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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七章 浮城夜

两世星尘 D.唐玦 5175 2024-07-07 08:53

  午时,云禹依如往常地午休去了。湫潋找到御尘,一言不发地强拽着她往山下走去。

  “你发什么病!平日里我往下跑你把我拽回来,现在我不想下山,你非要我下!你是不是故意和我作对!”御尘从背后打了湫潋几记,边打边骂着,“你撒手!撒不撒手?再不撒手我可要收拾你了啊!”

  “御尘!”

  吵闹中,一个不轻不响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山脚下了。

  山脚下,凉亭里头,站着的并非是御尘所期待的那个叫作千律的人,而是一个身穿黑紫衣衫的圆润女子。

  那女子身上散发着温和的纯净之息,她月牙儿似的眼里尽是喜悦,她笑着,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还有一对深深的梨涡。

  御尘突然停止了动作,她站在原地,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也许有那么一瞬,她是认识她的!可也就只有那么一瞬!

  “这位是?”御尘看向湫潋,想从他的眼中找出些答案来。

  “赫胥国的风皇!”湫潋回答道。

  “赫胥风皇!”风珈露出笑容,“亦是你的老友,风珈!”

  赫胥风皇!风珈?御尘静下心来感受着风珈身上熟悉的气息,她轻叹了口气,淡淡而笑,“你我才初次见面,怎么说得上是老友呢!”御尘摇了摇头,准备离开。

  “这是你给我的应生石!”风珈取出锦囊里石头来,她将握着石头的手伸向御尘,那石头早就没了光泽,即使面前的御尘如此健全。“你跳下诛仙台之前留书告诉我,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你!”

  御尘瞥了一眼风珈手里的石头,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是块破石头!应生石很是稀有,作为神的你应该悉知。应生石!应生石?”御尘轻轻划破手指,将自己的血滴在那块石头上,再注入一丝灵力,那块无光的石头又重燃了光泽。“你可瞧好了!”

  风珈看着御尘离她一会儿近一会儿远的,脸色开始慢慢变得铁青,她努力地压抑着心中的怒气,眼睛眯成细月牙,笑眯眯笑眯眯的,扬起的嘴角很是僵硬。

  御尘看着夹在两人中间尴尬的湫潋,她偷看了他投来的难以置信的眼神,风轻云淡地嘟囔着,“你呀也别闹心!”

  御尘开始安慰起风珈来,见风珈笑眯眯的,她也微笑着口不择言起来,“你可别介意我直言不讳。你说跳诛仙台!那地方纵下来肯定没命!我看那,那人是为了让你安心撒手才施了这巧妙的幻术。而且这幻术不易露破绽,到了一定时候它会自动破除。那时候,你呀肯定心里接受死亡的事实了,到时候也不会那么计较了!”

  风珈怒甩石头,一副准备撩袖干架的仗势,听不下去湫潋只能捂脸避到一旁,静静地看着御尘“肆无忌惮”。

  “你!”风珈气极,已然对御尘无语可说,“你是留书要我寻你!我找了你那么多年!我!羿允!琮琰!穆彦!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你才和我开玩笑呢!”御尘白了她一眼,朝着避得远远的湫潋骂道,“别没事儿别领些奇奇怪怪的人见我!”

  “你!”风珈跺了跺脚,愤愤离开了焃湫山脚。

  御尘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弯下腰拾起地上发光的石头,这石头在她手里立即失去了光泽。“应生石,当完成它该履行的使命时,便会变成一块普通的石头,静静地等待下一个使命。”

  湫潋走近御尘,他看着御尘手里的石头,问,“这块石头?”

  “是应生石没错。”御尘冲满眼疑惑的湫潋灿烂一笑,“我不知道禹哥哥把我带来焃湫山之前都发生了些什么,可我知道的是,当我记起一切的时候,我一定会离开啻鄢宗,离开禹哥哥。尽管心里会空空的,有时候也会偷着下山,但是我是情愿留在焃湫山的。你不知道,不论是她还是山神歌樾,我都觉得似曾相识,可我一点儿也不好奇从前的事。”

  “御尘!”湫潋看着御尘轻灵走去的背影,竟开始怜惜她起来。“可我知道,焃湫山不是你该留下的地方!去哪都好!只要不是焃湫山!”

  湫潋转身追逐着风珈离去的脚步,他知道,是因为腓腓,御尘才变得如此,他要把风珈找回来!他一定让她离开焃湫山!离开云禹身边!

  焃湫山巅,溪边,御尘静坐着发着呆,脑海里都是风珈失望失落的眼神。从远方而来的老友?找了她多年的老友?只因为一句话,执着了多年的老友们?御尘垂下睫羽,看着溪水中倒映着的自己。

  “在想什么呢?”云禹走到她身边,温柔地摸着她的头。

  御尘微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云禹!”不远处,月昭正往溪边走来,她手里捧着一件新衣裳来到云禹身边,温柔娇媚地唤着云禹,“云禹,你瞧我为你做了一件新衣裳。其实平淡的日子也挺好的,我就怕我时日不多了。走,去试试吧!看看合不合适。”

  御尘看着被月昭拉去的云禹,沉默地低下了头。“平淡的日子…”

  人界古朴法寺,沐北卸下了三千烦恼丝,如负释重地躲在寺里日日敲击着木鱼,讼念着心经。

  那一声一声的敲击声,如同在敲打他的心脏,发出一阵一阵心碎的声音。愈静则愈乱,直至他再也忍受不了那份沉重的宁静,他终于走出了寺门。

  “去吧,等你真正心清空无时,再回到我这法寺,坐禅修心吧!”

  老和尚送走了沐北,他悉知,总有一天,沐北还是会回到这里的,但不是现在。

  沐北换上了一身素简的袈裟,背着包袱,他将他的降魔法剑封印,变成了一根普通的法杖,就这样,一人一杖,行走在人世间。

  他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他不清楚能在这人尘世间寻得些什么,他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他变成了人界闻名的降魔法师。

  不知不觉,沐北走到了战乱的边境,他在这里住了下来。

  这儿源源不断的亡灵怨魂足以让他忘记从前的事情,他的生活已被斩妖除魔所占据,白日的精疲力尽,到了夜晚便不会再有梦魇来折磨他入睡。

  人间,这战乱之地边境的小镇,这几日夜晚,一直有一抹不明的粉色影子在村落周围流蹿。

  在战乱的边境永远都有极怨的冤魂流连着,还有战士们的亡灵,而那粉色的影子,既不像怨魂,也非亡灵。人界驱魔的法师和除妖道士纷纷前往边境去瞧一瞧那奇异的影子

  人烟稀少的边境小镇,忽然来了许多异能人士,正当沐北奇怪之时,那粉色影子像是算计好的出现在他的视线里。“那粉色影子!”

  那粉色影子,即是那时闯入天界,捣毁望月台的魔物!沐北握着法仗的手紧了紧,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抹在空中飘来飘去的影子。

  是那股气息!没错!他至今都忘不了那时候发生的点点滴滴。他一跃而起,在众异能人士的注目下飞向那抹粉色影子。

  那粉色影子见沐北离她越来越近,她停止了飘浮,悬在半空中,好像是在等候着沐北的接近。

  沐北停顿在半空,他盯着那不明的粉色影子,试途想看出点什么来,可那影子太虚渺了,压根就察觉不到什么来。

  “沐神王!”

  那抹粉色影子渐渐变得焕散起来,一瞬间的离散,再次汇聚时,那粉色影子镀上了了真实的色彩。

  沐北看着那粉色烟缕慢慢画成了一条粉色的巨蛇,那没有一丝的杂质的粉色。在她土黄色的眼睛上方还有一对竖立的刺状角鳞,那外貌形态像极了蝰蛇。

  “角蝰?”沐北拿起降魔法仗,一道金光镀在法仗的身上,一把充满正气的降魔法剑重现在沐北手中。

  利剑直指角蝰,沐北丝毫没有心软的意思,他将剑刺进了角蝰的身体中,一瞬间,粉色的身体散成了粉末。

  沐北收回利剑,变回了法杖,“为什么不反抗?”困惑之时,沐北发现身上已经缠上了那粉色影子,定睛看去,那条巨大的角蝰将他盘距。

  “沐神王!”粉色角蝰唤道,她冲着沐北吐着信子,“你我也算是相识一场了,你可别坏了我的好事!放我一马。”

  “好事?”沐北冷冷一笑,“你是魔!我是神!你我始终是敌人,叫我如何放你?”

  “我不过是吞食边境战场失意的灵魂和腐烂的肉体,我从未杀人!不信你瞧!”角蝰的尾巴在沐北面前晃动着,寄在尾巴上的银铃发出悦耳的声音。

  沐北定睛细瞧着,那银铃散发着纯净之气,是神物!那不是一般妖邪之物能够碰得的!难道她真的是从未伤害过无辜?

  粉色角蝰见沐北有些动容,却突然地笑了起来,“沐神王!你觉得我在此地出现是场合吗?绝对不是的!你可知为何吗?”

  沐北皱紧了眉头,那只握着法杖的手越来越紧,“为什么?”沐北问。

  “因为关于御尘的!”粉色角蝰叹了口气,“我虽是魔,但我并非是魔界中人,也从未为魔界效过力。当我坠入黑暗的时候,是御尧身上的光芒将我从地底深处唤醒。是他给了我重生,这有限的生命,纵然我会再次坠入黑暗地底…可是,御尧消失了…我唯有将这恩报于他的妹妹御尘了!”

  “御尘…”沐北喃喃念着,他的小冽…

  “她绝不会轻易死去!”粉色角蝰笃定地告诉沐北,很快,她便会寻找到御尘,那时候,魔界也将发现御尘的存在,她又将会陷入危险之中。

  她想将生命还给御尧,如今御尧不在,她便向他的妹妹御尘报恩。她已经做好了消逝的准备了!“你还想再见到她吗?”

  沐北没有回答,然而他的眼睛回答了一切。是的!他想!他想再见到她!他仍放不下,放不下…

  “沐神王!”粉色角蝰会意,“当我作好牺牲的准备时,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请你勿必将她带到安全之地!这是我唯一能为御尧做的。”

  沐北看着那双土黄色的眼睛,一眨眼,他的身上已没了束缚,那条粉色角蝰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找到她之后,我会来找你的。”

  沐北在边境等了许久许久,只因那粉色角蝰的一句话,他信了,他情愿等待着。

  他日日望着边境灰蒙蒙的天空,盼着着那抹粉色的影子出现在天际,等待对他来说尤其漫长,却不知为何?心里竟然充实了些。

  这一天,边境下起了大雨。他一如往常地打开了屋门,朦胧的大雨中,一抹黑色的影子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那是一个妖娆的异域女子,她扭动着柔软的身体,衣裳不沾一滴雨水。她似乎在看着他,她确实在看他,他看到了那女子土黄色眼眸中倒映地自己的影子。

  “是你!”那双土黄色的眼睛…“她…还活着?”还没来得及等那异域女子开口,沐北又接连问了许多个问题,全部都是关于她的。

  “她怎么样了?”

  “她好吗?”

  “她变了吗?”

  “她…”

  月昭嘴角弯起妩媚的笑颜,她没有回答沐北的问题。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沉着冷静的沐神王开始变得浮躁气急起来,他开始变得不像他了!不是仇人吗?为什么听到她活着消息还那么开心?难道一点儿也不恨吗?

  “想知道便随我去见她。”月昭说。

  沐北突然沉默了,“见她?”我该以什么身份见她?亲人?仇人?我恨着她,可也舍不得她,越恨便越难忘记,越难忘记便越陷越深。我该如何面对她?

  月昭看着突然不声不响的沐北,淡淡地飘了一句,“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沐北看向月昭,“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都记得了…也好!什么都不记得也好!到时我便带她走!带她远离尘嚣,忘记所有的尘事,带她走…可以吗?只是,我还是想问问她,为什么…

  “走吧!沐神王!”月昭催促着。

  沐北穿上蓑衣,带上蓑帽,执着他的法杖走在雨中,脚踏泥泞,活像个普通凡人和尚。他跟在月昭身后,一路上幻想着再次与御尘见面各种画面。

  古朴法寺,老和尚敲击着笨重的木鱼,他看见人界的雨季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在他身旁坐着一位慈善的老翁。

  那老翁将几枚铜钱排开在坐席上,他冲着老和尚笑着,捊了捊胡须摇着头,“由他去吧!翅膀硬了,便随他飞吧!老哥!”

  “那孩子太过执着,最终受伤的还会是自己。”老和尚连连摇头叹气,“是啊!翅膀硬了!管不着了!”

  “是啊!”慈善老翁朗朗笑着,“我们老了!不中用了!自从帝俊羽化,神木枯萎,源于上古的我们,力量便越来越虚弱,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占多少次卦。可悲的是,命运将所有的赌注全部押在了那个孩子身上!她有机会选择的!”

  “她的出生便注定着不平凡!”老和尚眼里露着温和的光芒,“你回海域吧!好好做你的水神,好好辅佐着新君。而我,趁着还蕴有些力量之前,我会留在人界等着我的孩子,若是等不到,我便也回去了。”

  “老哥!保重!”那慈善老人离开坐席,站了起来,他朝老和尚微微点了点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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