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说什么?”
院子里,坐在躺椅上的凤翎猛然起身,握着蛋的手微微用力,似是极不能相信一般。
“凤翎,北海老龙王昨日送来消息,说是流殇拜托的事有了眉目,半月前北海出现了一处冰封千里的怪异洞穴,他们试了几次都不能进入,想着可能和我们所找的人有关,便将消息送到了景华宫来。”
半月之前,正是流殇经受九天玄雷之时,彼时四海翻腾,深埋的东西被弄出来也不奇怪,那未必是域宵,老龙王也许并不确定,但存在着总归是北海的祸患,青姒如今出现,他多半是想借青姒之力。凤翎想了想,又觉得老龙王见多识广,总不会妄言才对,想着应该是没错了,如此反复之下,心神便有点不宁。
手中的蛋被轻轻接过,突然出现的青年拍了拍她的肩,神情和暖:“别担心,我陪你去看看就是。”
听见流殇的声音,凤翎心底突然安定下来,她点点头,朝青姒上神招了招手:“青姒,去打扮打扮,要出远门了。”
这一声中气十足,也让凤池和流殇放下了心来。
见流殇一句话便安抚了凤翎,青姒上神撇了撇嘴,朝一旁的大黑猛敲了一下,道:“大黑,我要出门了,你记得守好门户啊!”
浑圆的眼睛不屑了看了青姒上神一眼,大黑哼了哼,尾巴动了动,重新躺了下来。
不消一会,四人整装完毕,驾着云浩浩荡荡地朝北海而去。
云上,凤翎在挽袖中摸了摸,脸色微变:“怎么办,我把蛋给掉在家里了。”
“没事,我记着呢。”流殇在腰间一摸,蛋出现在他手中,被捧到凤翎面前。
凤翎忙不迭地接过,复又抬头,看见回转过身的流殇,正准备调侃他的慈父精神,却陡然愣住。
青年披在肩上,用丝带系住的墨黑长发的发尾处,在她没有发觉的时候,竟隐隐现出了微不可见的纯正金色。
华贵瑰丽,但……却陌生冰冷。
凤翎缓缓闭上眼,百年之后,流殇,你还会是你吗?
腾云驾雾几日,北海近在眼前,凤翎驾着仙云于北海面上打了个转,在三人诧异的神情中停了下来。
她转身看向青姒上神,面色凝重:“青姒,你可知道域宵的来历?”
这声问得极为突兀,青姒上神明显一愣,随即摆摆手,笑道:“凤翎,当初他自投景华宫,我日日要出去为你寻灵药,没有时间照顾你,见他灵力深厚,便把他留了下来,当初我和他约好他随时可以离开,所以域宵离开景华宫后我也没有寻过他。”
青姒上神言辞闪烁,这番说辞鬼都不信,凤翎眯了眯眼,不再多问,转身驾着仙云朝下而去。
等她找到了域宵,自然能问出究竟。“凤皇陛下,上神,那冰封之处极为冰冷,一般水族难以承受,本王带你们前往便是。”龙王招出红船后,只他一人上前,见众人面色微疑,立时解释道。
凤池点了点头,朝几人招呼了一下,登上了红船。
红船在海中的速度竟不比驾云慢,在北海行了一个时辰后,终于进了深处地域。
这么点时间,活了不知多少年岁的龙王自是看出了这一行人谁做主,望着愈加湛蓝的深海,朝凤池道:“凤皇陛下,流殇上君曾拜托我搜寻北海,本来一无所获,半月之前九天玄雷降世时,这冰封之处竟从海底翻腾而出,浮于海面上,将周围数千里之海域完全冰封,就连群居于此的水族也无一幸免,本王曾尝试进入,却无功而返。本想上奏天宫,但想到流殇上君的嘱托,所以便先行告知于您了。”
凤池点点头,拱拱手:“多谢龙王。”这么一说,也就算是承他的情了。
龙王摸了摸胡子,面色更加温和,继续道:“虽然本王难以靠近,却感应到冰封之处的中心地带有股极强的仙力,仙君等会儿当心。”
说完指了指不远处的地方,退到了一边,他可是吃足了那冰封之处的苦头。
前面湛蓝的大海渐成冰封一片,一眼望去,广袤千里,冰冷刺骨的寒气自海面上传来,望下去晶莹透彻,自成冰雪世界,不少水族被冰封前的神态竟然一览无遗。
红船停靠在冰块不远处,凤翎用灵力探了一下,轻咦道:“这些水族居然还活着?”
凤皇走上前道:“冰块中仙气浓郁,又只过了半月,足以让这些水族活命。”说完率先从船上飞下,朝冰面上而去。
凤皇触冰的一瞬间,彻骨的寒气化成千万支冰箭自冰下而出朝他袭去。
龙王惊呼,伸手欲拦,见遮天蔽日的冰箭在凤皇挥手间化成雪水散落在冰面上,讪讪地放下了手,收起了担忧之色。
三界至强者在此,还有什么地方是她去不得的?
凤皇站于雪白的冰面上,手里化出一把长剑的虚影,轻轻朝冰面砍去,冰面应声而碎,长剑在前面开路,不一会一条直通海底的浑圆通道便被开凿而出,感觉到里面的气息,凤皇挑了挑眉,走了进去。
凤翎四人跟在他身后,越是深入,那仙气越加浓郁,感应到那熟悉的灵力,凤翎一反平常的镇定,眼底满是惊喜。
片刻之后,行到了海底深处,光亮突现,见到前面领路的身影缓缓变慢,凤翎心底陡然生出些许不安的感觉来,她快走一步朝前跑去,流殇拉之不及,竟只能堪堪碰到她的挽袖一角。
见凤翎似是全然忘记了他的存在,流殇眼神微黯,身影一顿,苦笑地勾了勾嘴角。
青姒同情地瞥了他一眼,拍着流殇的肩道:“看开点吧,域宵是除了凤池外她最亲的人了。”
流殇点点头,神色一振,挺了挺背,朝前走去。
一旁的老龙王眼观鼻鼻观心,完全把自己当成了隐形人处理。
幻影的长剑只开辟到那光亮处便停了下来,凤池随手一挥,长剑消失,通道尽头的世界触目可见。
一行人停下了脚步,除了凤皇,众人皆是怔然。
所有人都想不到,这冰封的海底深处,竟然会是如此一副光景。
通道尽头,数丈宽的冰谷跃然入眼,由冰雪化成的冰树由上而下布满了整座山谷,晶莹瑰丽,谷底冰石上卧着一座冰棺,里面隐约躺着一个玄色身影。
那里仙气浓郁,赫然便是整座冰谷和这千里冰封之处的生机源头。
定定的看着那座冰棺片刻,凤翎瞳孔紧缩,突然咬住唇一言不发的朝下飞去。
凤池也轻咦了一声,面色微变,流殇看她们的神色,知道这棺中躺着的八成便是凤翎口中所说的域宵,也跟着飞了下去。
棺中人面容平凡,但那一袭玄袍加于其身却有种昂立世间的沉稳铿然,黑色的长发静静置于肩上,双手交叉胸前,神态安详。
四人靠近冰棺时,凤翎已经一言不发的闭眼站在那里,片刻后,她才兀然睁眼,望向凤皇,神情凝重。
“姐姐,怎么回事?被冰封在这里的水族都有生命,可域宵明明满身仙气,怎么会连一点灵魂之力都没有?”
言下之意,这只是一具空有仙力的躯壳而已,棺中之人,灵魂皆散,早已亡逝了。
看着连手都微微颤抖的凤翎和她身上如若实质的怒意,老龙王识相的后退了几步。他本以为这冰封之处的仙力如此浓郁,小神君所寻之人定是无忧,现在……
“别急,凤翎,域宵身躯仍在,却灵魂消散,只有一个可能。”凤皇微微沉吟,在凤翎越来越黑的脸色下道:“他的魂魄入冥界六道,轮回去了。”
“什么意思?”若不是这身体仍是仙气满溢,毫无衰败的迹象,凤翎都要以为域宵早就不在了,听见凤皇此话,她眉峰微挑。
“凤翎,你也知道,仙人寿命悠久,有时候日子过得久了,自然就喜欢找点乐子,域宵既然将身体冰封安置于此处,那就证明并无人逼迫于他,所以他肯定是去人间体验世情了。”
仙君轮回托世的例子并不少见,凤翎也算是接受了凤皇这种说法,随即一想不对,又道:“姐姐,人间寿命不过百年,就算是把六道都轮回一遍,也不需要万年之久,他怎么到如今还不醒来?”听着凤翎声声质问,凤皇抹了抹额上不存在的虚汗,道:“若事到如今灵魂还未归来,那就是说……”他顿了顿,继续道:“他的灵魂现在遭遇重创,碎成粉末漂浮于三界之中,凭自己之力根本无法附体。”
“为何会被重创?以他的仙力,在三界中甚少有人能出其左右。”
“凤翎,灵魂之力本就衰弱,离体而出就更是如此,他若是转世之时遇上劫难,谁也说不准会有什么后果。”
“凤皇,如何才能救他?”看着棺中之人,流殇竟生出了些许熟悉莫名的感觉来。难道这就是当初为他留下石链之人?
凤皇神情一顿,没有开口。气氛陡然沉了下来,流殇无措地看着低着头的凤翎,手伸了伸,又缩了回来。
凤翎神色黯然,双手紧紧扶在冰冷的棺盖上,看着棺中沉睡得如同死去的域宵,眼眶慢慢红了起来。
青姒为了让她活得更久,四处寻药,空荡荡的景华宫,永远只有她和那些花草树木化成的仙童。
域宵出现之前,景华宫只有孤寂和黑暗。破壳之后的那几千年,若是没有域宵陪在她身边……此时,凤翎甚至都不敢去回忆那时的孤寂。
“本王听说,若有人魂魄散于三界各处,只要将此人身躯连同聚灵珠、炼妖幡一起投入镇魂塔下,聚人间灵气炼化百年,就能将灵魂重聚,归附于体。”一旁埋了半天头的老龙王突然灵光一闪,随口便说了出来。
见到愣住的三人,一时嘴快的老龙王恨不得甩自己两个嘴巴子。如此之事,虽说古老隐秘,凤池和流殇有可能不知道,可是青姒上神却绝对没有不知道的道理,她之所以没有说出来……只是因为其中的干系实在太大了。
这三件宝物一同传自上古之时,聚灵珠为天帝所有,乃仙界灵气本源,命理所系,传说镶于天帝玄天殿中的皇座之上,保天宫命脉,若是取走,仙界必遭大祸。
聚妖幡为妖界印玺之象征,乃历代妖皇所持,此宝能聚天下众妖,妖虎一族能掌管妖界,靠的便是此物的号召之力。妖族中人尚武,若是失了此物,在没有上神坐镇的情况下,妖界定然大乱。
而镇魂塔……世间千万年,怨魂无数,凡是未能超度之厉鬼全被震于塔下,镇魂塔立于冥界之底,保人间百姓安宁。
此三物,说是这九州八荒的至宝也不为过,更何况若是放在一起炼化,这百年时间三界必然大乱,为了救一人而付出如此代价,别说青姒做不到,就算是凤皇,恐怕也不能罔顾三界之危,受尽天下之责而如此肆意妄为。
所以,她不是不说,而是……这根本就不可能。
想是也明白此事有多严重,凤翎愣了半晌,望向凤皇,见他转过头,眼中的光亮骤然消失,松开了放在冰棺上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流殇看得心疼,顿了顿还是抬手环住了她的肩。
众人一阵沉默,凤池瞧瞧几人的神色,搓了搓手活跃起气氛来:“凤翎,先别灰心,景华宫中古籍不少,一定会有唤醒域宵的方法,这次来也不算是无功而返,至少找到了他的这副臭皮囊,我们先把他弄回去再说。”
凤翎点点头,刚转过身,流殇就已经单手扛起了冰棺,青年面色温和,拍了拍她的头:“别担心,我们回去后从长计议,他一定会没事的。”
凤翎神情微顿,嘴角勾起,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来。
众人转身朝通道外而去,凤皇神情复杂的望着那冰棺,复又看向扛着冰棺的青年,沉默的跟在了几人身后。
聚灵珠,聚妖幡,镇魂塔……失之定会三界大乱,域宵,你究竟要干什么?
四人走出冰底通道,踏入红船的一瞬间,万丈冰谷颓然倾覆,千里之地瞬间融化,晶莹的世界一寸寸褪色,被冰封的水族重获生机,波浪卷起翻天之势……似是随着那冰棺中人的离开,这片隐藏在海中的神秘世界再也没有存在的必要,片息后,万物归于宁静。
回行的路上一片沉寂,老龙王瞧着心思各异的众人,心底敲着的小鼓一直没有停下来。
聚灵珠,镇魂塔,聚妖幡……就算是凤皇,应该也没胆子动吧……应该吧……
凤翎站在船舷处,望向远方,神情莫测,长发迎风而展,透过那凝住的背影,唯余下冷漠的气息缓缓蔓延。
老龙王朝凤翎所站的地方飞快地看了一眼,他实在是不敢随便猜测这小仙君的心思,能将天宫弃之敝屣的性子,还有什么能制得住她?也许凤皇能……
算了,他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
流殇看着自出冰谷后连一眼也没有望过冰棺的凤翎,握着的拳头始终没有放开。
窒息的氛围下,一行人匆匆回了北海龙宫,老龙王踌躇再三,终是在凤翎冰冷的面色下歇了将他们留下的心思。
红船停在北海边,他将三人送上岸,道别后望着朝瞭望山飘去的祥云,浑然不觉地抬头站了良久。
“殿下,小仙君的事难道没办妥?”不知何时从海底龙宫跟来的龟丞相见老龙王忧心忡忡,低声询问。
“办妥了。”龙王低应了一声,转身朝海上走去,行了几步,停住了脚步,摆摆手道:“老龟,你回去代本王说一声,北海暂时交给龙轩打理,你从旁协助。”
龟丞相一愣,背上重重的壳一抖,急忙小跑几步跟上前:“殿下,您这是要……”
龙王出门远游、将北海交给大殿下打理不是没有过,只是却从来不会如此突然,更何况凤皇才刚刚拜访了北海……
“本王已经很久没有闭关修炼了,这次入深海龙族禁地闭关,若非是威胁我北海生死之危的事,否则你们就不必来打扰本王了。”
老龙王一句话说完,身形一动,化为一条青色的盘天巨龙,朝海底而去,片刻间便不见了踪影。
龟丞相还没从这句话中回过神来,看着已经撂担子落跑的老龙王,哭笑不得。
殿下,平时让您修炼就跟要了您的命一样,这次您究竟是闯了什么祸啊!
院子里寂静无声,日头慢慢地不见了踪影,冰棺正好放在了竹林的石椅旁,凤翎走过去坐下,托着下巴,手放在寒冷彻骨的冰棺上,眼眶终于渐渐变红。
不想去为难凤池,她位极上神,虽然懒散又不问世事,可是却一直心系人间百姓。
聚灵珠也好,聚妖幡也罢,引起的后果她都不在意……可是镇魂塔乃人间安宁所在,若是丢失,恶鬼肆虐,人间将百年无平静岁月,她又何以忍心?
所谓神位,受世间万民朝拜,所享有的从来不只是尊荣而已,责任重于泰山,若是让姐姐为一己之私让天下倾覆,她又有何资格位列上神,位列凤皇至尊?
可是……是域宵……需要镇魂塔来活命的是域宵。
百年人间黑暗,能换他重生。凤翎,你当真不愿吗?
闭上眼,感觉到心底的交战,凤翎压下颤抖的双手,望着冰棺中沉睡的身影,抱住肩低下了头。
在她身后,不远处木屋的窗口处,流殇抱着手中因灵力灌注而隐隐发烫的蛋,眼渐渐变得黯然。
他低下头,神情在一瞬间变得坚决起来。
“真是拿她没办法,你说是不是……希望你破壳以后能消停点。”似是叹息,似是玩笑,但终究缓缓消逝在了渐落的夕阳中。
沉默而安静的氛围笼罩着整个山头,凤翎整日怏怏地坐在冰棺旁,不时地说些景华宫的往事希望能唤醒域宵,虽然她心情低落,但也没忘了每日替那只“嗷嗷待哺”蛋补充灵力。
其他三人看在眼底,急在心底,虽然青姒把景华宫中的古籍全搬到了凤栩山,堆满了木屋,但流殇一时也没找到解决的方法,凤皇不忍心每日看见凤翎神情怏怏,干脆搬回了神凰岛,青姒也跟随其后回了景华宫。
半月后,夜晚。
青姒回了景华宫,流殇照旧在房间里寻找让域宵苏醒的方法,凤翎抱着大黑懒洋洋的坐在冰棺前继续每天的回忆……
刚坐在石椅上,凤翎就身子一僵,惊呼一声,望向冰棺的眼底带着不可置信的震惊和惊惶。
隔着窗户,感觉到院子里的气氛不对,流殇抬首,揉了揉酸疼的肩膀,朝外道:“凤翎,出了何事?”
被这声音一惊,凤翎急忙转过头,瞧见流殇眼底疲惫的血丝,忙缓了缓僵硬的神情,面不改色道:“无事,大黑的爪子抓到我了。”
被冤枉的大黑不满的哼了一声,但不知怎的,感觉到抱着它的那双颤抖得不能自已的双手,它没有像往常一样傲娇的甩甩尾巴离开,反而抬起肉嘟嘟的爪子轻拍了凤翎两下。
这一番景象落在流殇眼底就变了个意思。“没事就好。”见一人一狗相处愉快,他笑了笑,没有过多关注,重新埋下头翻看桌上堆得如山高的古书。
凤翎转过僵硬的身子,看着冰棺中的情形,嘴抿成了脆弱的弧度。
冰棺中,玄衣人神态安详,面容未改,但灵气却渐渐变得衰弱……双脚之处甚至变得有些虚幻起来,就好像在以微不可见的速度慢慢消失一般。
这变化其实很小,若非凤翎天天在这里盯着域宵,否则也很难发现。
但很显然,若是继续下去,总有一天,这副躯体终会消失,完全化为虚无!
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变成事实。
凤栩山。
将古籍搬到了院中的流殇低垂着头,难得的小寐了一会,感觉到空中急速而来的破空声,抬起了头。
半空中,将长鞭踏于脚下,一身黑衣的殷黎破空而来,英姿飒爽,凤眉微挑,十足的肆意霸气。
见她还是这么一副张扬相,流殇无奈的扯了扯嘴角,低下头正准备继续寻找,却发觉到不对劲,陡然站了起来。
凤翎回了景华宫邀她去妖界,殷黎怎么会一个人来这里?似是猜到了什么,流殇的脸色陡然变白。
殷黎落在院中,见流殇愣愣地站在冰棺旁,石桌上还摆着一堆书,笑道:“流殇,你倒是专心,找到方法了没?”
殷黎问了一句,见流殇没有反应,她环顾四周看了一下,轻咦了一声:“凤翎怎么没守在这里看住她的宝贝域宵,她倒是舍得离开!”
听见这话,流殇身子猛地一僵,兀然抬头,眼底隐隐带了血红之色:“殷黎,凤翎没有回景华宫?”
这声音太过冷硬,殷黎一顿,觉得气氛实在凝重,摇了摇头,低声道:“凤翎没有回去,流殇,出了什么事?”
流殇垂头,手慢慢握紧,眼却在不经意间瞥到棺中的域宵,似是发现了什么,面色陡然大变。
“该死,我竟然没有发现。”他低声道,声音中满是懊恼。
殷黎闻言看向冰棺,见域宵双脚处若隐若现,面色亦是一僵:“流殇,域宵何时起了变化?”
“应该是几日前。”想起那日凤翎言词和神情的不对,流殇转身道:“殷黎,凤翎应该去了人间界拿镇魂塔。”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去了妖界或仙界?”殷黎挑了挑眉,道。
“不会。”流殇摇头:“妖界两日后是年节,妖皇主持大局,势必会有所疏忽,天宫三日后是宸渊神君寿诞,也是如此,人间界与两界来往不多,后池定是想先取了镇魂塔,再去妖界和仙界。”
“我们快拦住她,流殇,若是凤翎真的这么做,就算有凤皇和青姒上神护着她,也一定会难容于三界。”青姒急道,转身就准备往人间去。
“来不及了。”流殇拉住她,轻声道,金色的瞳孔熠熠生辉:“殷黎,来不及了。”
“那怎么办?”
“既然不能阻止,那就帮她。你把它带回景华宫,拖住青姒上神,我先去妖界,然后再去仙界。”清冷的声音自他嘴中吐出,格外镇定,就好像他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一般。
看着递到面前的蛋,殷黎顿了顿,突然笑了起来:“逞什么英雄,时间紧迫,仙妖两界你一个人根本不行,我把蛋送回景华宫,你去仙界,我去妖界。”
流殇摇头:“殷黎,你不必卷入其中,这件事非同小可……”
“流殇……”殷黎摆了摆手,神情凝滞,打断了他的话:“万年前我就不容于三界,难道你以为我会怕了不成!”
望着殷黎脸上云淡风轻的笑容和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浓浓煞气,流殇顿了顿,也笑了起来,清冷的面容瞬间变得温和如玉,华光内敛。
“好。”
流殇几时对殷黎有如此的好脸色过,更何况一笑之下,容颜俊美,超凡脱俗,世间璀璨一时尽失。
殷黎心底打鼓,“哎呀”一声,忙接过蛋道:“流殇,想不到你还挺俊的,不过你还是对着流殇笑吧,本仙君对定过婆家的可是无福消受。”
说完这句,长鞭向空中一挥,驾着云落荒而逃。
流殇一愣,随即哭笑不得地望着消失在空中的黑点,摇了摇头。
他转过身,日头刚落,瞭望山万丈霞光,漫山遍野的竹林摇曳。
一座冰棺落于院中,冰冷彻骨,里面躺着的人安详宁和。凤翎,我一定会让你亲眼看到他出世。
百年而已,你还有千年万年,一定可以陪着他长大。瞭望山一片宁静,冰棺静静置于山脉之中,沉睡的身影淡漠一切,就好像再也不能醒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