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御尘找了许久才来到这里。
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乱坟,地下烂得成泥的冥纸冥符随地都是,新新旧旧的,都是些没有名字的墓碑,歪歪扭扭地插在一个小座座小“山丘”上。
她抬头看着天,午后,终于有了太阳的影子,虽然只是一汪淡阳,却也够了。
她找了处干净的地方盘腿而坐,现在就等日落了,她闭上眼睛,心里算数着时间以及警觉着四周。
傍晚,太阳慢慢从西边落下,她睁开了眼睛,站了起来,走近坟头,站在乱坟之中,抬起头参详着天。
“锈骨镇,日出而隐,日落而现!该露出你的真面目了吧!”
太阳沉下了地平线,月牙弯弯挂起,御尘低下头来,四周如幻境一般,整个空间慢慢扭曲了!
乱葬岗还是那个乱葬岗,而周围却不再是石泥镇的效外。御尘看着周围扭曲的景象崩裂成片片细小的碎片,瞬时,又重新组成了一个不一样的景象。
御尘惊吓得不由地退后了两步,她的周围竖立的不是棵棵的树,而是具具森森的白骨!她的周围并不是一具两具的白骨,而是千百具白骨,像是一只排列整齐的骷髅军队!
月夜星兮之下,那具具白骨,空洞的眼睛漆黑,没有牙齿的嘴巴上下掰动着,发出整齐的碰撞声音,十分诡异!
御尘一直往后退着,她确实吓到了,一具而具白骨倒不以为然。可这成百上千的!身处乱葬岗的她周围近是白森森的颜色,那些白森森的东西又有种逼近她的错觉,她开始冒起了冷汗。
突然,她一个踉跄摔进了一个洞里,翻滚了一阵,掉到了柔软的草地上。
她吃痛地站了起来,抬头望去,在这个封闭的石洞里,立着一座气派的棺木。
红木雕花的,镶着些金丝,这红木还保持着崭新的模样,没有丝丝灰尘。
她小心翼翼地走近,她发现,棺木中央是一圈雕刻好的图腾。
“封印?还是契约?”御尘盯着那雕刻了的图腾,心里默念着黑暗缚之云云。“以滚烫之鲜血浇灌,黑暗之物便可重生!”
御尘吸了口气,从靴子里拨出一柄匕首,她看着发亮的尖刃皱紧了眉头。
“御尘!你不是早已做足了准备!这时候你怕什么?”
她握刀的手微微颤动着,她又深吸了一口气,喃喃自语着,“我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正在做些什么!我知道!我知道!”
她一咬牙,手掌握着刀刃,丝毫没有疑迟地划出了一道不浅的口子!
鲜血盛在她手心里,她将那只血淋淋地手按上图腾。图腾散发出微微的亮光,吸收着御尘滚烫的鲜血。
当血液布满图腾的时候,御尘后退了几步,立即用仙术止住血。她望着红木棺,为何还没动静?
正当她疲惫的时候,只听见“嘭”地一声,棺木打开了,里面那座金色的骷髅双手抱胸地立着。
他伸出修长而金黄的手,撑着棺木走了出来,他又再一次动弹了!他拿起棺木里的黑袍披在身上。
“你便是骷髅将军?”御尘问到,举起受伤的右手,“我复活了你,给予了你生命!你拿什么回报?”
“你是复活了我…”金色骷髅想说些什么,突然停顿了,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变化,他开始诧异,又慢慢惊喜非常。
他身体正在慢慢的充盈,他伸出双手,美丽的金色灵光似金灿的阳光弥漫着他整个手臂,然后是他的脸,他的脚,他的全身…
终于,他变成了一个老翁,披着一头白苍苍的头发,是凹陷的双眼,皱褶的脸上有些许黑色的老人斑,那双手又重筑了血肉,尽管枯黄的剩下皮包骨,发黑的长长指甲像恶魔的手爪一样。
“我…”他捂上心口,不!没有心跳!可是,这是真正的血肉之躯呀!“你是谁?”
“御尘!你的结契者!”
“御尘又是谁?”
御尘露出那双清澈的淡蓝眸子,不轻不响地说道,“帝嗣!”
“末将魆樵!从此为殿下所用,汝生吾生,汝死吾灭!”
那骷髅将军即使成了老翁却依旧挺拔高大,一米九的身躯依旧不减年轻时的风范,他单膝跪地,伸出枯黄修长的手,呈上一支微微泛着蓝色的水晶短笛。
“此乃信物!魆樵为黑暗之物,隐于暗中,不得见光!殿下可在黑夜召唤我的军队!只要吹响笛音即可。”
御尘将水晶短笛收好,看着魆樵。
“日后,魆樵会传授笛音之术!”
御尘轻轻一笑,“劳烦!”她手心里的伤口在碰到那水晶短笛时便慢慢恢复,“此地不宜久留!请魆樵将军护我离开!”
御尘轻咳了几声,方才结契时伤了些元气,有些疲惫。
“城主!石泥镇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那金蟾蜍和他的手下正在镇中找些什么?”
“找些什么?”椰椤问道,身子前倾,生怕错过些什么,那双妩媚的眼睛里皆是阴狠,“快说!”
“听说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一个人特别的…人?”椰椤扬起嘴角,向后靠着,会不会是?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再问,底下的小厮心里更加害怕了!终于…她开口了,“带几个人随我走一趟!”
“对了!”她又想了想,抓起一厮的衣襟警告着,“给我看好圣女!别让她知道我出城去了!”
“是是是!”小厮们摒退两舍,看着心情不悦的椰椤,他们就像惊弓之鸟一样。
石泥镇,椰椤很快便来到了这里。一个看似平凡的小镇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椰椤看着形色匆匆的人们,那双微微泛着红光的眼睛扫向四处,正在搜寻着什么。
一袭红衣衬得她无比娇嫩艳丽,她拨弄着发丝,目光落在了前方不远的客栈上,这个小镇唯一的客栈。
“城主?”一站小卒唤了声。
“哼!”椰椤冷哼了一声,伸出手,一团小小的红莲之火在她手心燃起,她二话不说,便将手掌的火苗送向了客栈,瞬间,火势蔓延开来,包罗了整个客栈。
“镇上起火了?”已出了镇的御尘回过头来望着,有一股很熟悉的气息在石泥镇中…只是…
“殿下,你不说要在明天之前赶回蓬莱?时间不多了!”魆樵在一旁提醒着。
“那…快赶路吧!”御尘回过头,不再关心。
石泥镇,椰椤坐在街道之中,一旁客栈烧得正旺,也没有人来救火,没人敢来救火!
她命人倒了一盏茶,正慢慢地呡着,烈火一旁,无人的街道之中。
“椰椤大人,既是来拜访的,又何必毁我房子?”说话的是客栈老板,也就是那个矩形齿、长舌精怪。
“金佘!许久未见,竟潦倒成一个小镇的客栈老板了!是不是我烧了你的客栈,你就一无所有了?”椰椤看着被两人押着跪在地上的客栈老板金佘,面露几分轻蔑地笑意。
“我知入了你手便无命逃离!”金佘瞧着她,她也瞧着她,片刻,他突然大笑了两声,“可惜你要的东西早已有人捷足先登!”
“骷髅将军!”椰椤将杯子摔到金佘面前,掷了个粉碎,“是什么人?”她问道。
“是一个黑皮毛头小子!自称是江湖术士,年纪还很轻。”金佘想了想,那小子气息隐密得很,深不可测!难不成?他微微抬头,看向椰椤的脸。
椰椤还未作声,手里把玩着头发,黑皮小子?她剜了一眼跪在地上眼神不定的金佘,一后起之秀居然有如此大的能耐!她差一点就以为那是御尘了!
不过,她从未见过御尘,只听那个族里和狼人一族提过。“你可听说过御尘?”
“什么御尘?”金佘装傻,他听过这个名字,从那些妖魔鬼怪嘴里,传得神乎其神,但他从未见过!是老是少,是男是女?他确实是不知道。
“算了!”椰椤站了起来,踢开凳子,走到金佘跟前,“带我去看看那镇中之镇!”
斜阳西下,以乱葬岗为中心,那一带都变幻成另一个小镇的模样,这便是锈骨镇!
然而,这儿已是一片荒凉,没有千千万万的白骨,将军冢也已是空荡荡的剩下一副棺木!
那将军冢因为再次被造访,里头的红木棺由崭新变成了一堆枯木。
“锈骨镇!竟如此…”椰椤没能再说下去,她看了一眼金佘,冷冷一笑,无情地留下了四个字。
“一个不留!”
黎火城,穆深坐在台阶上,双手托着腮,望着外面的世界。若我还能与飞鸟驰骋…
“圣女,你可知城主出城去了?”
“出城了?”穆深眼睛一亮,她看了一眼身后的美貌女子,她是椰椤身边的心腹,也是穆深唯一一个可以说说话的同龄人,她叫作仙乐。“当真?”
“当真!”仙乐肯定地点点头,“圣女,如果你想出城的话…”她坐到穆深旁边,四下看了看,故意压低声音说道,“城主不在城里,这是最好的时机!你放心,我会陪你一起离开的!我会保护你的!”
“仙乐!”穆深咬着嘴唇,手抓着自己的衣服有些犹豫不觉,“可是…可是…”
“你不是要找御尧吗?”仙乐说着,抓紧了穆深的手,“圣女,听说狼人一生认定了一个人便会从一而终!你好不容易等到了时机,为何要轻易放弃?哪怕试着逃一次也好!”
“椰椤怎么办?”穆深垂下睫羽,摇摇头,“我虽向往外面的自由,可也有些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何况,椰椤对我极好…我怕我一走,会伤害了她!”
她是那样说的,心里是极度茅盾的,一方面想找御尧,另一方面又不想伤害到保护她的椰椤。
“圣女!”仙乐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你想走我便陪你,你想留我也陪你!”
“谢谢你!仙乐。”穆深灿烂一笑,低着头从她身边慢慢走过。
后来,她想了很久很久,百般无奈,万般纠结之下,椰椤回来了!于是,她只好继续在这黎火城住下去。
“御尧,对不起!我只是不想叫椰椤失望…”她愧疚地对着天空说道。
石泥镇,镇上不论男女老少,妖魔鬼怪人,皆被屠杀!业火燃烧着整个镇,飘起的黑烟里尽是悲鸣哀哉。
废墟里,一只金色的蟾蜍跳了出来,一股青烟弥漫,幻化成了人形,是金佘!
他站在凄惨的镇中,眼里映着业火,他攥紧了拳头,眦着牙,怒道。
“椰椤!今日屠村之仇,来日必十倍奉还!御尘!难道…帝嗣问世了?”