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回:牵挂
那个老女人没有回答她的话,眼神从打量变成喜悦,嘴角也有了弧度,这般面容放在陌生人脸上,无疑会被喻子鱼以为不怀好意,但眼前这个老人,却分外可亲。
喻子鱼正要开口询问,老女人挪步过来倏地跪在她面前,喻子鱼大惊,以为是老人家腿脚不好,下意识的去扶:“您这是干什么……”
她仍是不说话,喜悦着喜悦着,眼睛就通红了,双手合十在胸前,做请求,给喻子鱼拜了又拜,她的动作很恭敬,像寺庙里望子平安的老母亲在一遍一遍求拜这神佛。
“您是不是怕被潜明的人发现私自进来,放心,我不会说的,您先起来。”喻子鱼见她动作似在求饶,忙安慰道。
那人的情绪却并没有稳定,双手抓住喻子鱼,一个劲的摇头,指着自己又指着床榻,最后指了指喻子鱼,继续求拜。喻子鱼见她比划半晌,只知道她大概是个哑巴,并没有理解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正在她手足无措时,胥风来了,她从窗口探进身子,瞧见里面的喻子鱼,便慌忙赶过来。
“座上怎么到这儿来了,”胥风说着去拉跪在地上不肯起来的老人,“环阿婆,您怎么又来了!”
环阿婆抱着喻子鱼不愿撒手,胥风却狠狠的拽,丝毫不担心伤到老阿婆。
“怎么回事。”喻子鱼制止胥风,环阿婆抓紧喻子鱼的手这才稍稍松下一些。
胥风面露难色只好先松开环阿婆:“环阿婆是潜明的打杂下人,她精神有些问题,佑使不必记挂在心。”
“你这话说的,潜明为什么要留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下人?”喻子鱼倒是不觉得环阿婆不正常,刚才她在殿内的行为,的确有问题,但不是精神问题。
“环阿婆年纪大了,赶出潜明谋生不了,就只能留在潜明。”胥风对答如流。
喻子鱼半信半疑:“你刚才说‘又来了’?”
胥风回忆了自己刚才的话:“环阿婆很爱往主堂来,经常跟着打理的下手混进来,我们都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我也是看着主殿夜间有动静,想着是不是又是环阿婆,没想到座上也来了。”
胥风说话的时候,环阿婆格外安静。
一直想要混进主堂,她想干什么呢:“木兹,知道此事吗?”
听到喻子鱼开口,环阿婆抓住她的手紧了紧。喻子鱼心想,该不会又是木兹的仇人吧。
“教主知道,也曾将环阿婆留在主堂,被佐使座上遣回了。”
喻子鱼满头问号,看向环阿婆,最后还是按照主堂的规矩,环阿婆被带出去了,临走前环阿婆一直恳求着她什么,喻子鱼不会读心术,她看不透人心。
回去的路上,喻子鱼回忆着环阿婆那饱经沧桑的脸,是什么事情,让她一见到喻子鱼就泪如雨下呢。这时,喻子鱼不禁想起当时,环阿婆除了合十恳求外,还另外指了三样东西,阿婆自己,喻子鱼以及,木兹的床榻。
喻子鱼这次机灵了,想到这连忙又扭头回转,来到主殿,轻车熟路地翻窗而入,点上蜡烛来到卧榻旁,先是简单观察了一番,与之前她第一印象一样,床上干净整洁,是几日不曾动过的模样,床底是实心的藏不了东西,枕下,被褥的夹层,喻子鱼就差把床底掀了,也没有任何可疑的。
“喻良人~”书灵咻的出现,做可爱状。
喻子鱼不做理睬。
“喻良人快别搜了,去救人吧。”书灵。
喻子鱼这才停下了手边的事:“救谁。”那位环阿婆?
“救这张床的主人呐!”书灵啧啧:“那位婆婆都这般明示了。”
喻子鱼却道:“木兹机灵得紧。不会有事的,再说,”她垂眸想着甚。
而此时,书灵的脸色变了,一直娇俏做作的她,忽的没有了表情,书灵看着她,没有大发情绪,只是平淡说道:“仇若是报了,你要去哪?”
“……”喻子鱼不语,仇还没报,她什么也没想过,现下书灵这般一问,她便语塞了。
仇报了…,也就没有牵挂了,去哪也无所谓的。或许到时候,她还能去见易子墨。
“她死了,你的易州牧,会复活吗?”书灵。
不会,喻子鱼当然知道人死不能复生。
“你所恨,是木兹否?”
喻子鱼并不接受她的洗脑,皮笑肉不笑道:“所以,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净化仇恨?”书灵不说话了,她二人之间说不上是甚关系,书灵最开始出现的时候,喻子鱼当她是这苍茫众生的陪伴,但她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
“你很熟悉木兹?你很了解她?你觉得她杀的人都该死,是吗?”喻子鱼不明白书灵突然变脸是什么用意,正要与书灵把话说清楚,情绪有些激动起来。
“喻良人,”书灵却温声下来,与喻子鱼对视:“所能看见的只有仇恨罢了。”
喻子鱼蹙眉看书灵,书灵的双眸中有甚东西在动,忽然眼前一闪而过甚,她看见木兹一人被很多人包围,为首的人四十来岁的样子,一副很找打的模样笑眯眯地盯着木兹,他们人多,左右一齐向木兹出手,木兹一人左躲右闪招架着,而这时为首那人绕到木兹身后突然袭击,肉眼可见的强大气流冲向木兹,木兹却并未察觉,喻子鱼看到这一幕下意识的想叫木兹,却发现画面没有了,眼前书灵正看着自己,那双眼似看透了她。
那是几日前木兹在皇都城外的情景。
“她在哪。”
路上喻子鱼一刻也没有耽搁,从庐州径直东行,轻功直取皇都,或许她只是在等一个理由,一个寻她的理由。
她赶到皇都城外时,天边破晓,白日将要出来,晨曦的露水湿润了泥土,喻子鱼穿梭在郊外,寻找着那个亮色衣衫的身影,一无所获。
她会在危机的时候拉着喻子鱼一起跳上房梁,她会记得喻子鱼是女子赠她衣裙,她会接住重伤的喻子鱼,会给她送药,她有千种万般的不好,却厉害在,让喻子鱼此时只忆得起她的好,与笑。
由庐州到皇都本该是两日两夜的路程,她只用了几个时辰,一路轻功不曾休息,体灵早已耗尽,喉间有血腥,迎着清晨的湿润气息泛起在味蕾,喻子鱼并不觉得累,腿下还在跑着,眼神张望着,若问她在慌张甚,她定回答不上。
木兹,是唯一浮现在她脑中的两个字。
也不知走了多远,其实也没有多远,只是她过度劳累,头脑些许恍惚,记不清脚下走了多远,只是一直在走,便产生走了很远的错觉。
天亮了,前面不远处,终于出现了她在找的人。
霜色的衣裙凸显在眼前枯绿的郊外上,她如一尘不染的白立在那,怀中抱着一团茶色的絮状物,她垂眸轻轻抚上怀中的小东西,面上还浅浅带笑,哪有木兹的样子。
察觉到有人看这里,木兹抬头,这才发现喻子鱼。
喻子鱼纤瘦的身子裹在黯色的潜明衣物下,却显得落落大方,玄与赤,本是木兹最不喜的两色,可眼前喻子鱼穿着,竟让她有些意外。
木兹走来,见喻子鱼额头沁着豆大的汗珠,面色不佳,开口道:“你是腾飞过来的?”她身后还有几个官家打扮的人跟着过来,起先喻子鱼并未注意。
闻她语气,喻子鱼心中原本的情绪瞬间没有了,她没有开口,她怕自己的声音会不一样。
“你真是轻功来的?如此着急作甚。”木兹“急着看本座死透没?过来补两刀?”
喻子鱼抬手擦嘴,实则实在遮掩甚:“你去哪了。”
木兹放下怀中的东西,喻子鱼这才看清,那是只狐狸。
“如你所见,本座在这,做客。”木兹指了身后。
其实木兹是被困了,那日那船夫劝告她莫要进城,木兹有些戒备,但她还是进城了,这一进去就走不了了,叶千晟在咸州用最愚蠢的方法,取得了木兹的信任,木兹进城后叶千晟便变脸,将木兹困起来,她再厉害在皇都也不敢造次,太叔宴也在他手上,他本以为叶千晟会就此除掉她,可奇怪的是他不仅没杀她,也没有把她是潜明教主的事大肆声张出去,这些天他只是将木兹好吃好喝的关起来,现在她还没搞清楚叶千晟的意图。
她想着逃走来着,但好奇心使然,她总觉得叶千晟不是敌人,她也想弄清个究竟,反正有吃有喝的,便暂时没有离开的打算。
会出现在郊外是因为,木兹想找些有灵气儿的小东西给潜明传信,正巧就碰上了,拼命赶来这儿的喻子鱼。
神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