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七洲银装素裹,有一青衣男子落在溟洲空旷的原野上,不远处丢着一个白玉法杖,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七洲落雪,真是个极好的信号......”‘他跑去法杖旁边,小心翼翼的拾起它,忙去看那法杖顶上,看到法杖顶上那块残破的玉石,他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秋夜的风像冰霜一样凉,肆灵察觉到耳畔的冰凉缓缓睁开眼睛......一勾弯月停驻夜空,一盏星光都没有,月光被一圈深蓝色的线围绕着......好一会儿,肆灵才发觉到,他正躺在动地谷之下。
肆灵疲惫的坐起身来,他倚靠在巨大的龙骨旁,手里想拿起什么,忽然想起百年前,这幅龙骨的主人还在,山海境里空旷原野上,把酒当歌,无愁无思......如今物是人非,手中握起的只有冰冷的雾,寒夜里升起的雾。
“百年前,你只身斩断了天雷劫,救了山海境,我当时还有几分敬你。”林见鲸看着巨大的龙骨,平静的说道。
肆灵收回了手,身子松懈的倚靠着龙骨,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天上月。
林见鲸难得平静:“我曾听兄长提起,他救了一个被海浪卷上岸的人......那人着红衣,散白发,与妖不同。所有的妖都劝兄长将这个外人驱逐出山海境,兄长却说,山海境中人凭心而动,不计得失......”
“妖力是这个世界的第二种神力……”肆灵无力的说。
林见鲸苦笑道:“是啊,第二种神力……却偏偏被冥火掠过,枯骨满地……”
肆灵只觉得很难受,呼吸都很沉重。
“为什么做逃兵?”林见鲸仰头看着容山的遗骸,月光清冷,肆灵能清楚的看到他额角的青筋,他的大部分埋在阴影里,他在忍耐愤怒,和恨……
肆灵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他……
“你斩断了天雷劫,却让山海境入了天神的眼,他的徒儿们一直紧紧盯着山海境的一举一动,巴不得找些理由将山海境收归他们眼下,好肆意妄为……而你却在这风头浪尖上,保护那个魔统后人,给了小人可乘之机……有人禀明夺云山神明,山海境窝藏魔道之人,魔道,冥界,哪个不是天神从心底忌恨的,他的徒儿们又怎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兄长就是因为你,才不得不领夺云山之命离开山海境……也是因为兄长的离开,漠冥之门再次被打开……冥火席卷天下七洲……山海境因此罪无可恕,兄长一去,便再也回不来了……”
肆灵只是微微低着头,沉默着,他的眼中含泪,胸口泛着酸意,他的黑衣破旧不堪,凉风穿过那些被划破的缺口一点一点渗入他的骨髓……
林见鲸转过头看着像一滩烂泥一样的肆灵,他冷漠道:“我说的不够清楚吗?你还没有回忆起?告诉我,为什么当逃兵!”林见鲸的愤怒一语,谷中栖息的寒鸦成群振翅而起,它们的眼睛闪着红色的光,或许是对鲜血的依赖,让眼睛都红了……
肆灵耳边回荡着林见鲸的愤怒,虽没有心,可是胸口还是被压抑的很疼啊……
林见鲸一步跨到肆灵身旁,他死死的抓住肆灵的衣襟怒道:“为什么不说话!”
林见鲸红着眼睛,眼泪挂在眼眶,他很怒,但更多的是悲:“我失去龙妖一族,我失去了兄长,你为什么不肯说话,你怕什么!就算死,这满动地谷的尸骨给你陪葬还不够吗!”林见鲸的拳头紧紧握着,肆灵难以呼吸,他没有力气,堂堂七尺有余的男儿此刻就像是一滩烂泥……
“你在山海境两千年……虽不是妖,可境中人给了你足够的包容……为什么,当危难来临时,你却走了……你曾只身斩断了天雷劫,你又不是个废物!你知不知道,那火魇腾空一舞,多少妖在拼死抵抗!他们被冥火所伤,渐渐会变成冥神的鬼,他们不愿,有多少妖,是自尽的……我拿着龙心回山海境看了一眼……那些以妖骨所立的墓碑就像是一把把利剑刺在我身上,我无尽愧悔却又无能为力……如今天地间,神明为首……他们该很得意吧,他们一直想做的,你,帮他们实现了……”林见鲸的手渐渐松开,他无力的跪坐在地,垂着头苦笑着……
肆灵沉默着,他说不出什么,眼泪填满了双眼。
谷中安静了片刻,仿佛空气都是沉重的。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你吗?你在危难的时候消失,却又突然的出现,跪拜天地神明,我猜测,你就是山海境中的小人!”林见鲸抬眼凶恶的看着他。
肆灵此时抬起头急切道:“你是知道我为何跪拜天地神明的!”
“演一出戏,让我原谅你……”林见鲸冷漠一笑,满是讥讽,“没有心的人,演的最逼真……”
肆灵只是摇摇头,他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你的灵息何时碎的?你又为何恰好的消失又恰好的出现,你给不了理由,只是因为那个理由太过无耻……”林见鲸寄出青龙剑,剑锋直刺肆灵的喉咙,肆灵瞬间抬手握住了那剑锋,掌心与那剑锋相仍时,竟然一时散出几粒红色的火星。
“你果然是那小人!亏兄长待你如手足,还将妖王之位相让!”林见鲸见他不肯安然赴死,更加确定了心中的判断。
“我还不能死。”肆灵微微低着头说道,“我愧对容山恩德,我还你一个完好无损的山海境。”
林见鲸愤恨在怀怎肯停下,他剑锋一转刺向了他空洞的心口……
肆灵微微皱眉,他已不觉得疼了,握紧剑锋的手缓缓放下,他能感觉到,那剑锋只刺进一寸
“你知道吗,哥哥临行前还叮嘱我,不要杀你……我只能愧对他了……因为我,太恨你……”林见鲸站起身来,他紧紧的闭上眼睛,心中剜痛,在杀与不杀之间徘徊着……
终于……一道蓝色的光掠过肆灵的脖子,他被林见鲸生生的提到容山遗骸前,他将他的头狠狠的按在了地上:“这一礼,祭妖王容山,良善之德收留你,一腔热血却付诸东流。”
林见鲸的泪不住的流,他也不去擦,脸是凉的,泪是凉,没有知觉。
他再次将肆灵的头提起按下:“这一礼,祭山海境无辜众妖,因你一人之失,死伤无数!”
“这一礼,祭龙妖一族,无怨无悔随兄长在此,以一身血肉魂魄,祭风神,让夺云山众神借风神之力将冥神镇压沧海......”
“这一礼,还我......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可兄长离开山海境前要我不要杀你......可我真的好恨你......”这几句话几乎让林见鲸用尽了力气......他站起身来,蓝色的力量萦绕在林见鲸的身旁,他随着风站在悬空在谷中,蓝色的力量抚过每一副枯骨,他闭着眼睛,渐渐消失……那一夜,动地谷下了一场很大很大的雨……
肆灵的身躯沉在雨水中,他轻轻抬起胳膊,弯起手指,好似握着酒杯,他艰难的坐起身子,对着那副枯骨举“杯”,大雨之下,他笑着:“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