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璃忽然有些发慌，脑子里盘旋着“我们当然是老大和小弟的关系”，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儿也吐不出来。所幸灯笼尚未点燃，月光也很朦胧，少女涨红的脸未能被对方察觉，才终于憋出来一句话：“我们，我们当然是，当然是朋友啊。对，现在是朋友了啊。不是吗？”

　　她看见少年的嘴角微乎其微地勾了一下，随即他说道：“嗯，是朋友了。”

　　乐璃这才镇定下来：“对嘛，朋友的话，就不讲究等价交换了嘛。如果你还是觉得不舒服的话，那我现在想要你做的事情，这样就算等价交易了吧。”

　　“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我想，我想看你的脸。”乐璃话已出口就有些后悔，只好硬着头皮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啊，我就是好奇你长什么样而已。因为每次见到你你都是遮着脸的，我就是真的好奇而已。我又不是颜控，你长得好不好看我都……”

　　“好。我答应你。”

　　“啊？……”乐璃愣了愣，一拍脑袋，“这么容易就答应我了吗？我怎么觉得我有点亏啊。”

　　“当然是亏的。”少年的声音里居然带了一丝笑意，“而且说不定我长得很难看，你见了之后几天都吃不下饭。所以你得好好想清楚才行。”

　　“谁，谁怕谁啊！成交了啊！不许反悔了啊！要给我看的！”

　　“那你得先帮我温养一次才行，万一你反悔了呢？”

　　“来就来！谁反悔谁是小狗！”乐璃一撸袖子，手一伸，“灯芯拿来，说干就干！”

　　少年无奈地笑着，从纳戒里将灯芯取出，双手碰到乐璃面前。乐璃有一瞬间的恍惚，只觉得世事无常，这杨牧天抢都抢不来的东西，转眼间就被原主捧到自己眼前了，虽然人家不是送给自己吧……但这感觉还是相当微妙的，仿佛自己被另眼相待了一般，顿时格外郑重起来。

　　“那，那开始了哦。”

　　女孩双手接过小巧玲珑的水晶灯芯，闭上眼睛开始吟唱起咒语来。温润的歌喉发出夜莺的婉转，带着山间的晚风和花海的芬芳，穿透悄然的夜色和月光相融。月光仿佛受到吸引一般向灯芯投来，拧成一股素白的光束，注射到灯芯深处，让灯芯透过多面的水晶散发出奇异的柔光来。

　　少年听着女孩的歌声，目光渐渐柔和。他松了一口气，伸手摘下了兜帽，将刻意散乱在前额的碎发理顺，安静地等待温养结束，又或是在等待少女即将投来的目光。

　　“你看，现在它会发光了哦。接着温养一段时间的话，以后不需要光系魔力也可以发光的。你……”乐璃抬起头来，看着少年，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忽然握紧了灯芯，“我的天，什么情况？”

　　“怎么了？”

　　“你，我，你……你是不是换了个人了啊？！”乐璃生怕自己失手打碎了灯芯，立刻将灯芯交到少年手中，开始上下打量起来，“这就是你说得难看得几天吃不下饭？吃不下饭可能是真的，那我可能是被秀色可餐给撑死的吧。诶，不行，我反悔了，我要加条件的。我每给你温养一次，你得给我看一次，啊？哦对了，还有，只有我能看，知道不？只有我能看！”

　　“你又在说什么傻话……”

　　“所以说为什么不好好整理一下自己啊，长得那么好看却要把自己搞得那么邋遢，暴殄天物啊！不过这样也算便宜我了，喂，别遮起来啊！让我看个够先，喂！”

　　This Life

　　乐璃能感受到梦中自己的震惊、喜悦，乃至隐藏在心灵深处的一丝异动，脸上的温度还没有退去，每一个场景也都熟悉不已，但唯独这段梦境里，少年的脸庞一片模糊。

　　她无声地呐喊着，却不知道喊对方什么名字；睁大眼睛，也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伸手去抓，梦境却从模糊的脸开始破碎开来，最后变得一无所有。

　　“谁！？”她从梦中惊醒，忽然从床上坐立起来，发出的大喊在空荡的房间里产生了回音，却没有人回应。

　　【究竟，究竟是谁……】

　　梦里的每一个画面都那么亲近自然，连感官和心情都无比真切，仿佛自己本来就亲身经历过一般。如果不是少年模糊的面孔让她察觉到了异样，她也许会一直梦下去，一直看到故事的结局。

　　但这样更让她确定这绝不只是一个梦那么简单，而那个模糊了面容的少年，一定很重要，重要到不可替代，重要到能解开自己心中的所有迷惑，重要到……哪怕是想起自己居然忘记了他，都让她觉得心痛得难以呼吸。

　　而那道黑影正静静地坐在少女窗台的视觉死角里，看着少女抱着自己的头试图回忆着什么，最后又无力地蜷缩起来，倒在床上渐渐睡去。他始终一言不发，始终袖手旁观。当听见女孩的呼吸声终于变得平缓而规律，他从纳戒里拿出一枚微微发亮的水晶灯芯，低头喃喃道：“灯快熄灭了，我的时间……好像也不多了……”

　　晚风轻柔，下一瞬，那道黑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窗台，仿佛从未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