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这一番过后，还得去趟戒灵司，虽说不必服刑，但也要听其训诫。

　　又因为有莫文渊在，所以并没有按规章条例走，只是给小相忘讲得六界灵的构成和转换，相当于提前上了一堂普及灵族知识的课。

　　就这样，她在戒灵司上了三天封闭教学课程。

　　原本的司教也因为莫文渊的缘故，单派了一个学识渊博的给她答疑解惑。

　　可因为她散漫了八个多月，要想像以前一样，专心听讲，着实有些困难。

　　起初两天，不是要吃的，就是要喝的，再不然就是但凡有一点其它响动，都会被吸引过去凑热闹，而或是趴在小课桌上以书挡脸，直接睡过去。

　　可她注意力不集中，却又是个好奇宝宝，在司教讲到关键地方，或是感兴趣的故事时，又能突然运作起来。

　　然而三天的教学根本无法满足她求知的渴望。

　　她想知道灵族为何销声匿迹。

　　想知道究竟又为何变成了如今鬼族。

　　想知道阴司的鬼族有多少，灵族又有多少。

　　但回答她问题的司教是更换了一批又一批。

　　在他们答不上来时，就会去请更老的司教来回答。

　　而越是输出，问题就越多，好奇心就越胜，对于知识的吸收就越是迫切。

　　一来二去，竟在戒灵司住到小年这天。

　　期间换了十八个司教，找到第十九的时候，竟是已经退休几千年的老司教，在阴司任职了十几万年。

　　但讲的也并不全面，更为古老的事，也都是听长辈们口口相传的。

　　另外在阴司任职的灵族族众可以说非常少，像六界皆知的孟司监和黑白司审，倒是年长，但却没工夫给她一个小小黑猫补课。

　　只不过是因为有莫文渊的缘故，才给她开了绿灯，还特命鬼仆红六伺候。

　　在天吴钟的庇护下，小相忘住的也恣意，但随着她增长知识，开阔眼界，春节将至。

　　阴司里也意外忙到，就连那阴司内部小卦街上都开始贩卖红灯笼和春联。

　　小年这天早上，红六伺候小相忘起床，还没等扎好辫子，外头就过来一个小鬼传话。

　　带的是堂庭山的口信，说是要回去过年。

　　而负责给小相忘讲课的司教也过来，说这短时间的相处希望她能够懂得生死的道理，尊重生命，尊重自然万物。

　　小相忘也以礼还之，在阴司住的这段时间里，也确实长见识，并因为有莫文渊的缘故，她也逛了小半个阴司，看过了生生死死。

　　也终于知道，何事可挽回，何事无法挽回。

　　从生灵专用的鬼道口出去，春分和夏至就等在外面，见她出来，便欢喜地走上前来，仔细打量她一番，无意间，比了下身高。

　　这才发现短短二十几天，她竟比之前长高了三指，虽说还是小小一只，但却因修为却大大增长。

　　而一天到晚都陪在一块的红六，却没发现这一点。

　　这二十几天里，人界的房没退了，但因正主走了，便空置下来，剩下的鬼仆，也都被招回莫文渊的别院。

　　红六本来是想跟小相忘道别，然后回别院的，却被小相忘拉住，一同前往堂庭山。

　　这一年，山上可不算热闹，因为白猿上神闭关挂丧的缘故，所以山上都没挂一盏红灯笼，也没贴春联。

　　知道这些的小妖们，都出山，跑到亲戚家过年去了，没亲戚的，也都游历六界去了，只留下一些走不开的，譬如白府跟莫宅的妖仆和仙娥，还留守着。

　　就连何弯弯他们都没有回来。

　　而莫许和四个弟子在守陵，自然也没有回来。

　　回到堂庭山，见到这样冷清的院子，小相忘的高兴劲儿瞬间就没了，她来到白府，看着山顶洞中，还有神法罩着，便知道，白猿上神是不会出山了。

　　可长高，修为增长的事，她可憋不住，就裹着小袄，蹲在洞口，将自己在人界、在阴司的经历诉说了一遍，也没期待有个回应。

　　就说完准备离开的时候，从洞中飞出一物，悬在她面前，是个福纹彩结，从没见过的样式，瞧着就知道是新编的。

　　小相忘捧着彩结对着那洞口恭恭敬敬地行了拜年礼，可起身的时候，却抹了眼泪。

　　这样长的分别，对于这只小猫来说，太残忍了。

　　却也扳住了想要哭闹的情绪，知道白奶奶跟盘娥上神是至亲，且归无就等于此生此世，再也见不到了。

　　她忍住哭声，也不想让白奶奶为难。

　　心里装着想念，踏雪迈开步子，转身离开。

　　白奶奶还可来洞前探望，但师父跟师姐他们，却不能回来。

　　因挂丧的缘故，白府和莫宅都没有布置什么，小妖仆跟小仙娥们都清闲下来，除了扫扫院子，也没什么事儿做。

　　小相忘一边忍着思念，一边又不想过年没了喜气，就心生法子，招呼这些小仙小妖们去人界家中过年。

　　此想法也征得了万姑姑和千姑姑的同意，随即去洞中告知白猿上神后，就领着一家子，来到人界的小宅。

　　宅子小，一时间涌进来二十来个人，也是挤得慌，但挤却很喜气。

　　就连长年住在堂庭山的学长姚宫典也被拉拽下来一起过年，还特意为小宅提了匾额，写了对联和福子。

　　万姑姑来到人界后，就到处去采买衣料，加急给大家做了一批红彤彤的新衣服。

　　这一忙活，就到了除夕这天。

　　在人间过的第一个年，看过了满城烟花，享受了世间繁华。

　　守岁这夜，趁着他们或是坐着或是趴着睡着的时候。

　　小相忘端着一盘自己包的，奇形怪状的饺子，用妖法保温，拽了拽春分的衣袖。

　　因她现在还小，虽说修为增长，会用瞬移闪现之法，却不能走得很远，所以没办法回到妖界堂庭山，只有让他们领着才能回去。

　　如今就让春分领着她，于后半夜回到了堂庭山。

　　可闭关并不能进食。

　　春分也没闭关过，就只是听他们提起过，所以也是好奇凑上前来，想知道闭关中的白猿上神是什么样。

　　她俩在雪地里唤了好一会儿洞口的神罩才有些波动。

　　小相忘穿着红彤彤的大袄，将捧着的一盘饺子向前推了推，但因有神罩在，所以那盘饺子怎么也推进去。

　　一见如此，她被冷风吹得红扑扑的小脸上，瞬间挂着两行眼泪。

　　原本不想让大家在过年的时候都不开心，所以才提议去人间，赶个热闹。

　　见着大家高兴，她就高兴。

　　可再高兴，也有残缺，师父师姐们本就不在，可离得最近的白奶奶也不出来。

　　这样萧条的堂庭山，她从未见过。

　　最终，是忍不住，哭出了声。

　　无论再怎么装成大人，也还是小孩子的心性。

　　倒在地上，撒泼打滚，哭嚎的差点窒息。

　　最终白猿上神也就出声应答，好一通安慰，最后收下了那盘饺子。

　　月光里，从神罩内伸出来的，却是一只毛茸茸的手，雪一样的白毛下，五指分明。

　　小相忘看得呆在一旁，也忘了哭，她自然知道白猿上神本身就只白猿妖，但却一次都没见过真身。

　　一旁的春分也惊诧地盯着那只手消失的地方，没缓过神来。

　　而原本是孩子心性的小相忘，情绪转变太快，刚刚还在哀伤，如今便好奇的趴在神罩上往里瞅。

　　可神罩分很多种，分单向可视和双向可视，以及不可视。

　　眼前这种，就是单向可视，里头能看见外头，但外头看不见里头。

　　可在神罩表层的倒影中，小相忘看见了自己，看见了雪地，看见了一旁的白帆。

　　想起盘娥上神与白奶奶相识百万年，如今去了，有怎么会打起精神来迎贺新春呢。

　　随即便装成了大人的模样，扳住了内心的思念，再次于洞前道别。

　　而年节过后，她再次去人间游历。

　　若说第一年来人界是调皮捣乱，用妖法叨扰人们。

　　第二年，那就是伸张正义，劫富济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