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连着一间的空宅。

　　一场连着一场的血腥。

　　一次连着一次的血牌的颤动。

　　尽管明月几人都是经历过血腥场面的修者，但是他们还是感觉到了不适。

　　这和修炼中的伤亡或者是决斗中的死亡不一样，这是单方面的屠杀！

　　据郑墨书的徒孙们传过来的消息，大神山的使者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那些被灭门的宗门之间也没有任何的联系，而且他们之间也更是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是相互关联的。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这是一场毫无理由，毫无人性的乱杀。

　　杀人者或许是为了某个不知道的理由，或许是因为突然发了疯而杀人。

　　也或许，他更单纯的只是为了杀人的乐趣而杀人！

　　突然变成疯子杀人可能性最小，因为他是有目标的。

　　他杀的都是王城附近几个规模最大的门派，而且是按照时间顺序从大到小来的。也就是说，这根本就是一场有预谋的灭门大屠杀！

　　这是什么人？

　　不，这根本就不是人！这根本就是魔鬼，毫无人性可言的魔鬼！

　　除了郑墨书，明月等四人心情都起了很大的波动。就连厉小少爷这样见惯了杀戮，以武为尊，把死人根本不当回事的天生的战士，都沉默着闭上了嘴。

　　郑墨书负手于紫叶舟头，望着渐渐远去的空宅，淡声道：“这个人修为很高，手段很残忍，全部一招制敌，没有人有反抗能力。”

　　这是他们察看的最后一处遭到灭门杀戮的小宗门，也是时间离得最近的。

　　“嗯。”

　　明月点点头，强制撤回心神，稳定住情绪，认真思考后道：“大叔认为你认识的人中谁有这样的手段？”

　　虽然是小宗门，但是作为宗主能在东洲大陆上立足，开门立派，修为也不会太低。而能让宗主连一招都过不去的人应该也没有太多吧？

　　郑墨书沉吟着没有说话。

　　凌眉画半侧着身子，望着远处的天空接话：“月月你不是怀疑那个天风岚吗？或许是他亲自动手也说不定。”

　　“我也这样认为，虽然没有根据，但是他确实是一个好的人选。”

　　何水息面色苍白地附和。他刚才动用了涡轮眼睛试图看出原委，不料却被一股强大而邪恶的力量阻止了，到这会儿还虚弱着呢。

　　“月月那就一定是他没错了。那个混蛋没想到长得一副好模样，人白白嫩嫩的，做起事来手却这样黑，心却这样狠。还把人大卸八块，实在是太残忍了。”

　　厉双珏立刻下结论。气愤地大声说：“那个大神山的什么使者也是的，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却因为天风岚他妹妹和他们那个什么云梦大师有关系，就袒护他们不追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珏。”

　　郑墨书轻声喝止他：“没有根据的事不要乱讲。”

　　说天风岚当然没有什么，他确实值得怀疑。可那座山上的人却不是能够随意揣测的。虽然他们一直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传出来，还总是维护大陆的安定，可是却不代表他们是一团和气只会讲道理的老好人。

　　能在东洲大陆上独树一帜，成为所有修炼者心目中的禁地，尊崇他们为大神山，受到所有修炼者的畏惧，单靠什么公平公正正义是根本不行的。

　　他们最强大的依仗还是冠绝整个大陆的高绝修为。这才是他们拥有绝高权力，至高无上话语权的根本。

　　归根结底，道理或许说服不了强横的修炼者，但是绝高的修为一定可以。所以，现在厉小少爷这样说话实在不妥，闹不好是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厉双珏当然不是傻瓜，他知道大叔是一片好意，也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而且他刚才也只是一时冲动罢了，于是便立刻闭上了嘴。

　　“谁说不能说的？天风岚可以说为什么他们就说不得？只是说是可以说，却要有根据。”

　　明月此时却淡淡道。

　　大家都愣住了。

　　明月虽然平时很开朗爽快，可是说话还是很有分寸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内心里也有一点小小的圆滑，甚至可以说是小奸诈，现在却反而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了。

　　明月没有看他们，而是转身望着下面。此时他们都乘坐在紫叶小舟上高高在上。俯视下去，平坦荒芜的土地上，两群士兵正在不断地血肉相搏，绞杀搏命。密密麻麻处，也只是两个族群的蚂蚁在打斗而已。

　　神识再往远处延展，像这样的场景何止一两处？

　　到处都是。

　　而半空中呢？

　　则是云滚山崩，乱流纵横。

　　这则是那些宗门势力在拼命搏杀了。

　　可以这样说，东洲大陆现在正是处处烽火，遍地伤痕。

　　而他们目的只有一个：利益。

　　普通人要权势要地盘要富贵，修炼中人要资源要臣服要突破。

　　比起普通人，修炼者更加贪婪。因为他们追求的更高，所以需要的资源也就更多。

　　所以，动起手来，也就比普通人更加残酷无情。

　　二十四桥明月夜，多少楼台烟雨中。

　　“一寸山河一寸血。”

　　明月喃喃道。

　　郑墨书凌眉画四人默然无语，静静地看着她。

　　他们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话，刚才不是还在说灭门的事吗？怎么突然转到了这上面？

　　难道这两者之间有关联？

　　站在那里的女子，乌发白裙，竹簪青翠，身姿高挑，风动裙飞，仿若随时都会随风而去。

　　何水息揣摩着她的心思，低声问：“月月难道是后悔了吗？或者是对大神山不管这样的事失望？”

　　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其实他认为这没什么的，因为他们都是修炼者。修炼者只管修炼就好，其他的事一概不应管。

　　即便是管，也要对自己有好处。

　　大神山不管这样的事也是理所当然的。天下打成怎样，哪怕山河破碎，地陷山平，只要不动摇宗门的根本，没有人会去管。

　　至于那些撮尔小国，更替国主改变疆图都是平常事，跟修炼比起来更是小的不能再小，他们没时间管，也不屑于管。

　　但是，他们现在是和月月在一起，这件事就不一样了。所以，这些话他不但不会说，相反还会从她的角度去考虑，跟从她的想法去做。

　　说到底其实这次的战乱最主要是起于西秦国。那个李明轩野心勃勃所图甚大，明月却对他赏识有加，还答应他在三天后参加他的加冕典礼，间接向世人承认自己支持他。难道是她事先没有料到这样的情形吗？还是说，看到这样的情形之后她又后悔了？

　　后悔的可能性最大，因为她是如此的善良。

　　明月回过头来：粉脸晶莹，眸如宝珠：“后悔于事无补，是世上最无用的事。我有什么好后悔的？至于大神山……”

　　明月停顿一下，似笑非笑：“我还真是对他们很失望呢，尤其是对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