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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面纱

帝爻 忠帆 6118 2024-07-07 08:51

  爻安静的坐在小院里,百里颀英送她回来后一直坐在院里看着天空那轮半圆的明月发呆,许久才慢慢说了句,“今日你受惊了!”

  爻淡淡抬头,看到阿木就躺在院里那棵老槐树上翘着二郎腿,嘴边叼着一根狗尾巴花。只是回应了句,“我还好,你受伤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百里颀英小心翼翼的撩起胳膊,一道长长的口子上血迹干巴但伤口隐秘,许是百里颀英怕士气低落故意掩藏了伤口,柔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血腥味!”爻利落的答道。

  百里颀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钟离姑娘,今日一战,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你想听我说什么?”爻瞥了一眼阿木,“经历今日你难过吗?”

  “难过?为什么难过?”百里颀英不解问道。

  “我不知道,可能我觉得白隰阴姬是难过的罢!”

  “子衿,你是谁?”百里颀英说完恳切的看着爻,呢喃道,“你总觉得你不是寻常女子,你是那么清醒,看到你,我觉得心安,子衿,从第一次在花丛里看到你,我便在想,你一定是哪个仙女掉落人间,你是上天的恩赐,子衿,一直陪着我好不好?”百里颀英的眼睛格外清澈,盯得爻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会一直留在这里,于你于蜀域,我都只是个过客。颀英,你还年轻,应该找一个真正适合你的人!”爻苦心劝慰道。

  百里颀英只是微微摇头,“除了你,我找不到了!”

  爻抬头,看到天边圆月渐渐被漂浮过来的云层遮挡,微风渐寒,院里便也多了几丝清冷。百里颀英默默凝视爻,那修长的手指缓缓抬起,停在爻额间顿住,许久,长长叹息一句,“我多么希望你只属于我!多好。”

  “蜀域正在经历这千年来最大的一次劫难,若我能挺过去,子衿,嫁给我好不好?”百里颀英语气真诚,眼巴巴的盯着爻。

  爻只是嘴角微微扬起一丝浅笑,答道,“颀英,我不属于这里,更不会属于你。虽然眼下你渴望得到我,可是,颀英,人生匆匆数载,你不会一直念着我的,我相信,几年后,几十年后你会彻底忘了我。所以,你青年才俊,应当有所为,而不是为了区区儿女情长迷失自我。”说罢,爻觉得是时候起身离开。

  百里颀英满眼失落,在他惊愕的神情中瞳孔逐渐变的老大,只见爻只脚尖轻轻点地,身体竟如飞燕般跃起,在月亮余晖的映照下,衣袂飘飘飞向远方。许久,院里传来百里颀英嘶吼的声音,“子衿……”

  佳人走远,青年独自伤悲,百里颀英恨不得把头深深埋在土里,悔不当说出那番话逼走钟离子衿,一个人懊恼的垂着胸口,撕心裂肺的呼喊着。

  这厢百里颀英还在痛苦,阿木已经紧紧追随爻来到百里射洪的囚龙洞口外。阿木打趣的说道,“你好狠心,人家前一秒还在跟你告白,你下一秒就飞走,未免太绝情了。”

  爻双臂环抱在熊口,冷冷来了句,“那你说怎么办,留下来答应他再生一窝孩子?”说完,大踏步往洞里走。

  “我说,还是神女想的周到。”阿木不禁竖起个大拇指,紧紧随爻进入洞穴。

  “这么久了,可有替代黑龙的方法?”爻冷不丁问了句。

  “蜀域找了一番,没有实力与黑龙相当的吉祥物啊,要不然,从其他地方收服个凶兽过来?”阿木倒也没说谎,蜀域确实没有与黑龙实力相当的凶兽,若从其他地方找,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爻止住脚步,半回眸的看了眼阿木,皱起一丝眉头,说道,“只能用凶兽替代?若是找个什么东西镇住此地,然后派人永久镇守呢?”

  “镇守,凡人寿命区区数载,谁来镇守?世代传承吗!”阿木托着下巴自言自语道。见爻不做声也连忙安静下来。

  爻回忆起在冰山随手种下的桃树,似乎得到什么启发,连忙转身出了洞穴。阿木紧紧跟着,一边追一边询问道,“怎么了?想到什么了?”

  “我去趟神族,你先回去。”说罢,爻闪现飞出百里射洪,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阿木见爻离去,自言自语道,“说走就走,好决绝,无情……”

  ……

  几日下来,百里颀英逐渐从伤情中恢复,自从决定二长老家的千金献祭黑龙,二长老一家一连几天没有睡好,最终迫于压力,二长老一家在献祭的头一晚悄悄逃出蜀域百里氏的地界。前脚刚刚跨出百里盟,后脚便被追来的九天教连人带车的撸了去。得知二长老畏惧举家逃走,百里颀英长长舒了口气,然后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面孔在长老大会上怒斥二长老的背叛。

  “今日就要献祭了,二长老却做出这种事情,可是将我们百里氏推上绝路了!”说罢,狠狠拍打桌子。

  如今,无人献祭,长老们都畏首畏尾,无人敢轻易出声,生怕一不小心就断了自家家族的命数,大厅里,众人呼吸的声音都是小心翼翼的。

  许久,见众人不说话,百里颀英淡淡来了句,“我是门主难辞其咎,为今之计,只有我亲自进入龙神洞与龙神当面请罪,请求他的宽恕。”

  “不可……”话音刚落,大长老斩钉截铁的打断道,“你乃是百里氏的门主,我们所有人的门主,怎可置身龙潭虎穴独自面对危险,你若有事,百里氏就断送了。”

  见大长老态度强硬,百里颀英淡淡补了句,“有大长老在,有一众长老在,百里氏会没事,若我独身出不来,有各位在,也能推举出下一任门主,就这么说好了,大长老带着众人留守,我亲自进去给龙神交代。”百里颀英说完,没有给众人反驳的计划,拂袖决然走出议事厅。

  大长老苍白的脸色浮现出从来没有的惊愕,纵使百里颀英不好管控,也是血脉正统的百里氏继承人,他从未想过要置百里颀英于危难,此番情景,他一时也不知该任何应对,痴痴的看着百里颀英离开的背影,不知所措。

  百里颀英说到做到,独身前往龙神居住的洞穴,八百里射洪一角的山腰处。身后不远的地方,白隰阴姬笔挺的站在那,默默凝视百里颀英一举一动。见百里颀英进去,白隰阴姬也缓缓往这边靠拢,身后九天教护法劝解道,“教主,何必呢。”

  白隰阴姬冷冷回了句,“我活到现在就是为了这一刻,今日我出不来,你便遣散教众放她们归家吧!”

  护法自知无法再劝,扑通一声跪在白隰阴姬身后,伤情的唤道,“属下恭送教主!属下在此等教主归来。”身后的教众霎时跪倒一地。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深深的黑洞,洞穴深处传来恶龙嘶吼的声音,等百里颀英一袭白袍站在黑龙前方的大石头上时,黑龙淡然开口,便问,“百里氏的小儿,说好十年一送的新娘呢?如此敷衍本尊,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百里颀英冷冷答道,“这次没有新娘,以后也没有新娘了!”

  “哼哼,过河拆桥,想你们先祖借我力量才有今日百里氏的辉煌,怎么,如今繁荣了便想撕毁契约?痴心妄想……”黑龙哈哈大笑道,声音响彻洞穴,在洞穴通道里久久回荡。白隰阴姬听到黑龙的声音,身体不觉颤抖几下,神色畏惧止步不前。片刻又鼓起勇气自我安慰一番,缓缓往里面走去。

  “契约终止,今日便把这多年的债清算一下吧!”百里颀英淡淡说道,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契约……”黑龙一阵狂笑“哈哈哈哈……无知小儿,你可知当年本尊早已将契约印在你百里氏血脉里,血脉一代代传承到你这,自然与你本命息数有关,你的命数如今掌握在本尊手里,生死都是本尊说了算,你有什么筹码与本尊谈条件?”

  百里颀英脸色变得煞白,脑中闪过无数的念头,竟也摆不脱这该死的命数。

  “命数又如何,纵使百里氏到我这一代,我也要与你拼个你死我活!”说罢,百里颀英祭出长剑直指黑龙,轰的一声黑龙吐出一团火焰抵挡住百里颀英的攻势,百里颀英几个翻身躲过火焰,飞身跃起脚掌在墙壁上借力再次朝黑龙攻去。黑龙彻底被激怒一尾重重扫到百里颀英腰上,将他扇出砸向厚厚的岩壁,瞬间一口老血喷出,整个人瘫倒在地。“蜉蝣撼树……可怜至极!”黑龙说罢,口中熊熊燃气一团火焰,咻的一声朝百里颀英砸去。

  此时洞中闪现一团黑影,白隰阴姬手持兵刃为百里颀英挡下致命一击,手中长剑瞬间撕碎,白隰阴姬喷出一口老血跪倒在百里颀英前面。百里颀英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伸手护住晕晕乎乎的白隰阴姬,两个人虚弱的靠在墙壁上,嘴角的血迹还在往下冒。

  “你为什么救我?”百里颀英弱弱的问道。

  只见白隰阴姬缓缓摘下黑纱,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在百里颀英硕大的瞳孔里倒影出,“阿婥……”许久没有唤过这个名字,两个人的心不约而同的猛然一颤。

  “颀英,是我!”白隰阴姬喊着泪回了句,嘴角再次渗出血腥。

  “真的是你?”百里颀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次重复道,“阿婥!”

  白隰阴姬淡淡点头,委屈的几乎哭出声来。

  “十年了,你又回来了!”一旁的黑龙也说道,言语终全是不满,“果然觉得这里才是你的归宿吗?今日,就拿你二人祭符。”说罢,仰头口中汇聚火焰蓄势待发,就在焰火喷出的瞬间,岩壁下的二人已经绝望的准备好赴死,须臾间见一个人影稳稳的挡在二人前面。待焰火散去,来人丝毫无伤,百里颀英惊呼道,“子衿……”竟是挡不住的丝丝窃喜。

  爻只微微抬手黑龙瞬间仿佛被人扼住咽喉痛苦的哀鸣,龙吟声响彻山谷,所到之处惊起黑压压的一片飞鸟。“神女帝爻,你若今日不杀我,我可以永远臣服于你!”说罢,垂下眉眼,痛苦的低下头。

  爻缓缓抬手,淡淡说道,“解除百里颀英的契约。”

  “诺!”黑龙一个激灵仿佛抽筋一般摇晃着脑袋吐出一口龙岩珠,说道,“此乃百里氏的命脉所在,打碎他便可解除契约!”

  爻两指一挥龙岩珠缓缓浮起飘到百里颀英面前,说道,“你自己的命脉你自己把握吧!”说罢,柱子稳稳落到百里颀英手中。百里颀英木讷的看着手中的柱子,狠狠的朝墙壁砸去,带着所有的不甘和愤怒,重重的砸下去。柱子碎裂的瞬间火光四射,所有四散的火花最后汇聚百里颀英心口,只见他难受的捂住胸口,待片刻余晖散尽,整个人便又觉得轻盈许多,长长舒了口气。

  “子衿,谢谢你,你回来太好了……”百里颀英露出一脸欣慰,开心的说道。

  爻并不回应,背着手转向地上的龙,说道,“囚你的定龙符我今日会取走,没有定龙符你便能恢复自由身,若你愿意追随我,也行。”

  “愿追随神女!”那低眉顺眼的样哪里还有当初作恶多端的神气。

  便是此时,白隰阴姬喷出一口黑色的血,百里颀英惊呼道,“阿婥你怎么了?”

  爻闻声蹲下替她把脉,查看白隰阴姬的心口处,说道,“她心脉俱损,油尽灯枯……”

  “子衿,我知道你非常人,你是天仙一定有办法救她对不对?”百里颀英抓着爻的衣角哀求道,“子衿,她是阿婥你救救她好不好?”

  白隰阴姬第一次看着百里颀英这般失态,很是感动,安慰道,“颀英,你不要难过,我原本十年前就要葬身此处,我苟活的这十年一直在想,若你重新见到我会是什么样,今日,足够了。”

  神人魔三足鼎立的世道,人族之于神魔两族微不足道,人族在神族庇佑下夹缝求生,诗尘婥一介女流能龙口脱身原本就是奇迹一般。爻想了想说道,“我有办法让你活下去,可是你也会付出相应的代价,你可愿意?”

  “你说……”白隰阴姬艰难的挤出一句话来。

  “把你的生命交给神树,你可以获得永生,但同时你也会被永远禁锢在此处,永生永世无法脱身,除非沧海桑田,八百里射洪山脉消失。你可愿意?”爻说着,手掌心取出一颗神树的种子,这是她寻遍尧山在地脉边一棵神树上摘下的种子,施于神力种子发芽扎根于此,再泽一人镇守,可取代神龙永固地脉。

  半响沉默,终于在生命火燃尽之时挤出两个字,“愿意!”

  爻看着诗尘婥缓缓展开手掌心,一棵散着白色光芒的种子缓缓飞起,飞到岩浆底下深深扎根,顿时一棵参天巨树冲破岩浆层直冲云霄,黑洞也瞬间被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见状爻微微抬手用力一扣,定龙符从岩浆底下缓缓飞出,定龙符飘入爻掌心时,禁锢许久的神龙挣扎的长啸一声,顿时冲破裂口朝九天飞去,天空风云变幻乌云密布,黑龙在黑压压的云层下蜿蜒盘旋许久,龙吟响彻射洪。远处等待的九天教及百里氏族人见这一情况,都悲伤的留下泪来,恐惧席卷整个蜀域。

  洞府内,爻低头看了看奄奄一息的诗尘婥,施以神力将诗尘婥的身体与神树的跟紧紧连在一起,周围耀眼的光芒霎时刺的人睁不开眼睛,光芒散去,诗尘婥已经换了身装备。一袭黑纱取而代之的是土黄色长袍,妆容俨然一位得道的长者,严肃且深沉。

  “阿婥!”百里颀英轻轻叫唤,果然在听到百里颀英的声音后诗尘婥缓缓睁开眼睛,淡淡回应一句,“颀英!”

  两个人隔着十年的隔阂久久对望,诗尘婥是不甘心的,她神色哀伤,说道,“颀英,我不恨你了!”只是因为十年后的一句阿婥,诗尘婥彻底沦陷,她似乎忘了进来的目的,在看到百里颀英有生命威胁时竟忘记复仇以身为他挡下危险。

  百里颀英带着欣慰的笑容,回道,“阿婥,百里氏对不住你,我也没有保护好你。阿婥,你如今是不死之身,也算圆满了!”

  诗尘婥微微一笑,“你走吧!”

  百里颀英缓缓抬头,看着爻,满眼悲戚,说道,“子衿,你真的是神女!”

  爻只是点点头,嘱咐道,“诗尘婥,你现在是镇守射洪的地仙,切记不能私自离开此处,否则地脉冲破地表,蜀域生灵涂炭,你也会永远灰飞烟灭。”

  诗尘婥木讷的点点头,“谨遵神女意志!”

  爻抬头听见远处的龙吟带着两人一起飞回地表,出洞口时外面山风大作,龙卷的狂风席卷射洪;“孽畜,还不住手!”

  黑龙听到帝爻的声音,在参天神树上空盘旋几道片刻间化为一道人影端跪在爻面前,毕恭毕敬的尊呼一声,“主人!”

  见黑龙低着头,爻觉得诧异,这上古老兽竟早就修成人身,真身禁锢地底多年,势必得存一肚子的怒火,竟也不再追究,只说了句,“起身吧!”

  男子站起身,百里颀英从洞口走出,不死心的问道,“子衿,你能不能不走?”

  “我说过我不属于这里,我乃女娲大神座下神女爻,颀英,你年少得志,该造福蜀域才是。”说罢,回头看着诗尘婥,道,“神树的触须遍及蜀域每一个角落,你也不至于太寂寞。”交代完,带着黑龙离开射洪,两道身影消失在射洪空中。

  眼见云息风止,射洪外等待的众人都暗自屏住呼吸,见一道颀长身影缓缓走出,是百里颀英!大长老默默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来。百里颀英走到人群最高处,大声说道,“从今往后,再无需少女献祭,蜀域再无龙神。”说完,百里氏举族欢腾。远处九天教九大护法见此情形,更高举起手中的长剑,突然松开,长剑随风掉下,随机一个声音铿锵有力的响起,“教主有令,所有人归家,蜀域再无九天教!”人群鸦雀无声,看不清面纱下是欢喜还是难过,只一盏茶时间,所有教众都撕下面纱朝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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