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黑了,李相思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头绪,这才注意到她爹娘还没有回来,推开窗看着外面的夜色,一阵风吹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突然一道闪电晃过,紧接着便是刺耳的雷声。
夏夜的雨,总是说来就来,并且来的惊天动地。
片刻间,院子里、地面上冒起了水泡,墙角的花架终是经不住暴雨摧残,倒了。
李家的大门紧闭,始终不见李天明夫妇回来,雷声玩了命的响着,甚是吓人。
李相思心里如揣了一只兔子,坐不住站不住,最后一咬牙,拿了伞出屋。
刚迈下台阶,裙角鞋袜便湿透了,她顾不得许多,直奔大门口,刚推开门,就听到不远处有街坊邻居大声嚷嚷道:“哪座山滑石了?”
“镇南那座山,听说埋了一辆马车,咱们快去瞧瞧!”
李相思断断续续不能完全听清,但就这不完全的只字片语依然让她腿软了一软。
镇南那座山,山下便是出城的路,爹娘走时说过,傍晚就会回来……
“不不不,不会的……”
她全身发抖,一把扔了伞,疯了般的往镇南跑去。
雨,依旧下的肆虐,而眼前的情景却让所有打算帮忙的人却步,夜色中看不到顶的山,时而被闪电照的惊悚异常,时而山石连带着泥土一股脑的往山下涌。
“快,往后退!往后退!”有人大喊着。
雨幕中,李相思发现有人扯着她往后退,她也不管是谁,大声问道:“被埋的是谁?马车里是谁?”
“还不能确定,听说是一对夫妇!”
“轰!”
这道雷,炸在了她心头,她晃了几晃,一把挣开拉着她的那人,径直往前冲!
“不能过去,快回来!”
“这是谁?不要命了?”
人们在呼唤,在劝阻,李相思充耳不闻,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她要确认,确认那不是爹娘。
又一波泥石流涌来,她倾刻膛大了眼睛,情不自禁的呼唤出声:“爹,娘啊!”
“危险!”
“快回来!”
周遭的惊呼渐渐在她耳边模糊。
怕么?
必然是怕的,她只有十八岁啊!
憾吗?
当然憾啊,还没帮爹娘把玉器行做成天下第一。
可是,若能和爹娘一起,也是好的。
泥石流就像一只巨大的野兽,张着血盆大口,携着绝望的气息轰天震地而来,根本不给任何挣扎的机会。
就在她以为要葬送在这里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声轻叱:
“愚蠢。”
这声音在瓢泼的雨中尤其清晰,仿佛自她心中传来,并且,有些许熟悉。
霎时,她的身体被裹着腾空而起,片刻便立在家门口。
饶是雨幕遮眼,她依然清晰的看清了他。
亦如白日那般薄凉。
他看着她,弱小又倔强。
却突然,她抓着他的衣袖,祈求:“救救我爹娘,求你!”
男子佛开她,道:“愚不可及!”
李相思似乎没听到般,依旧重复着:
“我爹娘被埋在山下,你会轻功,求你救救他们,求你了!再晚,就来不及了啊……”
终于,姑娘哭出声。
“你怎知那是你爹娘?”
李相思被他问的一怔,哭声收的太快,以至于抽抽搭搭的。
“你并未确定埋在下面的人是谁,便不管不顾一心求死,简直愚蠢至极。”
说罢,男子一挥袖,暴雨骤然停止。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自远处驶来,车帘撩起,李天明一眼便看见站在门口的李相思,喊道:“丫头,怎的站在外面?”
说罢,郑绡云也探出了头,望着突然停止的雨,嫌弃道:“这雨也是邪门,先前下得如此大,害我们没敢走山路,这会子到家了雨也停了。”
李相思怔了片刻,再回头,发现早已没了男子的身影。
腿一软,倒在地上。
自打那夜暴雨已十日之久,所有人都以为埋在泥石下的一对夫妇必死无疑,可被扒出来时,竟然还有呼吸,当真是悬之又悬。
而李相思再也没见过那男子,他总是来的神秘,走的也神秘。
恍惚中,还记得那夜雨中,他骂她愚蠢。
每每想到此,她都忍不住再骂自己一顿,真真是愚蠢至极。
日子照常过,距离品石会又近了十日,蓦然想起,那日在山顶二人不欢而散。
细细想来,既然他带自己去了,便说明那座山里应该有好东西……
于是,她又一次只身前往了,她打算着,即便爬不到山顶,在山脚挖挖,说不定能寻着与自己有缘的东西呢!
可到了山下辛辛苦苦挖了半晌才发现,是她想多了,这里的石头不止大块还异常坚硬,可玉化的却没寻着一块。
她失落且幽怨地望着高耸入云的山,目光不经意地一瞥,刚巧看见峭壁上一抹白色,在阳光的照耀下透着油润的光泽。
“呀,似乎是块好料子!”
她心里有些小惊喜,转而又变为失落,这么高这么陡的峭壁,即便是块好玉,这也拿不下来啊。
灵动的大眼睛忽闪着,心一横,找了下脚的位置,开始一点点往上爬去。
可不一会儿便气喘吁吁了,这座山属实难爬,那隐山虽危险,可人家还有落脚的地方,而这座山陡的像一道直坡,刚爬上去两步就滑下来三步。
“这什么破山!”
她快被气死了,见爬不上去,只能想别的办法,从背篓里拿出绳子,绳子另一头是铁爪,她一手抠着山壁,一手抡起绳子,“啪”一声,绳子打在石壁上,打掉了几块碎石,遗憾距离目标还差了一截。
眼见办法可行,她再次往上爬了几步,又一次抡起绳子,谁知,绳子没抡起来,脚下却没站稳滑了,整个人贴趴在石壁上“蹭蹭”的往下滑。
疼痛袭了她的每一根神经。
突然衣领被揪住,随着耳边风声呼啸,她竟又一次站在了山顶。
对面那男子,是他。
同样的墨发披散,白纱轻飘。
“你……你何时来的?”又一次遇上他,她觉得巧极了。
“你可知,胆大妄为并不是勇敢无畏,而是不知所谓自不量力,是找死!”
男子不晓得是不是生气了,言语虽不善,可眉目依然清冷淡漠。
李相思低头敛眸,不知如何言语。
虽不愿承认,但他说的没错,如果不是他,她已经死了几次了。
“那品石会于你而言如此重要?若是如此,把镯子拿去岂不省事!反正照你这样玩,迟早把自己弄死!”
李相思忽然抬头,怔怔道:“你到底是谁!”
“呵!”
男子嗤笑,“你当真是没有别的话说了,麻烦。”
“是,我是麻烦,一次一次劳您出手相救,可这一次,我并未求你帮忙,是你自己出现在我面前,既然觉得麻烦,又何必没事找事?”
“哼,这就是你对待恩公的方式?李相思,三年了,我竟不知你是这种人,我若知晓,那一次井塌之时便不该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