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小鱼她决定离开会所，我私自做主答应了。”
“抱歉，没有事先问过您的意思。”
阿善微低着眼十分恭敬地站那里，雅致敞亮的茶室中静得针落可闻。
上首正执壶烹茶的男子一言不发但已经足够有威慑力了。
阿善知道自己逾越不该擅自做任何决定，他还没有权利决定君越皇庭里任何人的去留。后知后觉不该今日他才主动前来领罚认错。
何耘曜烹好一壶茶，注入杯中小品了几口，茶气厚重，入口绵柔，不错的口感让他舒展开好看的眉宇，自顾在心里念道要是此时石青晏也在就好了。这样好的茶她应该会很喜欢。
放下手中的茶杯，何耘曜掀眉抬起眼来望着面前恭敬垂首的少年。
“坐吧。”
“喝喝这茶。”
“你我相识至今，你的性情我大概还是知道一些的。”
“知你是个懂分寸的孩子，以后在我面前你大可随意一些。”
话落便倒了一杯茶放到对面的位置，示意已然走上前来的少年不要太过拘谨。
少年捧起那碧色冰裂纹杯中散发着一缕幽香的茶汤，浅抿了几口，而后放下。
“先生对阿善宽和，那是先生品行高洁，可不是阿善赖以放肆的资本。”
何耘曜知对方那点固执己见的劲头又冒了出来，也不愿于此事多言。想到对方来此的原因，便道。
“她既要走走便是了，没有一个地方留得住一个心已不在的人，同样的若是小鱼有更好的去处，你让她走也算成全她。”
“这件事上你算不得错，只是以此为戒，下不为例，毕竟在此之前你确实未曾被赋予可支配和定夺的权利。”
“这几年你也成长了许多，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有了自己的行事准则。我很欣慰，但人不能故步自封，缺乏历练相应的也会被局限。”
“这以后那边就交给你打理了。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阿善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番转折，他私自同意小鱼离开，原是打着不愿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不愿继续留在君越皇庭这种事去打扰何耘曜的，当时擅自做了超越自己权限的事情他并不后悔，只是免不得有些惴惴的，所以再三斟酌之后联系了琴谷转达了会来拜访何耘曜的意思，带着接受任何处罚的决心来到了翠月苑。可没想何耘曜竟会将君越皇庭交给他打理，这无疑也告诉他以后也有了决策的权利。
只是他太受宠若惊，一时间有些诚惶诚恐。
“先生，谢谢您信任阿善。可……现在的我可能还无法胜任这样的重任。毕竟会所那边一直都是红月姐操持着里外的事务，大家都知道红月姐劳心劳力，为之付出了许多精力。”
何耘曜沉默不言，只静静地注视着对面模样看上去有些稚嫩，实则做事已近老练的少年，似乎是失望，似乎是轻嘲，低低地哼了一声。
“我竟不知你是这样裹足不前瞻前顾后之人。至于我所做决策从来不容任何人质疑，你们要做的便是服从。”
“我提供机会给你们，任你们发挥，如果你们真的有实力自然不负重任。”
“只记住一点，无论何时切记过头。”
“红月如果心思灵透，眼光长远些，君越那边我早就放手交给她。”
“我这样说想必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
“回吧，琴谷会和你一道回君越，他会将我的意思传达给所有人。”
何耘曜的态度显然是不会更改自己的决定了，也没有再和他谈下去的意思。
阿善开始自责起自己毫无魄力谨小慎微目光短浅，一想到或许真令自己平生敬仰尊敬的这个人失望了，心里就不由得有些难受。
“先生放心，阿善绝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我先走了。先生，再见。”
何耘曜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淡声道。
“以后有无法决断，拿不定主意之事，可来翠月苑见我。”
阿善闻言眼睛霎时就亮了，心头大定感激地点了点头，然后退出了门外离开了。
……
水族馆里的人不是特别多，宽敞的过道里只有三三两两和他们一样不时停留伫足的人，石青晏抬头看着那些被透明玻璃罩着，在呈蓝碧色的水中畅游来去，那些她从未见过的生物，忍不住心里的新奇侧过头对旁边的于风鸣道。
“大自然真奇妙，原来生活在水里的动物们长得这个模样，真是千奇百怪的。”
于风鸣回以一笑，知道她第一次来觉得新奇也在所难免，不过他还是不忘为她解释。
“并不是水里的生物群都是这样的，普通的淡水里只有些简单寻常的鱼类，而你现在看到的这些全都来自神秘遥远的深海。它们属于蓝色广阔的海洋。”
石青晏闻言愣住，片刻后才轻喃出声。
“深海。”
“既然它们属于海洋，那为何要被困在这里供人观赏呢。”
于风鸣一时无言，因她略显天真现实的问题有了短暂的沉默，但又很快恢复如常。
“这是一个极其现实的话题，它们的确应该快乐自在地在大海中遨游生活，可抵不住人类的欲望，贪婪，所以它们被带到了这里，被圈养，供人取乐观赏。”
“人类会思考，也天生具有极大的优势，只要想做便克服一切艰难险阻去付诸于实践。人居于食物链顶端，而我们眼前的这些生物又太渺小，只能任其主宰。”
“它们离不开水，离开了水就会死去。人也离不开水，但却有想象不到的顽强，更会费劲心力让自己活下去，会依靠自己去得到水，而它们不能。”
“这就是现实。一环一环相互牵制，相生相克。造物主的神奇之处就在于此。”
“它们在这里虽然缺少了自由，也许不快乐，但至少能活下去。”
于风鸣说到此处心头也不禁有些复杂，他一直以来经历的让他再明白不过这世界有多么现实和残酷，可他从来不愿认命，为了自己心里的热爱想要达成的目标也足够坚韧不拔。
任何东西都有它的标价，得到命运馈赠的礼物也要付出代价，而那代价他于风鸣付的起，也将勇往直前绝不退缩。他清醒的知道自己选的路并不好走，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只是突然生出了一些感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