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晏,姬荷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便都沉默下来。是该告别的时候了,两人心里都清楚,尽管有诸多不舍。
只是一次短暂的相见对于一直等待的人又怎么会够呢,可再如何不舍也无法开口留下想要离开的人,原本就不属于他的人。
因此姬荷只是笑着目送石青晏离开了无从居,独自品尝着难耐的寂寥。先前的明亮瞬间消逝,那抹斑斓的色彩也随那道身影远去时脱离了他的视线,他的天地重新归于沉寂。拨动人心弦搅动一片心湖却又毫不自知的人是多么残忍而迷人,他无从逃离又不忍心责怪,无计可施的他只能困在一厢情愿的漩涡中无法自拔。
“多么好笑啊,姬荷。你也会有求而不得的这一天。”
“只是这样的你才是完整的不是嘛。此生唯一一次的动心足够让你铭记于心,能思念成疾也比荒芜地活着要好太多。”
缓缓将手里的画展开,一幅笔法不甚娴熟但十分清雅富有诗意的墨兰图映入他眼帘,画的左边确有题字,字体是出于石青晏之手,那略潦草却隐含风骨的字体他曾看过一次便记在了心里。
“《归》笙箫入梦中,归路有人行。浅黄随风落,秋水伴月明。”
姬荷看到画上的题诗静默了片刻,他从来不知道石青晏擅诗会丹青,或许他确实不够了解她,他为之动心的女子不是这世间最有才华最美的那一个,可一定是这世上最独一无二的,他从来笃定这一点。
他甚至能构想出石青晏画了多少幅墨兰终于画了一幅还算满意的,如她所说这是她第一幅成功的墨兰图,她将其送予他,这样珍贵的用心他又怎能不为之动容。轻轻抚触着画上的墨兰,题字,姬荷淡然的面容上慢慢浮现出温柔的笑来,那样的温柔是对自己最在意的人才会流露的情感,只是对方不会知晓也不会见到。
石青晏从鬼主府离开后便让大黄鸟载着她离开了娑婆界,一路行过无生,无息再到无穷界,将要离开忘川时石青晏的心情一直有些低沉,也许是因为发现了姬荷藏在淡漠外表下的孤寂,又或许是因为她刻意回避忽略来自她老师姬荷待她的有别于学生的情感。没有办法,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只将姬荷当做师长,重要的朋友,这之外就再没有其他的了。所以就让一切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免得让无辜的人受伤。
“不知道青头,耷拉和他们的一般鬼兄难弟过得怎样。”
石青晏收起了心中沉闷,想到青头鬼和他的一般兄弟不由得摇头失笑。
“不管你们在哪里,望你们已经洗心革面,有了各自的去处。”
最后再看了一眼身后的忘川,石青晏转过身去拍了下伙伴大黄鸟的背,而后穿过重重结界朝灵界飞去。
石青晏大概辰时从离火宗出发,仅用了两个时辰就到达忘川,在无从居与姬荷墟了会儿话,离开时未时刚过。回程途中一切顺利同样用时两个时辰,石青晏回到离火宗时才到戌时。
这次回来石青晏刻意没有惊动任何人,一到宗门便央着大黄鸟载着她回留春居去了,即使已是有了修为在身不再是曾经的肉体凡胎,可石青晏受不了太多折腾,宜静不宜动的习惯还是没变,一天在灵界与忘川来回似乎真的抽离了她全身的精神气一般。
刚踏进留春居石青晏便和想要出去撒欢的大黄鸟作了别,径直到自己的卧室往榻上一靠就彻底不想动了。
有时候她也会怀疑自己是个惫懒,没有骨头的人。
王白芝正冥思独坐神游太虚之时,便有一不速之客到了他的闲庭轩中,感应到陌生的气息王白芝纤长的睫微微一颤,但仍旧保持着岿然不动的姿势并未睁开双眼。
自回到离火宗后一直不得机会与石青晏多有交谈相处,心念石青晏多年的斜雨本就心中郁闷难消,可几次下来总是见到与石青晏出双入对的王白芝,二人宛若一双有情人般分外相配的样子。辗转反侧又思腹多时的他便下定决心到这闲庭轩私下来和对方交涉一番。
以他修行多年的经验观察,他又如何不知王白芝的境界是他远远不及的,可一想到如对方那样来路不明,实力深不可测让人觉得危险的存在跟在石青晏身边,他就不由担心起来。他想要搞清楚对方的真实身份,目的,是否真的对石青晏无害,否则对未知的担忧无疑会让他整日如鲠在喉根本没法静下心来。
“王公子,冒昧前来打扰,在下斜雨,这里有些事情想要请教,还请现身一见。”
斜雨立于厅前的空地之上负手而立神情难辨,他用了些灵力也确定不管王白芝身在何处也一定能将他的话听个分明。他在等,等如今住在闲庭轩中的主人前来一会。只时间缓缓流逝,四周半点动静不见,他要见的人也根本没有露面。
本就不多的耐心也因王白芝的避而不见而宣告瓦解,斜雨双眸眼见的晦黯下去。只要一想到王白芝那张孤高矜傲绝美的脸,再联想到此刻他所遭遇的轻慢,斜雨眉心一皱,再开口时语气明显也沉冷了几分。
“阁下不愿出来一见,不由让人怀疑是否心虚所致。”
斜雨说着微微牵唇,露出一抹带着轻嘲的笑意。似很是不以为意,语气轻松道。
“也罢,既如此在下也不强求。只是在离开前有几句话不得不说。想必以阁下的智慧,一定明白在下的意思。
等不到回应的斜雨俨然有些焦躁,王白芝的无动于衷完全打乱了他最开始的计划。他也确实未曾料到初次交锋自己的气势便被压了一节,对方全然不接招他稳操胜券的信心变得没有意义,何况他还嫉妒,嫉妒他讨厌的对象可以离石青晏那样近,并且拥有石青晏绝对的信任。
“不管阁下是何身份,有何目的,都请尽快离去。我们离火宗不欢迎阁下,也不欢迎阁下的朋友。”
“师姐她视阁下为友,并不代表我们这些师兄弟师妹们也同样要视你为友。阁下原就与我们不是一路人,所以还是早早离开的好,以免到时候发生一些不那么令人愉快的事情。”
“言尽于此,告辞。”
斜雨自认为已经将话说透说明也不再久留,念力一起伸手一拂间便消失了踪影。
兀自说了一通话的人倒走得干脆,只被打扰的某人却是眉峰微挑缓缓睁开了双眼。
若此时有第二人在场一定会因他眼底微妙的笑意而骇然,毕竟那笑细看之下着实有些危险。只有忘川众鬼知晓他们的尊上,那座鬼主府的主人从来就不容挑衅,不容任何人在他面前胆敢大言不惭,更遑论不自量力冒犯他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