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回:鱼
立州是个大地方,与常年交战的两国分别相接,西面环水,不归属任何国,也是昆仑乌仙山的传说地,乌仙山又称归墟五仙山,有神仙在上面,鲜少有修仙师一睹仙山,看到的人少了也就成了虚无缥缈的神话。
上清观正是修砌在此,喻子鱼二人也是在立州遇到的怪物村。
“……”
一路少言,喻子鱼二人为村子的事各怀心思,也不言语打闹,加上一路步行又是山路又是密林,已经是体力透支。
喻子鱼还是存了心思的,这几日相处来,女子已经将自己的身份猜了个七七八八,自己却什么也不清楚,总觉得要防着她些。她走走停停不时看看女子又回忆回忆。
鼻子很灵,对上清观了解不少,仇家不少,长得……还行,喻子鱼思前想后也就知道这些。
“有甚不懂就问呗。”女子发现喻子鱼怪异。
“问了你会说吗?”喻子鱼。
“会。”
“你是谁?”
女子停下脚步,郑重回答道:“我姓严名兹,不是立州人。”
“言辞?”喻子鱼。
“严姓,西域龟兹之兹。”严兹。
“你只身一人来立州做什么?”
“这妖人乱世,四处战乱,也就立州清净些了。”严兹就地坐下回道。
“你来这,就是为了图清净?”喻子鱼也坐下歇息,不信严兹说的,立州是相比其他地方少了自发的战乱,但对常人也不算是安全清净之地。
严兹见喻子鱼也不傻,不禁低头笑笑:“也不全是。”
“接下来我要向南了,就此别过吧。”喻子鱼知她说一点藏一半也便懒得再问,提出告别。
“你一个女子为何要求教上清观?不是麻烦的紧。”严兹也有不解。
“为民除害。”喻子鱼
严兹听着怪可笑的:“那不是随便拜师一门便可棒打一方,为何偏偏选个上清观还得扮成男人。”
喻子鱼看向她,严兹从她眼里看到坚毅。
“因为潜明教。”
潜明教,出名的邪教,善药物及邪蛊术,民间一直有人猜测,潜明教教众有多少是活人。
“他们,欠我一条人命。”
喻子鱼的声音沉下很多,常年扮做男声,已经让她的音色独特很多,隐约还是能听出女子的清调。
严兹眼眸微不可查的颤动。
“你这么聪明,连上清观都知道,不会不知道潜明教吧。”喻子鱼出师不过几日,也不知现今的世道如何,当初名头正旺的邪教潜明如今又如何。
严兹看着她良久不语,眸子向上做回忆状。
“你不知道?”喻子鱼蹙眉。
“你要除潜明?”
“……”喻子鱼不语,她发现严兹从谈及潜明便怪异,但又说不出哪怪。
“潜明教,我当然知道,庐州那块地儿的老大,还挺厉害的。”严兹知道现在说这些也难免尬住。
“你不会是庐州人吧。”喻子鱼。
严兹虽有刻意说甚,但神情并不紧张,喻子鱼忽然的精明着实让她惊讶。
“是。”
两人默契地不再询问,休息片刻便分别上路,喻子鱼向南要出立州向皇都去,而严兹向立州东部更远处去。
严兹身上再多的疑点喻子鱼也不再细想,只当萍水相逢,二人道不同也算不上友人。
——
咸州皑皑白雪,冷是冷了些,但家户和和睦睦,添了不少看不见的热乎气,咸州也是少有的安宁地,名义上是皇都的附属地,实则那些官职到了咸州也管不了甚大事小事,清水教一干教众也能打理的好咸州,老天子那也不舍得放了咸州这么大块地儿,这不,隔了几年,咸州又来了新任州牧。
风雪不管人情,新任州牧的马车从皇都出发日月兼程,顶着风雪终于踏入了咸州,咸州有八个郡,而眼前来迎接一州之长的只有三位太守。百姓也只是有好奇的便来瞧上一眼,始终见不到马车里的人,便也没耐心的离开了。
“这州牧做的真憋屈。”说话的人,是喻子鱼,但她当时并不叫这个名字,还是个小丫头。扮相很是俏皮,衣着不厚,顶着大雪她也不觉寒意,腰间及双手上都挂满了大小不一的铃铛,寒风一吹还铛铛作响。
她话音刚落,找事儿的便来了,几个青年男子带头拦下马车,满是敌意,嘴里说着,咸州不欢迎大官人,阴阳怪气的让新州牧滚出咸州。
官职再大,没人追随也是虚衔罢了,咸州百姓不愿为皇都纳税,这些年皇都的规矩在咸州也不剩一二,说是皇都的附属地,其实早已不受皇都管辖了,皇都还往咸州派州牧,这新州牧恐怕不是升官而来,是被发配来受罪的。
一向正义爱管闲事的她,那日出手帮了这位新州牧。
她带着两名清水教弟子,护在马车跟前。
“这个新官今日刚进城,我们即便是待客也不该无礼。”她一手亮出清水教的牌子,清水教现在是咸州说话还算灵的,他们自然也不敢再造次。
马车布帘子终于拉开了,没有人想到,新任州牧竟是个少年,他穿的素,长得也素,但气质却不凡,有人扶他下了马车,他并未撑伞,冰凉的雪飘附在他的身上久久不化,似水墨的留白。
“皇都的人没一个好东西,就会欺负我们老百姓,压榨我们的血汗!”见马车上的人下来,又有人不满道。
“就是……”有人小声附和。
她转身,身上的铃铛清脆地响,他和往常她见到的大官不一样,他身上没有一样是贵人的饰品,头上也只是布绳,连身边的仆从,全身上下最贵的也只是手里一把刀与刀鞘。
两人相视,新州牧微笑颔首以示感谢,随即面向百姓:“本官姓易,字子墨,是咸州今后的州牧。”
他一说话便静下不少,易子墨看起来文文弱弱,但声色不软,底气十足是少年的成熟,也是年少的正气。
“初来此地,诸多不知,各位所说本官会如实勘察。”
或许是这般朴素的打扮,让百姓更接纳,又或许是清水教小丫头一旁相助,又或许那位少年州牧实在令人升不了怒气,这位易州牧并不招人厌恶。
……
那日易子墨结识了清水教的丫头,女孩儿也很喜欢同他一起,瞧他新官上任难办事,便时常跟在他身旁保护他,将咸州不理是的贪官逐一驱逐,偶尔易州牧也会同百姓一起下地农作。时间久了百姓也逐渐承认了这位少年州牧,他要比同龄人更沉稳些。
易州牧的书桌上有一副刚完成墨水还没完全干的水墨画,画着两条鱼,墨汁糅合着清水,是鱼儿顺水飘逸的鱼尾,在纸上游玩。咸州州牧,易子墨,喜墨画,尤爱画鱼。
一日,易州牧想给清水教的铃铛丫头起个名字。
鱼?对。那便叫鱼儿?不,我要叫子鱼。
易子墨闻言浅笑,便叫喻子鱼。
——
喻子鱼还是会时常想起他。
一路上终于出了立州,前面就是皇都了,天气也愈加寒冷,但是也愈加有了烟火气息。皇都正与南部交战,关口把得紧,但她的身份不敏感,是可以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