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乐璃的目光从现场扫过，除了在杨牧天脸上多驻留了几秒，最后并没有停在哪里。

　　而后乐璃从空中落了下来，走入圣殿军队的阵营里。士兵们虽然各个面色复杂，但都不由自主地为乐璃避让开一条路来。

　　杨牧天知道这必定乐璃的星辰之力带来的无可避免的亲和力，而且因为没有恶意，一般情况下甚至不可避免。

　　乐璃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阻碍地走到了通讯石面前，负责通讯石链接的那个传讯员一脸懵懂地从自己的座位上主动站了起来，默默把位置留给了乐璃。

　　而圣殿的诸位留守长老们此刻也沉默着守在传讯石前，似乎在等待乐璃开口。

　　秦少羽难得露出了怅然的表情，似乎从乐璃的脸上看到了什么人的影子。然而他很快压下了这异样的情绪。

　　因为他太清楚了，除了这张脸有几许相似之外，陆莲华和眼前的这个少女根本不是同一类人。

　　陆莲华温良柔和，低调顺从，可以和任何人友好地相处，让人只觉得舒适。而只有在被触及原则底线的时候，她才会像坚硬的石头一样，让人觉得无法撼动——例如她当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墨疏涯而不是他，又例如她为了保住乐璃和墨疏涯的性命选择了把墨疏涯推下轮回涧。

　　可乐璃却是那样张扬肆意的人，她那样明明白白地把自己的好恶摆在人们面前，也把自己锋利的刀刃悬在领域之上。谁敢触怒她，就必须付出可怕的代价，一切都已经明码标价。有人会因此厌恶她，觉得她不好相处，而她也对此坦然而从容；而只有能够抵达她身边的人才能感受到她的温暖和柔软。

　　这样生活的姿态，让人无奈，却又让人如此羡慕。

　　而乐璃却对秦少羽的内心波动并无兴趣。虽然陆莲华当年把自己拜托给秦少羽照顾，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她可不是秦少羽的女儿，甚至秦少羽也知道她是墨疏涯的女儿——秦少羽不可能像对待亲人那样真诚并且面面俱到，能够分出一点心思关注她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所以乐璃不会觉得秦少羽这些年对圣殿的举动保持沉默是什么不能接受不能原谅的事情。且不说秦少羽是不是为了保护陆莲华，退一步来说，他为了自保考虑也完全可以理解。乐璃最多只是觉得他对墨岚的态度实在太无情无能了。

　　不过反过来说，秦少羽没有责任和义务，乐璃自然也不欠他什么人情。在这场和圣殿的“谈判”中，乐璃不会为了这个人——或者说不会为了任何人，做出任何让步。

　　“圣殿。想要了要怎么给神界一个交代了吗？”

　　乐璃的声音很平静，甚至音量也不是很大。站在较远处的人甚至听不清她说了一句什么话，让圣殿的长老们忽然表情都变得如此郑重严肃起来。

　　杨牧天屏住了呼吸，侧耳聆听。他知道，圣殿接下来的回答，往远了说，决定了神界未来的命运；往近了说，则很可能决定了在场所有人的生死存亡。

　　然后圣殿那头漫长的沉默，让所有人的心都凉了下来。

　　到了这个时刻，圣殿内部还是无法达成统一意见。哪怕他们知道现在绝对不能惹乐璃，也绝对要安抚乐璃和墨岚，却还是在为了圣殿或者自己的利益犹豫不决。

　　乐璃似乎早有预料，她只是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道：“罢了，贺守尘还在的时候，哪怕圣殿再烂，好歹还有个统一的声音。现在他跑了，你们反倒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传讯石那头终于有长老开了口，正是先前那位圆滑世故的韩兴长老：“贺守尘离开之后，圣殿不会再变成一言堂了。”

　　韩兴的表情和蔼慈祥，甚至露出一股欣慰的面容。可乐璃却心里明白，韩兴并非真的在对贺守尘独裁局面消失而感到由衷高兴，而是在暗示乐璃——既然你达到了贺守尘，你那么恨他，那么你也不能重蹈他的覆辙，成为新的独裁者。

　　这就很有意思了。事实上圣殿原本的机制下，虽然不至于的贺守尘那样的独裁统治，但圣女圣子也占据着绝对的领导权。

　　只不过圣子圣女一般不会亲自插手神界的事宜，所以大长老负责处理神界俗务，大祭司负责管理圣殿内部人员。只有在神界生死存亡的重要关头，圣子圣女才会直接领导神界做出重要决策。

　　而现在，显然就是这个重要时刻。

　　但圣殿的祭司和长老们，又怎么会让乐璃这位“名正言顺”却离开多卷的圣女，夺走他们牢牢把在手上的权力呢？

　　哪怕乐璃日后真的会还回权力，他们又能不能活过乐璃的一波清算呢？

　　不过对于乐璃来说，韩兴这些老狐狸的确很懂得玩弄手段，但这对她又有影响呢？

　　“我给了你们选择的权力，但不建议你们想太多。因为我想要的不多，但如果我得不到我想要的，你们也什么也得不到。

　　“这位是……韩长老，我没记错吧？不知道韩长老对我本人还有没有印象。如果还记得的话……应该知道，其实我并不介意背负难听的骂名。毕竟……你们谁也打不过我呀，又有谁敢让我听见什么坏话呢？”

　　乐璃笑容的弧度很小，好像只是维持了基本社交的礼貌。但她话语中的威胁则显得更加露骨。

　　韩兴愣了一下，这才露出了无奈的微笑：“圣女大人，您……”

　　然而乐璃微笑着打断了他：“这一点您也无需担忧，毕竟，我现在已经不再是神界的圣女了。”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乐璃的右手轻抚在自己的心口，很快有光团汇聚在她的手中。而后乐璃将光团彻底从体内拖出，绚烂的金色光球悬浮在她的掌心，散发出迷人的光芒。

　　“对我来说，它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韩兴瞪大了眼睛。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因为他们都能感受到那个熟悉到印刻在灵魂中的波动，是他们人人向往甚至不择手段也想要得到的力量

　　——那是，光明神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