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正午,御尘发现自己已身在自个儿的卧房里,她平躺在床上,睁着明亮深邃的眼睛,盯着顶上的帐缦回忆着前夜发生的事情。
“帝允、俊棠以及一个未曾谋过面似猎鹰般的男人!他们怎么会来了蓬莱?不过,随他们去吧!反正这段时间我只管好自己,安心休养,防着点便是。”
想着,她又倦倦地睡了过去。
“怎么样了?都睡了到现在了!”沐北与沐衡卿焦急地催促着姜晏,不停地追问着。
“嗯…让她好好睡吧!她一向就体虚多病,加上失足跌落,虽然无伤其筋骨,不过才刚调好的身子又一经折腾,受了寒气,便又如此了!”姜晏淡淡一笑,“我再重新开些药给她。”
“没事就好。”沐北吁了口气,只见姜晏从药箱中取出了一卷米黄色的布,打开缠上的线,摊开来,里面是根根细极的长针,见姜晏点了根蜡烛,拨出了一根针,他急忙问道,“这是做什么?”
“以银针灸之,让她会舒坦些。”姜晏瞧了沐北一眼,“神王,不是要带帝允殿下和俊棠王爷去见老庄主吗?这里交给我就行!勿须太担心。”
“嗯嗯,北叔,我也在呢!”沐衡卿笑着指着自己。
“不行!你们几个都得去!”沐北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那便麻烦姜药师了!”说罢,他拉着沐衡卿又忍不住心疼地看了御尘几眼,总算是离开了。
姜晏松了口气,“哎…应该是被糊弄过去了吧!”他又诊了诊御尘的脉,摇了摇头,“内息紊乱,气蕴过急,元气又伤得严重,怕是得调理好一段时间了!”他一面为御尘针灸着,一面思量着如何用药。
沐泽殿,对于俊棠和俊棠的突然造访,冷邪有些顾虑,尤其是在见到南飞栾时,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晚辈见过上神!”俊棠、帝允和南飞栾恭敬地小作小礼表示礼貌。
“上座!”冷邪严肃的脸上稍稍有些悦色,几个孩子也陆陆续续地来到了殿中,他指着那七个孩子道,“这是老夫几个曾孙!”
“帝允殿下,俊棠王爷,飞栾将军有礼了!”七个孩子简单地施以礼数,然后纷纷坐了下来。
俊棠那双眼睛朝那几个俏生的女子扫去,却没能见到那夜在蓬莱山脚瞧见的那位古怪女子。“上神,不是还有个少庄主嘛?怎么不见人影啊!”
“叔叔!”帝允见俊棠儿戏的姿态,不由得叫了他一声,提点他注意一下,然而那俊棠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反而更加起劲了。
“听闻那少庄主可是有着倾城之姿!老庄主何必藏着掖着,好歹也让我睹一睹芳容!”俊棠轻浮地笑着。
“王爷过奖了!冽儿相貌是出众些,却没有倾世之说。”冷邪脸色渐渐难看了起来,几个孩子和帝允、南飞栾也不由得有些尴尬。
“太爷爷!听五妹说起,小冽又病了,姜晏公子正在为她针灸。对了,太爷爷,今儿早出采了些晨露,不如枢意去泡些好茶来?”
见气氛有些僵硬,沐枢意很是德体地解了围,见南飞栾朝她看来,她礼貌地抱以大方的微笑。
冷老爷子点点头,怎奈那俊棠又耐不住性子,幸好帝允及时地掐了他一把,他才不甘罢休。
俊棠白了帝允和南飞栾各一眼,总算安定了下来。这冷老爷子府上有七个孩子我是知道的,后来又多了个少庄主我也是知道的,然而这少庄主讲起来…
俊棠呡着晨露泡的香茶,一边笑呵呵夸赞着,“这晨露泡的茶果然香极了!”一边暗自推想着,这少庄主也就子桑家的人见过一次而已,这老头永远都藏得极好!怪!极怪!
清苑里,御尘总算醒了过来,一口郁结的血气总算吐了出来。“咳咳咳…”御尘接过姜晏递来的手帕擦去了嘴角的血迹。
“你可算是醒了!”姜晏舒了口气,额上流着紧张的汗水。
御尘脸色虽然苍白依旧,但气息算是稳固了,她冲姜晏微笑着,“看来你的医术又进了一步!”
见姜晏无语,她又笑了笑,“这次是我失算了!不过也好,现在这模样也可以收敛些了!对了!河魔也恢复完好!不过以后她不再是河魔了!”
姜晏眼神微亮,他看着御尘的笑脸不由得振奋起来,她的羽翼正在渐渐丰满,飞出之时已是不远!
“对了!”姜晏突然想起件重要的事,他必须提醒御尘,“飞栾将军也来了蓬莱!你可得小心些!”
“飞栾将军?”御尘皱了皱眉头,就是那个似猎鹰一般的男人!如此…与其多一个出色时敌人倒不如多一个可结交的朋友!而我是不可能让他成为朋友,那么就想法子让他保持中立!想着,御尘似笑非笑地应了些,“我记着了。”
姜晏离开后,御尘上了阁楼,点上烛火,回忆着她所知的,在纸上写下,“天界一元大将,名曰南飞栾,人称飞栾大将军!飞栾大将军既骁勇善战,也足智多谋、机警细缜。为人正直清廉,颇有规矩,身边从无莺燕流转。”
“从来没近过女色?”三十六计中有一美人计!御尘勾起嘴角,“不可否认他是一位好将军,也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我身就着蓬莱少庄主冷冽的名头,总会给蓬莱带来麻烦的!倒不如…”
御尘想着,“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过以我一人之力似乎…”
御尘沉了沉眸子,回了自己的卧室,她打开门,走到楼榭的阳台边望着底下的清爽景色,竟瞧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她清苑附近。
她的地盘很少有人来,除了沐北和沐衡卿,雷弦最近也因为沐衡卿那一出在山庄外的林里避风头。
那人影渐渐走近,是俊棠!他这是在做什么?
俊棠穿过回廊仰起头望着楼上的御尘,那双淡蓝的眸子令他深刻,比起那张倾世的容颜来,那双淡蓝眸子独独吸引着他。“冷少庄主?”
“是!阁下是?”御尘明知故问着,手撑着栏杆,太阳之下,手腕上金黄的神木枝桠甚为耀眼。
俊棠目光不由得被那金锃锃的亮光给引了去,记得那日那个黑人小子!他与“他”交手之时,他无意中摸到了“他”手上的镯子,是枝桠的形状,他微微见到一角,是金色的!
他惊觉喜意,挑起了眉,他又细细打量了御尘一番,身形差不多大小,眼睛虽黑色的,可那眼底的亮光倒还真有几分相像!
“我是天界的俊棠王爷!”俊棠咧嘴一笑,他飞上了楼阁,走到御尘身边,伸手便来试招,御尘躲闪不及,被他又捏住了手,又是那日过招的姿势!
俊棠摸上御尘的手腕,那镯子的手感!果真!“初次见面,冷少庄主果然如传闻的那般,一举一动,一笑一瞥,令我心驰神往!”
“王爷请自重!”御尘很是抵触,但又难以挣脱。这男人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不过毕竟是唐家人,唐家人的心可比大海还深。
俊棠松开了御尘,想要证明的也证明了,虽然他不能百分之百肯定御尘便是那个黑脸小子,但是他已有半成的把握!
“真是对不住了!”俊棠轻浮地笑着,“我这人啊见到美貌的女子便会情不自禁起来~”
御尘盯着他,淡蓝的眸子又是冷了几分,俊棠一张脸仍然笑若灿花。“你是不是该离开了?”御尘冷冷地下起了逐客令。
“多有冒犯多有冒犯!”俊棠笑颜嘻嘻地飞下了楼,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俊俏地笑颜如正午之阳火热,“女人呐!笑颜柔情才最撩人!”
御尘关上房门,不再理会,转过身去,那桃灼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形如鬼魅,透白得吓了她一跳。“你怎么出来?不是让你好好待在结魄珠里不要招摇嘛?”
对于御尘的泄愤,桃灼装作没听到地无视了,她走到门边,开了一角,透过缝隙望去,“那是天界的俊棠王爷?天帝那年幼的亲弟弟?”
桃灼问着,又多偷看了几眼背影,“真是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呃…我倒是没瞧过!瞧瞧瞧瞧!”
“你发什么痴!”御尘白了她一眼,片刻,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把桃灼拉了回来,按到了椅子里。“想不想要一块风水宝地来藏好你的小家族?”
“几个意思?”桃灼很是鄙夷地斜视着御尘,那双涂得殷红的嘴唇撇得很是扎眼。
“我给你找个好地方藏好你的结魄珠,也省得你到处走动还一心惦记着你的小族人们的安危。”御尘淡淡一笑,晃晃手中的结魄珠穗子,“你觉着如何?”
“你这葫芦里又卖什么药!”桃灼白了御尘几眼,“你且说说看,我尚可听着,至于结果…听完再说!”桃灼斜坐着,一手支撑着头,悠闲地倚着,“反正我是不会害你的!这点你放宽了心!”
御尘瞥了桃灼一眼,只觉这幽灵般女人的很是不可靠,不过她也想不到可以一起出出主意的人了,既不能自己使力,又不能下山去。
御尘看了她许久,看得桃灼浑身不自在,终于端正了姿势,坐直了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什么!你是和我在说笑?”桃灼一个惊讶地尖叫,刺得御尘耳朵直叫疼。
“行了行了行了!又不是让你去勾引人,激动个什么!”御尘不再理她,抖抖手里的结魄珠,命令道,“快进去!”
“噢!”桃灼伸了个懒腰钻回了结魄珠中。
御尘大叹了口气,将那珠子扔在了床头,她烦躁地下了楼,踢开了大门,只见那身穿青嫩衣衫的沐衡卿正笑脸迎迎地蹦着步跳着过来。
“小冽!小冽!”沐衡卿一面挥水一面欢快地喊着,“我有一个好消息!极好的消息!我发现枢意姐姐动了凡心了!她那么一个保守的人居然也会动凡心!哈哈!笑死我了!真真笑死我了!”
“什么?”御尘听得一头雾水。
“枢意姐姐瞧上那个什么大将军了!也不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呢?还是落花既有情流水也有意!”
“行了!别瞎兜诗词!你仔细和我说说!”御尘原本烦躁的心情变得兴奋起来,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她心里谋算着,管你落花是否有意,流水会不会无情,我定会想法子让你俩难舍难分!
她美美地笑着,无意间瞥见桌上那架未上弦的古琴,笑容更是深了几分。
月狼阁,沐枢意正在绣着香包,绣着绣着,脑海里不觉出现起南飞栾高大健硕的身影,一个走神,不慎绣花针刺上了手指。
“姑娘,你没事吧?”
“无妨。”沐枢意淡淡地笑着,两颊早已渲染上了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