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是一片明媚景色,热烈的阳光透过窗照进屋内,微风阵阵,偶尔顽皮地将正醉心于弹奏中的少年,他额前散落的几缕银色发丝轻轻拂动着。
只那从纤长秀致的指尖跃动下溢出的乐音,时而轻快,时而低沉忧郁,那乐声此起彼伏,如一个奇妙的幻象,每到高潮迭起处又突然戛然而止,像翻滚不息一浪高过一浪生生不息的大海,海潮退去,又突然沉寂,那宁静的沉寂看似平和实则神秘而危险,仿佛随时将要迎来迅而急的暴风雨,一切生命避无可避。
黑白琴键因少年有了感情和生命。终于乐音放缓,沉入一个美好的蓝色梦境,那梦里只有令人沉醉的花香,和静谧的月光。好梦催人睡。
这首曲子是他单曲《Blue》的另一个版本,中文版名《蓝色》,前几天于风鸣决定重新改编后再发行,所以这几天他都在专心做一件事,为《蓝色》重新作曲,虽然是同一个作品,但他喜欢他的音乐中会有不同的色彩,他喜欢挑战和不断尝试,不喜欢被定义。
就像此刻,终于在多次润色之后有了一首令他尚算满意的编曲,这无疑是让他觉得有成就感的事情。他对喜欢的东西总有一种固执在,坚持尽量尽善尽美。
他知道自出道后便承载着许多喜欢他支持他的人,或期待或盼望的心情,还有一些祝福。他不愿让支持他的人失望。这两年除了专注音乐,时常出现在各大舞台,音乐典礼,音乐见面会,便是一些品牌,杂志活动,很少有自己私人的生活。
他不愿过那种任人操控的日子,尽管知道在娱乐圈里走得顺畅并不容易,可当初他还是毅然决然选择了自己组建工作室。这几年的他的确风光无限备受瞩目,可也遭受着各方资本明里暗里的打压和围堵。有时候他也感到累,但又不能停下来,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他从未后悔。音乐是他热爱的,他所做的是他的工作,再难他都不会抱怨,别人是冷嘲热讽,还是任何一种态度他都已渐渐学会不在意了。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对一些言论和诋毁他还是在意的,而沉默是他掩藏不开心的方式。
于风鸣安静地坐在那里,让埋在心里的那些愤怒平静下来,他已经习惯不将自己多余的情绪外露了,因为那没有意义。
别人喜欢他什么呢。他不是没有听过他的粉丝们大声地叫着他的名字说爱他,那样直白热切的表达他当然是相信的,只是那一刻的感情不代表就是永远,他相信舞台上他感受到的某一时刻汹涌的情感,只是他的心仍然是寂寞的。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个无聊的人,除了音乐以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做什么。大多时候他情愿就安静的待着,不想有任何打扰。
有时候莫明地于风鸣就感觉到自己心里有一个地方是空的,只是现在的他还理不清是什么原因。
拿起一旁的手机,打开社交网站便不断地弹出消息来,好不容易进入自己账号的发布栏,对着窗外的风景拍了张图,然后配了一段简洁的文字便发了出去。
想想他也两周没有发布公众信息了,不出意料才发出的图片底下便很快占满了粉丝的评论。他知道这些喜爱他的粉丝很多从一开始就一直支持他,他心里是感激的,也想那些喜爱他的粉丝能好好生活,去为自己的梦想努力,都越来越好。一段时间不出现有的粉丝便会在他账号的评论区发些想念他的文字,他不知道那些想念的由来,可看到的时候还是勾起唇笑一下。被人牵挂的确是件美好的事情,也许他于风鸣就是个再现实不过的人,但他也矛盾,矛盾的只想自由一些,有喘息的时间。他知道自己需要这些喜欢,支持,但他坚守着应该保持的界限,他心里感激却也知道永远不会给予那些喜欢过多的回应。就像他也不会对那些诋毁污蔑和脏水多做回应一样。
作为公众人物需要一个强大的心脏,好的坏的都能接受,这是他在一次次经历中慢慢明白的。
…………
“这位仙人,咱们有没有可能是来错地方了。”
石青晏被陶桀一拂衣袖抛向半空,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令她见之无语的情景。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里不就是她初来乍到之时被青头鬼一伙追着跑的地界吗。兜兜转转一圈又回到她倒霉催开始的地方,任她再好脾气再强心脏她都没法淡定。
陶桀许是感觉到了她的郁闷,懒懒地睨了石青晏一眼。
“你这么个鬼样子,不先回这里你还能回哪里去。”
“你不会不清楚自己的情况吧。”
“这位鬼姑娘,你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吗,我带你来忘川自然有我的道理。”
“想我陶桀也不是常有大发善心的时候,可遇见你了也算缘分一场,实在狠不下心肠见死不救。”
“你这样只剩下一缕魂魄的,只有先到鬼气厚重之处才于你有益。莫非你想魂飞魄散不成。你应该也想修个人身,先恢复正常吧,或者你想一直就这么飘着。”
陶桀双手环臂,十分风姿绰约的站在一片浓密的黑雾里,一脸石青晏不识好歹的表情,沉沉地将她看着。
石青晏却是心中一动,立刻来了精神。
“仙人大哥,你的意思……如果我没听错,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恢复正常,变成个正常人么。”
只要一想到可以变回个正常人,石青晏也顾不上对方口中说她真的已经死了的事,反正她是再也不想这样做一团球状的阿飘了。
“什么大哥,你有必要给我搞搞清楚,我都一千岁了,你该称我为前辈,见我该用尊称敬语,别没大没小。”
陶桀才不管石青晏的激动,只有些恼羞成怒对方不懂规矩,以下犯上。
“自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徒儿了。我自承袭宗门便从未收徒,你……”
陶桀说着打量了石青晏几眼,似有些不满意,可顿了会儿,他又缓了面色。
“罢了,这么些年你是我第一个遇到的人,虽是一女鬼,也曾经是人。这也算打破了我之前许下的誓言。这是你的造化,你也不必太惊讶欣喜。”
陶桀此时心中也一阵无语,可那时他与那桃熹打赌输了,约定便是往后岁月若遇见一人,就必须收其为徒,将衣钵传授于对方,来日他的徒弟还要以桃熹之言为尊。而他自己则要永远离开宗门,再不能回还。陶桀与桃熹互为仇人,相斗日久,都恨不得将对方踩在脚下,踩碎对方的自尊。
就因为那赌注,陶桀算无遗策,事事小心,从不与谁发生任何可能的交集,哪里知道他为避祸都将神识藏进一只鸟禽身体里了,还被他碰到了一女鬼。
可天意不可违,否则天道不能容他,他的死对头桃熹也会鄙视笑话他不遵约定。
只是一想到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他这个师父有一天要将一身本领交给对方不说,最后连自己的落脚处都要双手奉上,便感到一阵悲伤。可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且走一步先看一步,再如何只要有人光耀宗门就行。陶桀安慰自己。
“做我陶桀的徒弟,首先一定要懂得尊师重道,其次一定要机灵。”
石青晏愣愣听着,有些懵,想不到没什么运气可言的她,也有遇到天上掉馅饼被好运砸中的时候。这会儿她心里还有着苦尽甘来的不易。眼看着师父就在眼前,石青晏却是不愿错过了大好机会的。于是一本正经,像电视机中那些修行之人拜师那样。
“师尊在上,徒儿石青晏给您见礼。”
陶桀点了点头,见石青晏还算恭敬,第一回收徒的他也颇有几分心慰动容。
“嗯,既以后要随我修无情道法,首先还得修为人身才行。以你如今的资质情况,恐怕还需些时日。”
“为师带你来这忘川,便是要送你去那鬼主府中,你现在为魂灵,需到那鬼府中寻一机缘,待你修得人身,自由行走。不然你这副模样也什么都做不了,以后也就这样了。你放心,一旦你修得人身,为师立刻前去将你带走。”
“我这道法为灵界灵修之士才能修得,你这样的鬼是没法修成的,为了以后修行大道少些艰难,你先回到忘川修个人身更好。”
陶桀一番语重心长,石青晏也明白了对方的用心,于是点了点头。
“不过师尊,我们要如何进那鬼府,你和我一起去吗。”
陶桀抬手一拂将她又收入袖中,没好气道:“你在想什么呢,为师怎么可能与那些恶鬼为伍。为师之前用本命灵珠为你洗魂淬髓,到了鬼府为师再助你一把,让你成功入鬼主府,那之后就得看你自己了。”
“哪有您这样做师尊的,您就放心徒儿一人在那危险重重的恶鬼群里。”
石青晏脑门一紧,没想到拜了师还得全靠自己,她这个师尊的大腿看来也并不好抱啊。
“这……”
陶桀被石青晏的话一怼,莫名就心虚了几分。以前他独来独往惯了,平生第一次做人师尊他也不懂该怎么做个合格的师尊。
“那你说该怎么办。”
“大不了给你一个口诀,你遇到危险便念,我立刻赶到救你,成不成。”
“反正让为师去和众鬼为伍是绝对不可能的。”
石青晏心道陶桀这样也算仁至义尽了,也不好得寸进尺,说起来他们萍水相逢,她虽拜对方为师,可对方确实并不欠她什么,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再说陶桀似乎真的很抵触与鬼打交道,她善解人意总不好逼迫别人。何况她更愿意靠自己,不想真的依靠谁。
“那就麻烦师尊了。师尊是个大好人,谢谢师尊。”
陶桀闻言倒有些不太适应,踌躇着末了又道:“放心,为师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石青晏躺在那云缎一般柔滑的衣袖中,听见对方像是许诺一样肯定的话语,不知为何就微微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