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毒国在八荒世界的东南,百毒国顾名思义,国中以蜘蛛、蜈蚣、蝎子等带有剧毒的妖族为主,此国与人界的庆道国毗邻,因为庆道国挨着妖国,皇上为了护佑国中百姓,因此兴道,极重视道士,法术高强的道士可以加官进爵,举国推崇。
而在国主兴道之前,庆道国可是没少受百毒国的侵扰,不少百姓葬身妖怪的腹中。
此次罗九的目的地便是两国的边城丝城,这里倒是人妖混杂,因为有道士居住在城中人妖两族也算相安无事,只是人妖不两立,心中的嫌隙未必不是没有的。
她到了城中的一座豆腐坊,豆腐坊后面有一处宅院,门窗上还挂着大红的绸缎,窗帘上还贴着喜字,院里洒了一地的鲜花,宅院里还有宴请过宾客的筵席,只不过看来这家的亲朋好友不多,这里看样子是处人类的居所,怎么批单上写着的确是一只名叫红珠的蜘蛛妖。
文墨轩皱皱眉头,心中有些不忍,“这大婚之夜死去,不亚于我在除夕夜时死去,真是可怜啊”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命罢了”
罗九推开主院的房门,进入了房内,烛架上还放着烛台,桌上还摆着枣子、花生等果品,她看着桌上的花生,莫名的咽了一下口水,她本是鬼魂,对食物并无需求,不知怎的看到这花生竟十分想吃,她不自觉的走到桌边拿了一把花生放在自己的兜里。
文墨轩看她的举动也很是惊奇。
房间里面一身穿大红嫁妆的新娘子倒在床上,她的心脏上有一个大洞,涔涔的血迹染红了身上的嫁衣和喜被,眼中满是惊愕、不甘和凄楚。
新郎并不在房内,想来杀了新娘的人定是新郎了,只是这红珠的魂也不在这里。
罗九嗅着红珠留下的气味,捉了一把风,顺着风中留下的气味,一路赶往附近庆道国境内的庆山。
在一处山坡的坟堆处,只见一身着大红嫁衣的女子正以忧戚的神色,望着一跪在坟前的男子,那男子一袭青衫,头上插着一个一字发簪,仙风道骨,面容清绝,原是个道士。
那男子倒了一杯酒在坟前,又磕了几个头,“父亲、母亲,孩儿如今已经杀了一百只妖怪,孩儿手中的剑沾了一百只毒物的心头血,以他们的毒血祭剑,这把剑便可斩妖除魔,再不怕那些毒物了,这庆道国的玉宇安宁、天下太平就由孩儿来守护,你们可以安心了”
红珠看着他的眼眸黯了一瞬,默默道:“你终究还是忘不了父母之仇啊,所以才迁怒于我吗,我不怪你,只希望我死以后你还会再想起我”
文墨轩感叹了一声,“真是个痴情的女子”
红珠听到身后有声音,吃惊的回头看向他们,地府的人居然这么快便来了。
罗九道:“我是地府五殿勾魂使罗九,今日来勾你魂之使,请随我回酆都城”
红珠却十分抗拒道:“不,我还不想离开,我要守在修缘身边”
“生死异路,你必须同我们回去”
红珠请求道:“至少......今夜,让我留下”
“可他杀了你”罗九很直白。
她解释道:“他是有苦衷的,蜘蛛妖吃了修缘的父母,他杀了同为蜘蛛妖的我,可我知道他一定是爱我的,否则也不会与我成婚”
“可他杀了你”
罗九只有这一句话,可却十分直接冰冷的打破红珠的幻想,让红珠哑口无言,无法自欺欺人,她无法找出理由安慰自己,可她就是不肯承认。
“不是的,不是的”她坚持的否定。
“请随我们回去”
“不要,今夜我必须要守在他身边,我死了,我的兄弟姐妹必定会来找修缘报仇,即便修缘手中的剑沾了百只妖怪的血,他也不可能在他们的攻击下安然无恙,这是我的心愿,你们地府人不是会满足魂灵的愿望吗,至少今夜别带我走,明日之后,我必会跟你们走的”
罗九心中权衡了一下,那名叫修缘的道士今夜应该是命不该死,否则的话批单应该会一同发给她,再加上文墨轩也一直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劝说,这红珠大婚之夜被新郎刺死,太过悲惨了,满足她一个小小的愿望也是举手之劳,何不展现一番地府的宽厚。
她无奈之下只好答应,总之只要不改变命数,便无碍,遂决定在此等候一夜。
等在这里的时候罗九仔细的看了看批单,红珠为了说服罗九修缘是爱她的,也絮絮叨叨的讲起了他们的往事。
说起来还要从蜘蛛妖的祖上传下来的毛病讲起,蜘蛛妖祖上都是绝美的女子,后代也继承了祖上的美貌,可偏偏这些绝美的女子是个花痴,尤其钟情于修道之人,什么和尚、道士、觋者,尤受她们的青睐,先祖们因喜欢上了一个和尚而被他的徒弟们打死,偏偏后代还不长记性,红珠便是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一个道士。
李修缘是庆道国最具仙风道骨的年轻道士,很有仙骨,将来也很有可能得道升仙,他虽是正一派道士可以成家结缘,但他却一心向道,以除妖为己任,从未想过情爱之事。
可是百毒国里的小蜘蛛妖一日午后正吊在道观房檐上的蛛网上昏昏欲睡时,一相貌清绝的青衫道士走进了道观,在观中为年轻的小道士们讲道,她看到他的第一眼时,他便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了,那日本来昏昏欲睡的她一扫瞌睡,专心致志的趴在蛛网上盯着那俊逸道士。
从那以后每次道士们讲道时她都会来道观听讲,满心满眼的都是他,渐渐的从来听讲道的小道士口中知晓一些关于他的往事,知道他叫李修缘,知道他的父母是被蜘蛛妖害死的,她深深的为自己的身份感到自卑,他若知道自己是一只蜘蛛妖,怕是更无法接近他了。
她得知他平素除了修道没有其他喜好,只是喜欢吃豆腐,于是她变幻成一个卖豆腐的女子,在丝城离道观最近的地方开了一家豆腐坊,可是她是妖怪呀,怎么会磨豆腐呢,于是她每日早起便到临县的豆腐店家去挑豆腐回来放在自己的店里来卖。
那临县的豆腐店家还抱怨她为何订货这般早,但看在她给的银子的面上上,也是接了这笔生意。
她因化作人形的样貌清丽出尘,来店里的顾客也是络绎不绝,店里也时常有道观里的小道士来买豆腐,她总是会为他们留上一块,日复一日可是他却没有来过,渐渐的她有些泄气了,因为这样看不到他呢。
直到有一日,修缘亲自来店里买豆腐,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与他说话,她紧张极了,脸有些微红,说话有些发抖,他还关心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可要找个大夫来。
她缓了缓心神,让发烫的脸平静下来,道:“天气太热,豆腐坊里有些闷热,不碍事的,这位道家想必是附近道观里的讲道师吧,我偶然路过道观见你曾在观中讲道,只是我天性愚钝,无法领悟,不然可以与道师请教一二,以往我曾见观中的小道士来我店中买豆腐,怎么今日是道师来此啊”
“姑娘店中的豆腐极合我的口味,想看看是何样的店家能做出这般味美的豆腐,故此来感谢一番”他待人有礼,说话轻言细语,给人如沐春风之感,红珠不自觉脸上又爬出了一阵红晕。
“这店中的确有些热,这般天气姑娘可以备些绿豆汤解暑,中暑了可便不好了”
他提起手中的豆腐,轻轻的说了一声告辞便离开了店里,红珠看着他的背影感觉好似做梦般不真实,她不知道如何生出来的勇气,竟追了出去道:“道师是小店的老主顾,平日道观中诸事繁忙,若不介意,本店可以提供送货上门的服务”
他笑着回头道:“既如此,便麻烦姑娘了,辛苦费观中会照付的”
她扬起一个笑颜,转身回到店中,背靠在门上,能感受到自己快要跳出喉咙来的心脏。
第二天她早起便去道观中送豆腐,一连送了几个月,可是她发现这样还是不能见到修缘,于是她便得寸进尺的提出她做饭了得,尤其做豆腐更是一绝,看到观中做的豆腐实在是没有发挥出食材的本味,有些可惜,要去给他们做厨娘,观中也同意了,还付了她做饭的酬劳。
那日她出了道观,急忙奔到隔壁的王婆家,要去与她学如何做出最好吃的豆腐,王婆的本职是媒人,红珠存了什么心思,自然看的明白,笑着教她做好吃的豆腐,好叫她抱得郎君归。
她苦练了一夜,最开始只是会做简单的拌豆腐,后来渐渐会做复杂一些的红烧豆腐、鲫鱼豆腐......甚至还练成了一手酒楼名厨都不一定能做来的文思豆腐,这豆腐可是做的比她的蛛丝还细,每每令人大加惊叹。
她趁着送菜的机会偶尔能见到修缘,有时他在殿内打坐,有时他在院中练剑,有时能看到他在做法布道,每当他做法时她都会强忍着不适,把豆腐送到他的殿中,看到他殿中摆着的毒妖怪的肢体残躯,里面还有不少是她的同类,想来都是他除妖所获,她在丝城的时候也见到过有那凶残的妖怪想要攻击人类,每每这个时候,修缘便会出观去除妖。
这些毒妖的残体都被他放进丹炉里炼成丹丸,这般炼成的丹丸想必可以避百毒,可物伤其类她心里有些不忍,只是默默的退出殿外。
她也不知道自己给观中送了多久的豆腐,而后有一日她去他殿中送豆腐的时候发现他并不在殿内,院中也没有他练剑的身影,他身边的那把青缘剑也不在屋内,遂问了小道士,才知有位妇人今早来找道师,说是她家的孩子误打误撞跑进了百毒山,那山上毒妖众多,这般去了怕是性命不保啊,这才请求道师前去救助,说着还跪下磕着头来请求,道师本来就是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这般李修缘便带着青缘剑上山了。
红珠听后心里有些怨怪那妇人,自家的孩子看不住跑去那危险之地,却叫修缘涉险去救,她担心修缘,便也跟去了百毒山。
等她赶去的时候,修缘正躺在地上,有些昏迷,他持剑的手上还有被毒蛇妖怪咬过的痕迹,周围虎视眈眈看着他的是毒蜘蛛妖、毒蜈蚣妖、毒蛇妖等众多毒妖。
地上还有些妖怪的残体,看样子是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搏斗,修缘虽昏迷,但他手中的青缘剑却还在戒备着,发出幽绿的光芒,这同样是一把令毒妖们惧怕的毒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