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朝雪起身冲向早月,早月睁开眼睛,一掌将其打倒在地……没有了雪岭的灵器宝物,她如同一个废人……
“你居心何在!”云朝雪痛恨冥神道。
“呵……我的居心向来明朗,倒是你,居心叵测……”
“我只是做了众多生灵都会做的事……”
“墙头草吗……呵……”冥神冷冷一笑,他悬在半空伸出手臂,一道浅紫霞光冲破雪岭石地禁锢,飞入冥神掌心……
三尺长剑,如霞如气,那是一把没有剑格的剑,彻头彻尾双刃锋利……
没有剑格的剑,伤人伤己……荻融看着这把奇怪的剑,思绪万千。
冥神落在紫色的火海中,他如痴如醉的抚摸着他的剑,仿若许久未见的老友……
荻融站在他身后,目光定格在那把奇怪的剑上,冥神的余光瞥见了她,冥神转身问荻融道:“你喜欢?”
荻融慌忙摇头。
冥神笑笑,手中剑骤然破裂成两把长短不一的紫色匕首,他将其中一把短匕首交给了荻融……而荻融不敢去拿。
他冷漠又无奈的抓起荻融的手,将匕首放在他的掌间:“去杀了她。”
荻融一时惊异的看着不远处倒地的女人,她已些许苍老……
“她已经没有反抗之力了……”荻融抬起头看着冥神,眼神中带着祈求,她在为她求情……
冥神则抬起头来邪笑着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他的手指划在荻融的脸上,宛若一道冰流,荻融不禁打了一下冷颤。
早月见之,走到冥神身后开口道:“师父,我来吧。”
冥神笑笑抬手示意早月不必如此,转而对荻融说:“胜利者,无关道义。去,杀了她。”
荻融看了一眼青石裸露的雪岭,又看了看无力的云朝雪:“她是我的主君……我该是这雪岭的战士的,我无能为主君分忧,就不该在此刻痛下杀手……”她将匕首放进冥神手中转身向山下跑去,紫色冥火扑身,鬼魅的火苗跳跃她的眼前,她一双鬼眼却看的十分清晰……
冥神的目光骤然冰冷,他收起一把匕首,握着那把短匕首,他轻轻抬动手指示意早月将荻融追回来,自己则缓缓靠近云朝雪,他半蹲下身,看着柔弱无力的她,冷漠的微笑着:“雪极九头鳄……是谁把你从苦寒之地带出来的?”
“我只知道是谁把我送进去的!”云朝雪恨道。
“东周山上,一株灵草,是你偷走的……”匕首锋利轻轻的划在云朝雪的脸上,那有意无意的一划,一道道狭长浅显的伤口浮现在云朝雪的脸上,她最恨别人碰自己的脸……
可是此刻,她毫无反抗之力……
此时的荻融已经被早月带回来了……
荻融看着那个阴翳的男人的背影,心中抗拒,恐慌,她知道这个男人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冥神伸出手来,荻融忽然变作一道黑色的影子被吸进他的怀里……
“她为鱼肉,你何苦不敢下刀呢……”冥神的唇附在荻融耳边轻声说,“你知道吗……镜奇雪岭的肉体凡胎们是滋养她命脉的好容器啊……”
冥神将匕首放进荻融手中,他握紧荻融的手狠狠向云朝雪刺去……一刀……两刀……三刀……荻融僵硬的跪在地上,任由自己的胳膊别人操纵着,任由落在脸上冰冷的血结成细流渗入衣襟……
云朝雪在乎自己的样貌,此刻,她全身除了一张脸血肉模糊几乎成了烂泥外,其他部位完好无损……
她的血渗入身下的石缝里,此时几片雪花雪花坠落,落在荻融脸上瞬间被鲜血染红……
早月只是默默的看着,只要听话,就不会像荻融这么痛苦了吧……
“这个东西,死都不安生……”冥神目光厌弃的看了云朝雪一眼,慵懒起身,见荻融还僵硬的跪在那里……她的手中还握着那把匕首……
冥神看了一眼早月道:“我们走。”
早月向荻融的方向看了一眼,乖乖的随冥神走了……
荻融深深的喘了一口气,她双手颤抖着,退下自己陈旧的外衣,盖在了云朝雪脸上。
荻融起身,一时竟然双腿发软,奋力支撑两次才站起身来,她转过身将要离开之时,初岁叫住了她:“荻融!”
荻融赶紧用衣袖擦去了脸上的血,她一只脚尖动向身侧,又犹豫片刻,挪回原地,她还是选择头也不回的离开……
“荻融!你能离开我很开心!无论以任何姿态,任何身份!”
荻融捂住耳朵快步向前走去,融化了的雪岭,光秃秃的,青石坚硬,原来,很多时候,雪岭并没有那么美,那么厚重,雪会融化的,真实也会露出来的。
初岁看着荻融坚决的背影,他宽下心,松了一口气,只见此时,他瘦弱的身子被一道道雪花刺破,那是从体内刺出的雪花……
他黑色瞳孔渐渐变的狭长,初岁痛不欲生跪倒在地,他双掌落地,手指抓地,指甲都抓碎了……他察觉到他的意识在慢慢的被吞噬……
初岁也许知道了云朝雪的秘密,也许不知道。说到底,他与荻融前来雪岭也只是为了一个安稳,若安稳无法求得,若身不由已,若自己已不再是自己,又何苦留在这里……只是有的人啊,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荻融不敢回头,她怕她昔日的挚友看到自己这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对于她来说,她的一颗心一直在被玩弄着,她所有的梦想所有的期待都没有出现在掌控她命运的人的眼里……
她不得不承认,她一直在流浪,从来没有安稳……
他艰难抬起头看前方有一个巨石,他闭上眼睛用最后的意识冲了上去……可是太晚了……他已然变成了九头鳄的样子……身形巨大而丑陋,张着血盆大口,向生命吞噬而去……
每一颗紫霞珠都是九头鳄的种子……
荻融听到了身后极速靠近的脚步声,尖锐如铁的指甲触碰在石地上,每一声都如百爪挠心……荻融猛然转身,她见一个身形巨大青色鳞片的怪物向自己冲来,她一个闪身向后掠去,怪物扑空,可它定睛看荻融的那一刻,就已经暴露出了下一次的攻击……
荻融看到了怪物的眼睛,它有些犹豫……不,准确的说是克制……
“你是初岁……”荻融站起身来,果断向怪物靠近……
怪物后退半步,身体里的本能却驱使着它向前冲……它渐渐化作了初岁的样子……只是初岁的脸还隐约可以辨认,身体已人不人兽不兽了……一个怪物最成功的就是让它最亲近的人惧怕三分……
荻融她站在原地,不敢再靠近……她不是怕,而是不愿相信,昔日挚友成这幅模样……宽大的身子早已经撑破了素日里白净的衣裳,雪白的皮肤出现了道道裂痕,每道裂痕边缘都长出了青鳞,他的手掌宽大无比,铁刀似的指甲与他悲戚的眼神大相径庭。他缓缓抬手来,前进一步,轻轻的触摸荻融的脸颊,他离荻融的脸也就一豪之差,他并没有触碰她,而是笑着对她说:“别怕我……”
荻融抬起手来,握住了他的手,即便她握紧的只是他的一根手指,她强忍着眼泪说道:“我没有怕你,你是我的亲人。”
初岁笑着,笑的释然……
“我不知道会这样……如果我知道,我说什么也不会来这里……”
“流浪的人,永远也不会安稳,心迷路了,就会一直漂泊……我们,都被一个美好的谎言欺骗……”他抽回了自己的手,那九头鳄的本能,冲击着他的意识……他快要撑不住了,他此刻不舍的看着荻融:“快走……我控制不住自己了……”
“等我救你!”荻融以衣袖擦去眼底泪水,她冲去神言塔的废墟之中,她记得,主君更换皮囊之前都会服下一粒丹药,初岁曾告诉她,淘换一身鲜血,披上人皮,她才真真切切的像人……
这个丹药还在神言塔里……
满地寒冰未化尽,她急切的使出妖力……满地寒冰浮起,她跪冰冷而潮湿的地上,一点一点的寻找……
初岁忍着那九头鳄冲破皮肉的痛,他慢慢走向荻融:“不要白费力气了……让我好好看看你……”
荻融急切的寻找着,神言塔下所有的地方,她都摸了个遍。
荻融的泪豆大砸向地面,而她不敢用手擦,她怕延误寻找寻找丹药的时机……
面对满地的空洞,荻融越来越绝望:“不可能……我明明看到过,就藏在塔里……”荻融站起身来,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转头看云朝雪的样子,她都死了,身体依旧没有变化,她一个闪身冲向了云朝雪的身体,她祭出那把紫色匕首,精准的刺向了云朝雪的胸口,再收回匕首时,那丹药就附在匕首的锋刃上,她兴奋的笑着跑到初岁面前,她将丹药举到他眼前说道:“我找到了!”
初岁看着她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可是那笑意明明带着悲伤:“你刚刚是不是什么也不在乎了?”
荻融的笑意褪去,目光落在了满是鲜血的手上……片刻,她的眼神重又坚定:“我们得活着……”
“我记得,你是连花都舍不得摘的人……果然……这天地从未平静,天昏地暗时代从未消失……”
荻融不在乎他的任何感慨,只是举着丹药对他说:“吃了!”
初岁眼带笑意,泪光晶莹,说了一句:“好……”
他艰难的躬下身,脸轻轻附在她的手上,将丹药吞下。而后,他抬起头好好的看了荻融一眼,转身向一巨石奔去……
荻融以为他欲寻短见,便一个闪身冲到了他面前:“你干什么!”
只见初岁的背上,还有肩肘都刺出了青色巨骨,他还是没能阻止体内九头鳄的吞噬……
荻融握住了他的手,泪止不住的流,“为什么……”
初岁狠下心,一掌将她推开,再次向巨石冲去,他伸出了手掌,想要抓住什么,身后却出现一股力量拖拽着他,让他无法再前进一步,就在这时,初岁好似感应到了什么……他回头对荻融说:“快走!”话音未落,一道风雪袭来,地上云朝雪的尸身瞬间腐朽,与此同时,初岁的灵魂在被剥离……
“荻融……”他声音很小,最后的意识在脑海里却如同雷霆,“我能陪你长大……也只能如此了……”
突然间,一声狂狷的笑声将漫天风雪压了下去……雪岭重新变作了银装素裹的模样……荻融站在雪地里,见初岁还活着,她兴奋的跑上前去,却被他狠狠的钳住了喉咙,什么力量也使不出来……
“这个蠢货,还想利用我的转还丹变成石头……我有九条命,哪里那么容易死……”
荻融惊异而恐惧的看向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你……你是云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