个贴身伺候的。
说是她现在有伤在身,需要好好照顾。
可左等右等,春分和夏至始终没有回来,她让两个贴身妖仆去询问,也没得出个结果。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大管家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说后山有野兽出没,咬死了两只白鸽,让莫相忘过去认认,是不是春分和夏至。
那会儿莫相忘拄着拐杖,刚能下床,就火急火燎的赶过去。
只见白鸽的尸体已经僵硬,颈部被咬穿,她用恢复了三成的妖法去判断,那就是春分和夏至。
莫相忘捧着白鸽的尸体,悲痛欲绝,哀嚎一声就晕了过去。
春分和夏至是莫相忘刚被捡回莫宅的时候,分给她的妖仆,像大姐姐一样关心爱护着她。
相识三百四十二年,乃是至亲。
而这次,失去至亲的她,昏迷了整整一个月。
可东院的消息,半分都没有传出去,就连付一笑都不知道她断尾和失去至亲。
至于堂庭山,那就更不知道了。
这一个月,邢昭月用神力施法裹住掩盖莫相忘的气息,谎称她又和朋友去人界玩了,那付一笑也因生意繁忙,不常在家住,也没有察觉到莫相忘就在东院里。
可那会儿的莫相忘没看透邢昭月的恶,所以并没有看透这个局。
况且妖界也并不太平,小妖确实会用吸食成妖的妖力增长自身的妖力,所以春分和夏至的死,根本找不到凶手。
这事过去,可断一尾的事,付一笑不可能察觉不到,当莫相忘养好伤后。
邢昭月不知是怎么编排的,使付一笑没有过问半句关于莫相忘断尾的事。
而春分和夏至的死,让莫相忘极为恐惧,也极为排斥死亡和真相。
不敢告诉白猿上神和师父,但事情也瞒不住,这年年节时,终于还是把用妖力维持的白鸽尸体,带回了堂庭山。
山上老小哭了一通后发现了莫相忘断尾,但她又怕告知实情后白猿上神会闹到宅子里,也怕白猿上神会闹到华音上神那边,惹得几家矛盾,就只编了个说词搪塞过去。
也正是那时候莫相忘发现,自己变得越发胆小,越发谨小慎微。
至亲的死去对她的打击很大,在内宅方面的事也变得力不从心,也正因此,权利下移,到了邢昭月手中。
而宅子里的大小管事,也都听邢昭月的。
渐渐的,莫相忘手中的实权被剥离,但她不争不抢,也乐得轻松。
就这样又过了三年,邢昭月怀孕了。
全家都在为之高兴,那一刻,莫相忘才察觉到自己是多余的,跟这个家格格不入,也是那一刻,她从幻想描绘中的‘家’这个概念里脱离出来,发现不论去哪儿都是寄为篱下。
根本不是真正的家。
而付一笑也察觉到她的敏感,就趁着邢昭月怀孕之际,多来安抚。
可他的安抚,就是原罪。
在一个晴朗的午后,面对邢昭月的无理取闹,莫相忘退避再三却还是避不开。
“她是孕妇,你就让着她点啊。”妖婆一面护着邢昭月的肚子,一面斥责莫相忘,“她现在精神敏感,无论说什么都得顺着她,你怀不上,是不知道为母的感觉的。”
“我已经让了,还怎么让,让到哪儿去?主母的权利给你了,一笑的宠爱给你了,孩子都有了你还想怎么样?”莫相忘出于长期压抑当中,她始终不能释怀春分和夏至的死,在打碎幻想的瞬间,仿佛觉得自己不存在了,而如今找到了宣泄口,她不吐不快。
“都怨我,都怨我行了吧!”邢昭月的眼泪来的奇快,然后愤恨的要捶自己的肚子,“都怨我!你沉浸在失去至亲的悲痛里,内宅也管理不好也怨我!你没有家族能在生意上帮到他也怨我吗?!”
被这么一吼,莫相忘再次占据下风,可邢昭月还没完。
“你断尾救他,他却早一步转危为安,难道也要怨他吗?怨他没死了让你救?!”
邢昭月这一嗓子吼完,半个花园的妖仆都凑过来帮着拉架,且言语都在指责莫相忘做的不对。
成婚六年,比她在外闯荡几十年还要长经验。
她这才发现,竟没学会吵架的本事,吵都吵不过。
“怨我,都怨我,那我死了算了!”邢昭月用神力推开妖仆,想要撞那花园里的亭子,莫相忘见状就下意识的拽了一把,却不想这一拽,在旁个眼里,竟成了相互推搡。
“你是孕妇不是疯子,闹什么。”
“我不是疯子,你都怨我,那你是不是疯了?连个孕妇都不放过!”
也不过拉扯十几秒钟,邢昭月一个脚滑,摔在鹅卵石路上,莫相忘也因没站稳,摔在她身上,也不知怎么就那么寸,邢昭月身下见红,随即脸色惨白,晕了过去。
也就是这一刻,那些妖仆一个个凶神恶煞地揪住莫相忘衣服狂吼。
吼她是个妒妇,吼她杀了亲夫的孩子。
也不知怎么就那么寸,邢昭月滑胎了,且因体质原因,性命危在旦夕。
也不知为何,这事在六界传的飞快,不过一个小时,华音上神偕同邢昭月母亲缪氏一家就赶来一笑宅。
那天,莫相忘是蒙的,她发现嫁到付家后,她总是晕头转向,稀里糊涂被卷到这一桩又一桩的事情里。
可这事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