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宁指了指门口的挂牌，“晚上九点打样，我等你。”
“好。”莫相忘清浅一笑，于店内隐身，瞬间消失在原地。
她是下午班，又因心软，经常帮着亡灵完成心愿，所以走完最后一单时，已经将近八点钟了。
换了身衣裳，在白天的那个卫生间现身。
从卫生间出来，才算是见识到这古街的繁华。
而进入古街巷内，就给人一种无论饿不饿都想吃点的感觉。
莫相忘原是没觉得饿，但一路走来，竟被繁杂的香气勾引味蕾，看见什么都想吃。
正在路边耽搁的时候，一丝妖气从右后方袭来。
她的回头跟虫六的拍肩几乎同步。
“东家，嘿嘿，您的洞察能力还是这么敏锐，嘿嘿。”
虫六手里拎着好些吃的，示意她往前走，“您想吃的，老板都让我买回去，我这都出来买三趟了，想着您应该也快到了吧，这不，就见着了。”
“这么些年，还记得我爱吃什么。”莫相忘略显惊异地抬手扯了下虫六那件花哨到能拧出油来的衬衫。
“那哪儿能忘啊，您又不忌口，这街上卖的，就没有您不喜欢吃的。”
“你这小虫，我这些年里也曾来过这边，也见到你们，怎的，我不记得你们，你们就不搭理我？”
“您这话说得，哪儿能啊？老板是被熊怕了，这话还得回去咱们慢慢唠。”
他俩穿梭在人群中，朝着巷尾走去，这个点儿，正是下班出来吃饭闲逛的时候，街上人头攒动，近乎是摩肩接踵。
好不容易走到巷尾，周边店铺的灯，都是锃光瓦亮的吸引客人，唯独这斑鸠书局，门口挂着的红灯笼亮着，而店内，却只有零星几点昏黄的光亮，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点的蜡烛。
“没钱交电费啦？”莫相忘忍不住吐槽，寻思着当年自己走了之后，这店里经营的也算不错，斑宁也慢慢学习生意之道，应该不至于这么惨。
“那不应该的，您这边请。”
屋内的灯托是经过改造的，从以前能插蜡烛的烛台，变成了托着灯泡的摆件。
但这些摆件，却是货真价实的古董。
因为白天来的仓促，这回过来借着昏黄的灯光，看的倒也不是很仔细，但只觉得，这稀稀拉拉的书架像是摆设，上面的书像是点缀，而那些个瓶瓶罐罐，玉石瓷器青铜木雕的摆件才是正主。
有那么十分之二三是古董死器，但其余的十之七八，却全都是法器。
有沾了妖气的妖器、也有神器、仙器、魔器、鬼器。
“改行卖古董了？”
她轻声嘀咕，但虫酒已经绕过前厅的排排书架子，将食物摆了满满一茶桌。
可偏偏不见斑宁。
“他呢？”
“老板倒是不忙，估么是上厕所了吧。”虫六将一份份食物倒在盘子里，又一样样清点一遍，“红柳烤肉、铁板鱿鱼、香辣蟹、酸梅汤、老酸奶、绿豆酥、枣泥柿子饼——”
听着虫六念叨，莫相忘也没顾上看那些法器，只绕到后厅，拿了串红柳烤肉先垫垫。
“这店里不卖书，改卖法器了？”莫相忘抬头之际，才发现这一楼的棚顶上，篆刻着各种符文，“有鬼骚扰啊？”
“嗐，这不也是被逼无奈嘛。”虫六递给她一杯西瓜汁，“也不是不想跟您打招呼，只是这九家虽说看不上我们这一小店，但那牧家。”
“哪个牧家？”
“比肩兽牧家，自打您到阴司之后，以牧申为首的几个就老是找店里麻烦，老板也招架不来呀。”
“那成琳姐呢？”
“成琳小神也不能时时都坐镇店里，况且，这六界也有能钳制她的东西，那牧申惯会钻空子，若是没空可钻，那就，那就——”
虫六说着无奈摇摇头，“其实当年也不是就我跟着老板，那场大火，虫大跟虫五都被烧死了，剩下的虫二虫三虫四见事态不妙，也就辞职了。”
“大火？”
“是呀，那年成琳小神因家中有事，前脚刚走，店里就起了大火，虫大跟虫五为了护书，没跑出来，一个被呛死，一个被烧死。”
“放的是，妖火？”
“可不就是，那大火，老板都扑不灭，任由其烧得化灰。”
因为妖的等级不同，所以高等级的妖，可以用妖火烧毁低等级妖盖印没及时取出的物品。
所以当年那场妖火，烧毁了店里十分之九的古书。
可这事，莫相忘当年却没听说过。
“这怎么会听说，对于五族来说，咱们斑鸠书局，就是个连指甲泥都不算的小小小妖店，您说说，九家都看不上眼的店，又怎么会被大肆宣传呢。”
“所以之后，就改卖古董了？”
说话间，斑宁从西木质台阶一侧的二楼下来，“是租，不是卖。”
莫相忘又拿起一串铁板大鱿鱼，边吃边问：“租？租给谁？”
“租给人类。”
“近些年，牧申还来吗？”莫相忘把竹签撂下，说话这会儿功夫，已经吃了三串烤肉，一串铁板鱿鱼了。
“不来了，自元初开始，就很少过来了。”斑宁端着一盆麻辣小龙虾撂在桌上，“他可能觉得我已经没什么可以被他针对的地方了吧。”
“你们都跟着我受苦了。”
莫相忘说着撂下嘬到一半的小龙虾，嘴角还沾着红油，“事到如今，可算是消停了。”
“这点苦算什么，不过自店面被烧之后，我倒是有七八百年没去过五界了，始终都在人间，不掺和五界的事，就不会被盯上。”
斑宁将那盆小龙虾往前推推，心满意足的看着她吃，“现如今我店里虽说不卖书，但却做别的生意。”
“卖法器啊？白天过来的小姑娘，手里抱着的卷轴就是法器吧，捉鬼的？”
“正是，但不是卖，是租。”
“人间兴起这套，自建法警了？”
“那倒没有，这事说来话长，你要是有时间，我就跟你慢慢唠。”斑宁瞥了眼门口，又看了看手表，“应该快到了。”
话音刚落，铃铛被推门带响，还是白天过来的小姑娘，只不过这次背着一个帆布包，看样子，里面还装着东西。
“先生。”女孩绕过前面的货架过来，见到茶桌上摆着的美食，也是咽了咽口水，随即将一卷竹简拿出，双手捧着递过来，“多谢先生相助，犯人已抓到了。”
“南边的案子还没完？芳荷还没回来？”斑宁接过竹简，只展开一片，细细看了一遍后合上，“果然是他们，抓到就好。”
“先生说的是。”女孩又从包里拿出一个砖头那么厚的一沓钱，递上来，“这是署令给您的报酬。”
斑宁朝虫六递了个眼色，虫六赶忙撂下肉串，拍了拍手，接过钱只轻捻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就朝后屋走去。
“吃了么？坐下吃点。”
“不了，芳荷还有一个小时就回来了，我们等她回来一起吃。”女孩笑盈盈地朝斑宁行礼，后又瞄了眼在剥小龙虾的莫相忘，眼神里充满敬意和好奇。
而莫相忘也是边吃边看，看过女孩的今生，也从这今生里，看见了一些熟悉面孔。
遂对女孩说道：“我这次回来倒是没过去。”
“嗯？”女孩见跟自己说话，就兴奋地抓紧帆布包带，“什么？”
莫相忘咽下嘴里的食物，“刘罡跟张丞都挺好的？”
“啊，嗯，刘院长跟张院长都很好。”女孩瞪圆了眼珠子从兴奋变成紧张，“你……您，跟两位院长很熟吗？”
“这话你不是随问随答吗？心里没个大概估算？”莫相忘手上不停，虽说这话，嘴也没停下，“你的能力有几成？还是时灵时不灵的？”
“八，八，八九成吧，我，我也不敢肯定对您的估算是否正确。”
“那就正确了，我当年也给鹤林院跑过腿，只这次回来说不上忙不忙，只是瞎忙，就没过去看看，总部还在洛阳吗？”
“是，总共就三个分部。”女孩已经把二指宽的帆布包带子攥得皱皱巴巴，“您，您从，从哪儿回来？”
“你猜。”莫相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猜得到吗？”
女孩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