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职阴司后,除了孟司监帮衬,黑白司审和牛马司判的提携之外,她并没有其他朋友,而除了畜司的意外死亡部外,其余的部门,竟也没怎么找过她麻烦。
这其中,就有师父莫许花钱打点的。
莫许能做的就只有这些,她没法撼动那九家联合百家的势力,就只能从根本上,让莫相忘在阴司少吃些苦,少添堵墙。
“填了多少,她这些年花了多少,我自全数补上。”莫母感激地看着莫许和万姑姑他们,“谢你们的细心照料。”
“您这话说得就见外了。”万姑姑忙摆手道:“虽说她是您亲闺女,但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呀,都是自家孩子,有我们一口吃的,就有她一口,提钱做什么,莫许虽说不务正业,花钱大手大脚,但家财也不少,至于上神,咱们堂庭山的盛产金银玉石,卖出去,可也不少钱的,咱们五界不是那人界,谁还不至于穷掉底了。”
“正是正是。”三师姐再次附和,引得大家哄笑一场,就把这话给岔过去了。
从小院回去,后山宾客早已开席,吃喝叙旧,热闹非常。
莫母和兄长们拉着莫相忘到各个桌前去认亲戚和长辈,倒是有那么一部分,曾出现在当年的婚宴上。
如今又好模好样的,来跟她攀亲戚论辈分,打马虎眼的笑声,与闪躲的眼神,家母和兄长不知当年事,但她却记得清楚。
原本她善于忍耐逢迎,可偏巧堕魔后的魔性驱使她在这一处上单薄了点,凡是遇到这些曾经对她爱答不理的亲戚长辈,热情就会减少三分,礼貌一笑,把态度都摆在脸上,让爹娘兄长都清楚,谁当年是不仁义的。
“在座诸位,皆知我玄孙女因何变成现在这副身份,不参与者,自当不怪,但参与并言语奚落者,定会成全他,给他一份应得的大礼。”
莫良钧说罢,手握酒杯,微醺看过在场所有面孔,“只奈何,他们不敢来,不来,咱们就一家一家的登门拜访吧,当年从我手里接过产业的,切割吞并我还没来得急交代处理的家财,如今都悉数还回来吧。”
他尾音说的轻,只前排一些家眷能听见,满场六百九十多位,也不是各个都耳朵灵。
这些个坐了整片半坡,对着樱花畅饮,心里无愧的,必是悠哉自在。
但像那翁家、温家、以及乐游山薛家而或是北海岸缪家的部分亲戚的脸色,神情可就有些难看了。
至于竹山师家,没家产,不社交不出门,那得另当别论。
而除了这些九大猫妖世家之外,还有其余的妖家,也赶着来道贺。
毕竟,今日的盛宴,不单单是给莫相忘接风,还是莫家老小自轮回帐出来的第一聚。
临过来的时候,兄嫂就跟莫相忘说了,今日之事,是高祖和白猿上神商议后决定的,所以在后山半坡上的会客桌椅,多了三倍,有好些都还空着,就是为那些还没来的宾客准备的。
而高祖邀请的,便是那些生意场上的旧友,或是一些有生意往来的家族,而或是一些之前的至交好友。
上至三君天帝,下至无门无派的零散小妖都到场一叙,统共差不多三四万个。
至于那些掺和过华音上神和付家这事的旧友,自然不敢在这种场合下提及什么,也不敢表达自己的悔过歉意,只带着豪礼,赠予莫相忘,并捡着好听话,车轱辘一样,说了一遍又一遍。
高祖跟家中长辈们也是好言接待,表面上并不露声色。
且今日盛宴,就是要让这六界知道,莫相忘的本家,回来了。
而令他们意外的是,数历山的本家,除了长太祖之外,另又派了七八十位代表过来,是每一辈分都有那么八九位代表。
并且在莫良钧与其母和解后,莫相忘竟正式归入数历山莫家一脉。
按照排位,往上多出了二百五十九位天祖、五十八位烈祖、七位太祖。
平辈多出十余万兄弟姊妹,往下又多出十八余万的侄甥,以及侄甥曾孙玄孙来孙六十八万余只。
至于这与高祖、曾祖、祖父和父辈更是多出三十五万余位。
挨个去拜访和认脸她是做不到了,但只要遇见,知道名字,就能从名字里找出排位,由此再论辈分。
而今日,单单是这见客礼节,他们就从上午十点,一直宴请到晚上十点。
除了部分至亲旧友离席之外,其余的竟都没走。
莫相忘喝不得高度数的酒,只那果饮果酿,还能喝上几杯,可喝到晚上十点左右时便再也撑不住,用神息调节后,就由豆花扶着朝后山上去了。
那里种着垂柳,环着一片荷塘。
“这睡榻都还在。”莫相忘脸颊微红,眼神迷离,摸了摸睡榻一侧的纹路,最后摸到一处不大规整的痕迹,上写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忘字,“我小时候刻的。”
豆花扶着她坐下后,仔细看了看这睡榻的材质,又看了看上面的雕工,不由得有些咋舌,“这,你也太皮了,这玩意儿可顶一片荷叶那么大的狗头金呢,除了这木质,还有这雕刻手艺,你,你也太能糟蹋了。”
被她这么一说,莫相忘只嘿嘿发笑,“我糟践的宝贝,多的去了,这玩意儿是西王母送给白奶奶的寿礼,后来,白奶奶说躺着不舒服,我就要来了,那会儿不懂什么妖束妖印那一套,就只知道要刻字才算是我的,所以我就刻了,反正也没谁说我。”
“上神对你真好。”
“嗯。”莫相忘乖巧地用力点头,可她堕魔后的情绪波动大,不过一会儿,就哭出了声。
渐渐的,从小声啜泣,到嚎啕大哭。
哭尽了此生的坎坷与挫折。
哭到苦尽甘来。
在那方宴客的席间,大家虽听到这尽诉苦痛的哭声,却没谁敢上前来劝说。
而莫相忘的那群小友,也都醉在团聚的喜乐中,或是被家长抬回去,或是直接找个犄角旮旯睡下,又或是喝得昏天黑地,眼里除了酒,耳里除了喝,其余的一概不知。
这哭声持续了二十分钟左右才渐渐停息,莫相忘躺在睡榻上,偏头看向静幽幽,一朵荷花都没有醒过来的光秃荷塘,“豆花,我是回来了是吗?”
“你还觉得不真切?”
“这一切都结束了是吗?”
“断了这一切苦难的来源,日后,就一帆风顺吧。”
“豆花你知道么,有些事,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了,哪怕这一切尘埃落定,逝去的,也终将逝去,没有谁能够赔给我。”
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道。
“回不去也得向前看呀!”
只见一愣头愣脑的女孩不知从哪儿窜出来,趴在睡榻一侧的靠背上,笑嘻嘻地看着她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