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画楼听着也有点糊涂,巫医虽不理事,但毕竟是冥星真正的星主,只要不干毁天灭地的事,寿夭随善轮而定,又何来老了这回事呢?更何况巫医无本体,自他无本体后他的相貌便不曾变过:“师父何来老一说?画楼不懂。不过画楼乐意听师父讲从前的事。”
巫医慢慢站在一株通体发光的小树前,带着淡淡的忧伤说:“师父虽不是上古老生灵,但也算是比较早期的宇宙生灵,早年有幸成为母神的学生,随母神学艺,师父所懂种种,除了巫术皆是从母神处习得。我天生无甚大志,对医术特别喜好,母神知我性子,便多在医术上提点我,那时不似现在,生灵尚少,母神有更多时间教导我们,我们也得以常见母神,与母神相处。后有一次我们一帮师兄弟外出觅药草及历练,一位师兄遇险命悬一线,我们合力把他带回请母神医治,母神自是能医治,但当时缺一味神药固形,若去觅的话恐时间来不及,若不救那位师兄虽不至于灰飞烟灭,但也须经漫长修行方得形体。我的本体是难觅的神药人参,为救师兄命,我自请献出本体救师兄,母神念我善行一直待我甚好,以神力护我,自此我便成了无本体的巫医,是宇宙间第一位无本体的存在。学成后母神让我自选是留在法峰做事还是成为星主,我想自己无本体又无大志,留在法峰也做不了多少事,便请求赐一星自行管理。后来很多年后,我犯了致命大错,母神念着我当年善行还是宽恕了我,否则又何来我们这师徒缘?”
谢画楼认真地听着,轻声问:“师父当年的事,画楼知道一点。母神确是师父恩师。”
巫医抬头望天,抑制着什么,那张没有血色的脸更显苍白:“你知道我们冥星的天,为何总是这般模样,不见天日但又不落夜吗?”
“不知道,这个不曾有人提过,大家以为便是这般。”
巫医低下头,叹了口气:“我无本体而生,怕见强光,当年母神赐我一星后仍善心护我,知我怕见强光,以神力为这冥星外围加了一层隔层,摒掉强光,又不影响植物生物生息,也不影响生灵出入,只是冥星上的感应会比其他星弱些。母神曾经对我的慈悲和爱护,如今却成了不能见光种种的遮掩,我们这冥星啊,是真的见不了光了!”
谢画楼还是第一次听巫医这么详细说往事,她的本体是一株梧桐树,与弟弟在高峰上相伴而生,落地成形时恰逢巫医在那附近采集药草,教晓了初得形体的她很多生息知识,她觉得巫医是位良师,自愿跟随巫医、拜巫医为师。巫医同意了,便带着她回冥宫,临行前还如她所愿带上了她未具足化形的弟弟,把那株尚须时日才能化成人形的梧桐树也带回了冥宫附近植种,弟弟落地成形后也跟在巫医身边,如今也有两千岁。她初来冥宫时,巫母已在冥星,只是巫医一直让她精进学习,并不允许她接触巫母太多,更不允许她随巫母修习巫术。巫医生活简朴,身边尽是跟随他学习的弟子,但巫医一向只教学,对自己的事甚少提起,偶尔会望天长叹,说几句怀念母神、无颜再往法峰的话,今天会说这么多她也意外:“师父如今虽不愿我多回大冥宫,但我心有困惑时,尚能求见师父,师父若心有困惑,不能求见自己的师父吗?”
巫医的忧伤更深了:“一个人若是良知有愧,便无颜见天地了。”
谢画楼从来没见巫医这么伤感过,听着甚是难过,觉得自己确是太久没来看师父了:“师父在我心目中是最好的人,师父和弟弟是画楼最亲的人。”
巫医叹了口气说:“师父也希望画楼日后能安好,不要如师父这般活成愧对天地的老糊涂。一会我就要去医馆了,被父神砍杀的冥将复活过来了,你们巫母将那些魅影残息全汇集到他身上,他复活过来后比之前还强大,但对人皮有些排斥,不过有土神君提供的皮药,应能化解魅影对人皮的排斥。”
谢画楼惊讶了:“冥将能复活过来?我记得他原来不是装在人皮里的魅影啊。”
巫医说:“是啊,正因为他原来不是魅影,才能成为强大的魅影,并汇集了大冥皇宫没被宇宙垃圾场吸纳的残息。他原是冥西一只凶残的犀牛,化成人形后残暴无比,欺凌当地生灵雄踞一方,后被乞苍收服,成了他的副将。如今自修之形被父神砍杀了,得了人皮汇集魂魄,再融合了那些残息,残暴、狠毒远胜从前了,你们巫母为他起名魔影,自此冥王是左右双强将,一个嗜血残暴的黑刹已经足以令火域鬼哭神嚎了,再加一个魔影,冥星现在真是雄踞宇宙一方啊。”
“师父,画楼生于这冥星,活于这冥星,如何方能无愧于天地?”谢画楼问。
巫医停在院子一角,转身对着她说:“画楼,虽然我们都有眼睛,但有时眼睛看到的事情并不清楚,很多时候,要学会用这里看所有。”巫医说完,抚着自己的胸口,郑重地说。
谢画楼单膝跪下说:“画楼谢师父教诲!”
巫医看着她微微笑了,把手盖在她头上说:“师父无本体不能见天日,你有本体,生在这冥界不是你的错,师父希望你的生命能见天日。召南神君提供的皮药对冥界造冥兵真是大有帮助,能很好化解人皮对魅影的排斥,看来请得召南神君来冥界,真是对冥王强壮兵力大有帮助。你去忙吧,我也要去研究召南神君提供的皮药,帮助魔影副将处理排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