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雾色迷人的傍晚时分。
姮月上午演练大典流程,下午在竹殇院子里习剑法。
以前的她想这么忙起来的机会都没有,而如今,十五岁的她终于有了这样的机会,但最想见到她可以这样的人,却是再也见不着了。
心中难免落寞,是落寞了。
落寞到有些发空。
一点绛朱红唇,不时地呼吐着凉薄的空气。
傍晚时分,山间的空气,是有种凉到能飕飕入骨的感觉的。
姮月虽已经成了仙,但她的修为却不足以让她能够脱离这感知。
玄鉴察觉到她的浮动的情绪,大抵能猜得出一些来,索性便试探着问道。
“阿月姑娘,可是又想起了东莱否?”
姮月点头,轻应一声:“嗯,不瞒先生,阿月又想起了师尊。”
玄鉴叹气:“斯人已逝,姑娘还是莫要感伤为好。”不得不说,东华到底给了她什么好,让她还这般心心念念的?
要知道,他可是……
姮月一声轻笑:“照着先生这么说,那姮月岂不是要做个无情之人了?”
玄鉴眼珠子转来转去,手中的折扇缓慢的收起,在收好的那一刹那,将目光落到姮月身上。
微张薄唇:“阿月姑娘怕是误解我的意思了。”
姮月诧异疑问:“误解?”
“是的。”玄鉴坚定:“我的意思是,阿月姑娘不应该去感伤,而是应该闭关修习,为东莱报仇才是。”
姮月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毫不犹豫的点头:“先生说的是,倒是阿月太心急了,还请先生莫怪阿月才是。”
玄鉴笑:“哪里的话,傻丫头。”
傻丫头?她傻么?不傻啊?姮月心中一阵嘀咕。
她不傻,那本连风执和辞盏都看不大懂得剑谱,她都能学的有板有眼的。
再加上有竹殇先生从旁指教,她已经学好多了的,这也就才过了两天不是?
姮月一吸鼻子,脸色微红,小声说道:“我才不傻呢?我聪明的很。”
但这近乎是含在嗓子眼儿里的声音,站在一旁离他几步远的玄鉴却听得一清二楚。
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放在胸前甩开折扇,附和似的说道:“嗯,阿月姑娘是很聪明。”
他暗笑,他自己的人儿,怎么会不聪明呢?
更何况她还有他,这个外冷而又护短的夫君呢!
姮月转过脸去看向他,分明是自己掐在嗓子眼儿里说的话,怎么还是被他听了去?
难不成……他会传说中的读心术?
那岂不是……太危险了,这个竹殇先生?
早上的那个梦里的竹殇先生,到底是个梦么?
为什么那么的熟悉呢?
还是……不,那是不可能的,她怎么能有那个心思呢?
而且她这么弱,哪里能及得上竹殇先生……
姮月心中一阵左思右想,就那么一直与玄鉴四目相对。
让玄鉴心中抑制不住的悸动,勉强的吞咽口水,咳了两声,又咳了两声,再咳了两声。
既是在提醒姮月回过神儿来,也是让自己保持清醒。
回过神儿来的姮月:“先生,阿月刚才走神儿了,那个……”
“没事儿。”玄鉴打断了她的话:“春来已经把饭做好了,要不我们去吃饭?”
姮月点头:“嗯。”
玄鉴总算松了一口气,她那清澈见底小眼神儿,简直就是个能把他拽入的柔软的深渊。
爱的深渊。
饭桌上。
玄鉴如约拿出了自己的青竹酒来给姮月喝,这是昨晚的约定。
这就原是他酿着自己喝的,她不在的这漫长岁月里,他多了许多借酒浇愁的时候,也养成了避世不出的习惯。
只是会不时地,到他们曾经一起游历玩耍的地方,去再看上一看罢了。
算是慰籍了相思之情。
说是慰籍,他醉倒在那些地方的时候,也着实是够煎熬的。
不过,这次他只拿出来一个小酒坛子的酒来,给姮月到了一杯而已。
姮月见到这昨晚让她头疼发晕发热的青竹酒,虽然这酒的醇香浓郁是她酿不出来的,但还是有些不太敢再去喝了。
但是……她只喝这一小杯,不应该会酒劲儿上头的吧?
踌躇纠结良久,还是抵不住这等美酒的诱惑。
玄鉴见她今晚喝酒时候犹犹豫豫的,分明昨晚喝酒的时候还兴高采烈的,非要喝个够。
自己也喝了一杯后,便又倒了两杯酒,说道:
“阿月姑娘,可是觉得这酒不好喝了?”
这似乎是一个欠揍的问题,明摆着为难人的。
分明昨晚姮月还贪恋这青竹酒的醇美,怎么今晚能够违心的说这酒不好喝呢?
姮月淡然开口:“好喝,但是今晚不想喝了。”以后,能忍得住也不要喝了。
谁让这酒的后劲儿大呢?
玄鉴点头:“那便不喝了。”
他一挥手,那坛子酒便消失在桌子上。
而后说道:“吃菜吧?再不吃的话,等菜凉了就不好吃了。”便开始动了筷子。
姮月点头,两人就这么默而不语的吃了晚饭。
玄鉴送姮月回院子,路上忽然问道:“阿月姑娘,是否昨晚醉了酒?”
姮月诧异点头:“不瞒先生,阿月昨晚却是有种酒劲儿上头的感觉,喝了醒酒汤之后便渐而转好,应该是醉酒了。”
玄鉴笑:“我这酒,后劲儿大的很。”
又叹气:“当年,我因为心事无力排遣,便想着借酒浇愁,怎料喝了太多的酒,一睡便是半个月过去了。”
姮月震惊:“心事?难不成是先生的心上人?”
玄鉴愣了:这就是女孩子的直觉么?
意识到说错话的姮月,赶紧连忙补救说道:“先生,阿月说错了……”话。
玄鉴打断她的话:“阿月姑娘说的对了,却是因为心上之人。”
不知怎地,姮月心中顿时升起莫名的失落感,心里感觉一紧一紧的难受。
无措的找了个借口:“先生就送到这里吧?阿月有事要去找一下辞盏师兄。”
玄鉴点头:“那我看着姑娘进去。”
“嗯。”姮月应了一声,转身快着步子便向着辞盏的院子冲了进去。
玄鉴站在原地默了良久,才信步回了自己的院子。
姮月本来是想先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而后便偷溜回自己的院子的。
奈何她一进来,直接撞在了辞盏的身上。
辞盏见她慌张的连路都不看就往自己的院子里冲,便紧张的将姮月扶正,问道:“阿月,你这是怎么了?”
姮月自己也不喜欢为何,她一撞到辞盏的时候,便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眼泪夺眶而出,而且来势汹涌。
辞盏赶紧把人带回房中,拿着帕子,让姮月安静的哭了许久。
直到姮月不哭泣,也不抽噎了才又问:“阿月,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姮月的嗓音已经发哑,委屈的说着:“师兄,先生他,有心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